皇室孝期以天代月,二十七天孝滿,京城一切恢復正常,新皇登基。
登基大典緊張籌劃之中,元鳳和元俊卿都忙到飛起狀態。蘇錦秋卻可以得到暫時的休息,至少在登基大典之前她可以休息幾天。
請大夫診脈,蘇錦秋本來還有些擔心的,這幾天進宮弔唁實在太累。身心受累,吃也吃不好,害喜的症狀似乎更厲害了。
“王妃身體勞累,休息幾天就好了。我寫個安胎藥方子,王妃若是想吃就上兩副,不吃也行。”大夫笑着說,又安撫的道:“王妃身體底子好,這點勞累並不妨礙。”
蘇錦秋聽得放下心來,不自覺得摸摸肚子,隨着月份的增加,她能感覺到肝子裡生命的跡象,她的孩子正在長成,一點點的變大,然後平安落地出生。擡頭道:“勞煩大夫了,既然沒必要吃藥,方子也不用開了,廚房多準備些菜式就好了。”
“如此最好了,食補溫和。”大夫笑着說,心裡也舒了口氣。
守護王妃把兒子生下來自然是大功一件,但要是出了意外……只怕他一家人性命都保不住。
蘇錦秋頭靠在引枕上,對魏公公道:“送送大夫。”
“是。”魏公公答應着。
魏公公送大夫出門,不用蘇錦秋吩咐,崔嬤嬤帶着丫頭們開始擺桌,難得這幾天清閒,要趕緊給蘇錦秋進補。最好的補法,自然是使勁吃。
蘇錦秋沒什麼胃口,仍然強撐着吃了不少。越是處於逆境之中,越是要樂觀。尤其是她現在在懷着孩子,更不能七想八想,想太多了,不等孩子出生,她都得先自殺。
就像元鳳說的,他自己都能平安出生,正常長大。她跟元鳳絕對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生出正常孩子的概率將會大大提高。人生本來就是一把豪堵,每走到一個岔路口時,要選哪裡本來就是賭。
她該相信元鳳的運氣,更該相信自己的福氣。孩子已經投到她肚子裡,她現在要想的就是怎麼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健健康康養大。
新皇登基前一晚元鳳回來了,大臣去朝賀新君,外命婦也要進宮朝賀太后,皇后。
元鳳清閒不了,蘇錦秋更得忙碌一天。既然蘇錦秋也要進宮來,元鳳索性回來,明天兩人一起進宮,雖然朝賀不在一處,都是在宮裡,進出可以一起。
蘇錦秋連忙吩咐擺飯,又着人收拾元鳳的衣服。等元鳳吃完飯,洗了澡,按摩的小內侍都準備好了,給元鳳全身上下按摩一通。
“忙碌這些天,累了吧,晚上就什麼都不想,好好睡一覺。”蘇錦秋和元鳳並肩躺着,手拉着元鳳的手,努力安撫着他。
永昌皇帝駕崩,除了朝廷事務忙碌之外,元鳳從來沒有表現出過一絲傷心難過。
但,真的不傷心不難過嗎……
元鳳偏頭看向蘇錦秋,擡頭摸摸她的頭,道:“我什麼都沒想,你也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嗯。”蘇錦秋微笑着點點頭。
丫頭們放下帳幔,屋裡蠟燭也一根根吹滅。房間黑了起來,蘇錦秋拉着元鳳的手,感覺到他身體的熱度以及平穩的呼吸。
她知道元鳳沒睡着,這種時候換誰也睡不着。除了傷心永昌皇帝的過世外,再就是明日鳳啓登基。一般來說皇帝登基那就是大局已定,明明該是高興的事,卻讓人一點都不能放心。
鳳池表現的太正常了,他這趟進京,除了自己這外,老婆兒子們全部都帶來了。經過幾年趕工,鳳池共有三兒一女,其中三個兒子皆是嫡出。
路上的殺手,各種截殺好像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一家子準時進京,不帶一絲狼狽。在進京之後,更是進退有度,行事得體。以前性格行事總是有幾分張揚,尤其是跟鳳啓的關係更差。這次則是風格大改,一副懂事成熟的模樣,與鳳啓說話也是十分恭順。
皇后見他如此,只以爲他是真的想通了。永昌皇帝己死,他們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再沒什麼人比他們更深,深深表示十分欣慰。
除此之外,鳳池十分嚴守規矩,曾經朝中交好的大臣完全不來往。藩地更是太平無事,一點異動沒有。
老老實實的跟其他親王一起,哭喪守孝,連他帶着的人,包括妻兒在內,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這纔是最可怕的,對手在做什麼都不知道,未知的危險就在眼前,卻無從得知。
“我在宮裡時見過鳳池。”蘇錦秋突然說着,那一次的會面很短,也沒有任何有用信息。元鳳那樣的忙碌,她就沒有說。
“什麼!!”元鳳大驚,驚呼着坐起身來。道:“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蘇錦秋跟着坐起身來,道:“只是喪事上恰巧遇上,進出宮廷,這也是難免的。”
