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池的到來好像一場夢,夢裡他來了,夢醒他走了。
要把鳳池的性格拋開,皇室貴胄,超級美男子,文武雙全。身份、形象、氣質,能力全部能打一百分。
但想到這個人,蘇錦秋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前世當了這麼久的心理醫生,並沒有接觸過這種高智商反社會,只是傳說而己。
郭豐把消息送到東宮,蘇錦秋也沒問後來,家國天下的大事,她還是別摻和了,尤其元鳳不在家的情況,她這個王妃再把手伸到前朝,那真是吃太撐。
倒是郭豐在她面前開始恭敬嚴肅起來,也不是說他以前不恭敬。以前對她恭敬,是因爲她是王妃,現在恭敬則因爲她這個人。
新年一天天臨近,蘇錦秋即沒出門的興致,也沒有招開宴席的興致。倒是有幾家白紅喜事,全是郭豐料理。
時至臘月二十六,魏姨娘來了。
“老爺派我過來,想向王妃討個示下,這個年……依您的意思要怎麼過?”魏姨娘滿臉含笑,畢恭畢敬問着。
蘇錦秋想想問:“駙馬爺是什麼意思?”
所謂年怎麼過,指的就是除夕當天守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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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姨娘笑道:“王爺不在家,駙馬爺想着,您在宮中過年多有不便。在家過年,現兩府同住,不如一起過來的熱鬧。”
“我也有此意,一起過年倒是熱鬧。”蘇錦秋笑着說,有幾分打趣地道:“那我這邊就什麼不準備,到時候過去,只吃現成的。”
魏姨娘賠着笑臉道:“您能來就是幸榮,還有蘇姑姑,兩個哥兒,穆姑娘,一起過年,正好熱鬧些。”
蘇錦秋笑着,卻有幾分失傷的模樣,道:“過年嘛,團圓的日子,正該在一處。”
郭豐聽她的命令,並沒有消息傳給元鳳。倒是前天元鳳的信到了,情啊愛啊寫了好幾張,讓她心裡看着暖烘烘的,沒看到人,看到信也挺好的。
爲了更美好的將來,暫時的忍耐是值得的。
跟魏姨娘敲定,蘇錦秋又派人特意告知郭豐一聲。時至除夕當天,蘇錦秋進宮領宴,到此時蘇錦秋才知道,賈氏竟然沒有誥命。據說元老太爺申請過,但被禮部踢了回來,用了一大串理由,就是不給賈氏。
蘇錦秋在宮裡折騰了大半天,到家宴時,雖然有些累,倒是可以堅持。御了大妝,挑了件大紅鏤金百蝶穿花雲緞褂,雲鬢梳起,插了枝朝陽鳳釵,鳳頭處鑲着大紅寶石。雖是家常打扮,倒是很有過節氣氛。
拜年入座打賞下人,蘇錦秋身份不同,獨坐羅漢桌上,靠着引枕,菜品擺與炕幾之上。她手邊一桌就是蘇懷玉,穆六娘,奶媽帶着兩個哥兒。
一輪輪敬酒,雖然是女眷卻都喝了不少。外頭戲臺上正唱的熱鬧,就聽賈氏閒話家常似的道:“不知道你們聽說了嗎,安寧公主府又出了一樁笑話,那位才進門不久的宋大奶奶,要被休掉了。”
蘇錦秋恍若未聞,穆六娘臉色微微有幾分變了,賈氏突然說這個,這是要給她難堪?
“說來那位宋大奶奶也是有大時運的,宋大爺不知道哪裡弄來的一個人,竟然娶爲正室了。成親當天宋大爺的生母就在喜堂上大哭,鬧的差點拜不成堂。終於成了親,葉太太心善,怕這位宋大奶奶不懂規矩,就派了兩個嬤嬤過去,也是好心指點她高門大戶的規矩。結果被宋大奶奶氣回來了,葉太太也不管她了,早晚請安都免了,既不帶她出門,也不讓她出來招呼客人。”賈氏冷嘲熱諷說着,看一眼穆六娘,又道:“誰知道這位宋大奶奶仍然不安份,又跟宋大爺身邊的丫頭鬥起氣來,那兩個本就是宋大爺身邊侍候的,跟宋大爺都十來年了。宋大爺念舊,想把她們擡成姨娘,結果宋大奶奶鬧騰起來,把宋大爺趕到書房去睡,現在還不可開膠呢。”
穆六娘只當沒聽到,宋思宗本沒有回穆家要庚帖,而是給穆七娘另造的身份。她跟穆七娘戶籍上並沒有關係,索性裝聾作啞。
賈氏看穆六娘一點反應都沒有,心下更是不爽,笑着道:“聽說穆姑娘與宋大奶奶是姐妹?”
上次賈家的事,把她弄了個灰頭土臉,她不敢記恨蘇錦秋,倒是盯上了穆六娘。同樣是寄人籬下的,穆六娘享受了小姐待遇,有時候還會跟着元家姑娘們交際應酬,她的家就被灰頭土臉趕出去。
齊王府把穆七娘接到府裡的事,別人家不清楚,她可是清楚得很。不過有一點她預測失誤,她以爲穆七娘被接近齊王府,是穆六娘向蘇錦秋求情了,沒想到是蘇錦秋自己的主意。
穆六娘看實在避不過,便敷衍着道:“同姓穆而己。”
元大姑娘連忙上前圓場道:“老太太多喝了幾杯,臉上都有顏色了,時候也不早了,早些回去歇吧。”
說着就給丫頭使眼色,示意她們扶着賈氏回去。心裡也有幾分不耐煩,大過年的,賈氏發什麼瘋呢。
丫頭剛要上前,賈氏好像忍耐不了似的,突然吼了起來:“哪個敢動我!”
元家本就是大族,到過年之時還有幾房人從定城特意趕來,此時裡間女客,外間男客,單是女客這邊就有十幾桌。本來賈氏這邊說閒話,遠邊的還沒聽到,突然這麼一吼,頓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了過來。
賈氏心裡的委屈不滿,也到了極點,手拍着桌子,衝着元大姑娘就吼着道:“連你個毛丫頭都敢欺負我,我在這個家裡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元大姑娘強撐着笑臉道:“老太太這話怎麼說的,哪個敢欺負老太太呢。我是擔心您醉了。”
“還在這裡胡說八道呢,你們打量我不知道,你們這一家子,從上到下連個姨娘都欺負我。”賈氏拍着桌子吼着。
孃家人被趕走,元老太爺是答應她,要把定城侯的爵位傳給元俊禧。但到元俊卿那裡就被推了回來,她不是元老太爺那種傻子,元俊卿這是故意推託呢,後來元老太爺去找他,他就一推一二三了,元老太爺氣的倒仰卻是無可奈何。
元俊卿越混越好,元俊禧承爵的可能性越來越低,元老太爺年齡越來越大,尤其後半年以來,看病吃藥總是不斷。她都不敢想元老太爺若是哪天不在了,他們娘倆會怎麼樣。
元大姑娘到底是小姑娘,臉皮還嫩,尤其是廳裡這麼多人,頓時漲紅了臉。
一直張羅着酒宴的魏姨娘,聽到這邊的動靜,看到賈氏欺負元大姑娘,連忙挽着袖子上前來。假意笑着道:“老太太這是怎麼了,大過年的,就是大姑娘哪裡不好,您這個長輩也該大度些纔是。這樣吵嚷起來,旁人看着像什麼樣子。”
“你算是什麼東西,不過是我幾兩銀子買來的,也敢這麼大模大樣跟我說話。”賈氏看到魏姨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頓時罵得更兇了。
魏姨娘冷笑着道:“是,我是幾兩銀子買來的妾室,但好歹也是正經過了明路後,纔開始侍候老爺。可不像某人,與家主勾搭成奸之後,非得正室之位才嫁。也不想想自己,不過是府裡請來的繡娘,就敢張口說要當正室。”
“賤,人!!”賈氏被說中心事,臉上青白一片,擡手一個耳光甩到魏姨娘臉上。
就聽“啪”的一聲,魏姨娘沒料到賈氏會動手,猛然中招,她反應卻是極快,順勢滾到地上,卻是向前打了個滾,直撞到賈氏腿上。
賈氏猛然被撞,不自覺得往後一倒,今天酒席多,排的很滿。旁邊就是元家其他姑娘的席位,四個元家姑娘看到這樣的架式,並沒有上前去扶,而是連忙讓開。
賈氏碰到桌子角上,腰部被狠碰一下,兩手不聽使喚之際卻是打滾了桌子上的菜碟,砰砰幾聲響,賈氏手上衣服上也沾滿了菜湯,好不狼狽。
“你們都造反了!!”猛然一聲吼,卻是元俊卿的聲音。