元鳳眼睛眯了起來,冷笑着道:“我可不認爲這是巧合。”
“確實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聊了幾句我父親,我就走了。”蘇錦秋說着,她能感覺到元鳳緊繃的精神,努力安撫着他道:“就是幾句閒聊,我不想張揚。”
元鳳吁了口氣,身體似乎不像剛纔那樣繃緊了,好像有幾分疑惑似的,道:“鳳池那個人……”
“成熟了許多。”蘇錦秋接話說着。
當然鳳池一直以來的表現都很成熟,但這次相遇,他是真的成熟了。從某方面說,也是更加可怕了。
就好像蛻變一樣,開始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中間過程,看山非山,看水非水,最後修成正果時,又變回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鳳池並沒有改變,他仍然變態着,只是他把變態性格完全內斂起來。要說最開始蛻變之初,他還會懷疑自己做的對或者不對,那現在則完全不會了。因爲他內心深處已經認定這部分性格,並與之深刻的融爲一體。
從某方面說,這樣的他也是最危險的。就好像完全成熟體的漢拔尼,外頭看起來沒有絲毫問題,跟朋友相處聊天,只有親眼看到他吃人,才知道他是變態。
“我看是更變態了。”元鳳冷笑說着。
蘇錦秋沒作聲,十分欣慰的看向元鳳,擡手給他順順頭髮。道:“別想他了,靜觀其變吧。”
隨着時間的推移,每個人都在變,不管是她,還是鳳池,就是元鳳自己也變了許多。冷靜,理智,完全不像少年時期那樣。他也變的成熟了,卻是正常向的成熟。與鳳啓的同舟共濟,與她的夫妻恩愛,把他硬是從變態的門口拉了回來。
蘇錦秋安撫他,兩人一起並肩躺下。元鳳伸手把她摟在懷裡,她把頭偎在元鳳胸前。靜靜的躺着,聽着彼此的心跳。
其實隨着時間的推移,不只是人變了,他們的感情也在變化,少年時激烈似火,到現在並肩共行,多麼好的轉變過程。
將來他們也會慢慢走下去,就像一首歌裡喊着,世上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不管中間有多少矛盾爭吵,最終他們將戰勝這些,走向最後的大團圓。
兩人都是一覺到天亮,直到被魏公公叫醒。實在沒辦法,今天是新皇登基,絕對不能遲到,到點不醒,那就只能叫了。要是把這麼大的事耽擱了,他們一屋子人也都不用活命了。
更衣吃飯,一起進宮。蘇錦秋這些年進宮無數次,唯獨今天,心情格外的不同,連帶着看這個皇城也有些不同。
新皇登基,新的開始,嶄新的王朝,只願天下太平。
登基大典開始,鼓瑟齊鳴,羣臣朝賀。
鳳啓身着龍袍,一步步踏向最高點,看着金燦燦的皇位,手撫着椅背,有瞬間的恍然。一步之遙的皇位,他付出了太多,走了太多年。
緩緩坐下,端坐於朝堂之上,莊嚴肅穆的俯首在地的羣臣。
三拜九叩,免禮平身。
緊接着冊封儀式也開始,原皇后升爲太后,太子妃升皇后,太孫升太子。孟才人升貴妃,還有其他東宮有位有子的妃嬪此時也全部按資排輩晉位。至於其他皇子,公主們的封號就要慢慢來,不急於一時。
接下來是太齋祭祖,這種活動女人就不用去了。蘇錦秋本想回府的,結果被新皇后留在坤寧宮,不只留了她,幾乎所有的王妃都留下來了。
太子妃升皇后理所當然,雖然如此,仍然能看得出來,皇后臉上的喜色。有種終於熬出來的感覺,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從現在開始,她將母儀天下,她的兒子已經被立爲太子,再沒什麼可以擔心的了。
打賞賜宴,蘇錦秋正裝打扮,從早上撐到現在,只覺得很累了。臉上仍然帶着恭謙的笑容,心裡卻是十分不安。
如此的順利,順利的不可思議,雖然登基大典上,不可能出意外。
蘇錦秋仍然覺得不可思議,鳳池那種性格,雖然不像元鳳那麼張揚,但從本質上說他是個非常狂傲的人,要玩就玩大的,那纔是他的行事風格。
登基大典這樣的大場合,會是他喜歡的舞臺,不然元鳳也不至於那樣擔心。
“皇后,啓稟皇后……”
內侍突然的尖叫聲由遠至近而來,跟坤寧宮祥和的氣氛完全不符。
蘇錦秋頓時大驚,臉色發白。
皇后也是一怔,卻是道:“怎麼了,這麼大驚小怪的。”
“皇上,皇上吐血暈倒了……”內侍尖聲叫着,神情是驚恐的。
幾乎同一時間裡,鳳池輕輕笑着,抑頭看天,有幾分自言自語地道:“皇位,天命,就是能登基,沒有這個命如何坐穩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