男客在外頭,裡頭吵了這麼久,他自然聽到動靜,大步走過來,看清這邊動靜,馬上指着地上的魏姨娘斥責道:“以下犯上,我家裡是容不得你,看在你生兒育女的分上,馬上滾到莊子上思過。”
魏姨娘聽得這話,並不爭辯,卻是以最快的速度跑了。
丫頭把賈氏扶起來站好,賈氏心知這是元俊卿維護魏姨娘,但魏姨娘人都跑了,只能手指着元俊卿,恨不得衝去撕了他,卻是無可奈何。
慢一步的元老太爺也終於過來了,看到賈氏這般狼狽,衝着元俊卿吼道:“逆子,給我跪下。”
元俊卿看一眼元老太爺,依言跪了下來。
他這麼一跪,除了蘇錦秋,蘇懷玉。廳裡坐着的其他如何能坐的住,晚輩們都跪下了,長輩也都站起來。外頭的男客也圍了上來,皆是面面相覤。
賈氏哭的肝腸寸斷,拉着元老太爺的衣襟道:“我雖然是繼室,也是老太爺正經娶進門的正室,不該當駙馬爺叫一娘,也好歹給我一點體面。今天我被姨娘欺負了,若是沒有個說法,我今天就撞死在這裡,我這裡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元俊禧聽到這話,衝到賈氏跟前,喊着道:“娘,你這是怎麼了……”
賈氏一手拉着元老太爺,一手拉着元俊禧,哭喊着道:“我苦命的兒啊,娘不能活了,不能活了……”
嬌妻如此哭着,元老太爺本來就對元俊卿十分不滿,此時是新仇舊賬,上前一腳就要踢向元俊卿,卻是踢到了元祈笙身上。
就聽元祈笙道:“老太爺生氣,我不敢阻攔,只是身爲兒子自該爲父親捱打。”
“好,果然是個大孝子!!”元老太爺氣的全身發抖。
本欲再踢,卻是被幾個嫡系宗親攔住了。只說這一房,元老太爺最大,但今天來的親友中,仍有長輩。幾個人拉着,勸着,算是把元老太爺攔住了。
元老太爺看今天收拾不了元俊卿,便索性道:“看在宗族長輩份上,我就不請家法了。但是今天,我卻把話說下了,定城侯府的爵位,我定要給禧兒的,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元俊卿神情淡然,聲音冷漠,道:“爵位傳承,不但是家事,也是國事。我雖是定城侯,卻仍需上奏請旨,聖心如何,兒子不知,更不敢答應父親。父親若因此治兒子不孝之罪,兒子無話可說。”
馬上就有宗族長輩在旁邊道:“家族傳承從來都是傳嫡長,嫡長房在這裡,傳於次子……如何能服衆。”
“元鳳都是親王了,如何稀罕這樣的爵位。”元老太爺大聲打斷,對元俊卿的話無力反駁。轉頭卻是看到一直坐着不動的蘇錦秋,上前一步道:“你雖王妃,總是元家媳婦,長輩吩咐,定要遵從。”
蘇錦秋微微一笑,道:“請老太爺指示教訓。”
“元鳳乃元家長房嫡孫,定城侯府的爵位該傳與他不錯。但他已經是親王之尊,侯爵之位要來何用。你令讓長史官寫奏摺,說元鳳不要這爵位,傳於你二叔。”元老太爺怒氣衝衝說着。
他本不想現在說這事,但事情鬧到這地步,正好元鳳不在家,蘇錦秋乃女流之輩。自己以長輩身份施壓,她定然害怕。她都是親王妃了,定然不會在意侯府爵位,唬着她讓長史寫了奏摺,元俊禧的爵位也就到手了。
“噗。”蘇懷玉直笑了出來。
蘇錦秋並沒有像蘇懷玉那樣笑出來,神情認真的考慮了起來。
元老太爺見她如此,只以爲她是在猶豫,看來自己的長輩之威還是有點用的。便再次怒聲道:“難道你敢忤逆長輩!”
“我不敢。”蘇錦秋說着,口吻十分嚴肅認真,卻是道:“我只是後宅婦人,爵位之事實在不懂。元老太爺既然元家長輩,對兒孫有如此大的權利,何不親自寫奏摺呈與皇上,豈不是比我們晚輩說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