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就別去了,京中這些商鋪都需要你坐鎮。咱們和裕家相交甚淺,女兒若非被賜婚皇室,今日隨裕家小姐守靈怕是也用不上我這號人物。”
顧老爺將女兒打包好的衣物遞過去,又指揮人往馬車上送去了好些點心吃食。
“櫻之啊,爹不去,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餓了就吃,別管什麼三日不得進食的死規矩。我們同他們無親無故的,吃多吃少的礙不着他上西天。”
“爹~ 那畢竟是裕家。”顧櫻之衝着自己爹爹嘆氣搖頭,多少年了,說話怎得還是這樣不顧忌。
“哎呀,爹知道了,你快去吧,”顧老爺忙將她推出去,“可別讓我未來女婿等着急了。”他笑呵呵地看向門外的俊俏少年郎。
視線會錯,顧老爺眼中笑意更濃,極開心地送去幾個再見的眼神。
顧老爺這副開心的模樣,叫人看了,還以爲不是送女兒去山上吊唁,而是送女兒出嫁了呢。
二皇子忙不迭的向顧老爺致禮,兩手方疊在一起,顧家大門砰的一聲便關上了。
“啊,咳咳。”他若無其事的撓了撓頭,衝着顧櫻之瞥了幾眼。
“那個,皇祖母叫我來接你一同上山。”
“有勞殿下奔波。”顧櫻之淺笑應道。
他彆扭的側過頭去,指了指身後的馬車,“上、上車吧。”
景佛寺外,
“爹,娘,你們上完香了?”蘇相同蘇夫人自寺中出來,碰上剛剛抵達的蘇穆冉她們。
一同四散出來的還有許多其它的朝廷命官和內府家眷。
“嗯,”蘇相點頭道,“現下弔唁者大都已經上過香了,你們也該準備了。”
“陛下下令連續三天弔唁,家中偏遠者大多都在此處住下了,現下這寺廟裡已經聚集了不少士族權貴。
“冉兒,你領旨替裕侍郎守靈,在此處的三天可要當心些,遇事先三思,不要莽莽撞撞的,惹出什麼事情來。”他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向蘇穆冉與蘇欣漫兩人,
“漫兒雖未領旨,此行陪你長姐好好在此守靈也能多鍛鍊鍛鍊,你們倆個要互相監督,互幫互助,知道了嗎?”兩人這幾天的嫌隙他全看在眼裡。
蘇穆冉低眉應道,“是,欣漫是我幼妹,冉兒自當謹記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眼神無意間瞟過欣漫身旁那眼熟的婢子。
“蘇小姐?”
遠處,一清麗的聲音傳來。
“櫻之?”蘇穆冉轉身,便見一藍衣端淑女子提起裙角快步向她走來。
身後落下的李子言,一邊走一邊踢着石子,慢慢悠悠地向前踱步。
嘴角幾度禁不住的上揚,“切,見個瘋婆子,有什麼可高興的。”平時哪裡走的這麼快,臉上表情一動不動,不說話還以爲是個千年烏龜呢。
現在還算有了點人樣。
“櫻之見過相爺、夫人。”她一一向面前長輩行禮。
“蘇二小姐安好。”
“顧小姐安好。”
蘇穆冉瞥見她身後那抹人影,拉住她的手,湊到耳邊,輕笑道,“怎麼,二皇子送你來的。”
顧櫻之叫她逗得耳朵一下便紅了,低頭笑着,不肯說話。
蘇相看着她們一副和氣景象,心下也就放心多了。
“相爺,時辰不早了,咱們回府吧,也讓她們幾個快些入內準備着。”
“好,聽夫人的。”
兩人已沒了初時那些生分,現下能相敬如賓已是幸然。他們同小輩告辭,一同乘了下山的馬車離去。
李子言一搖一擺的走到幾人身邊,身後,還慢悠悠的跟了一輛馬車。
“二殿下這是,還帶了別人過來?”
蘇穆冉眼神瞥向那輛馬車,挑眉問道。
“嗯?”李子言狐疑的轉頭。
“這不是我帶來的。”他轉到馬車邊,上下打量着。
顧櫻之微微拉住蘇穆冉的衣袖,小聲道“這,好像是我爹給我帶的吃食。”。
“哈?”幾人瞪圓了眼睛看向她
一車子的東西,他們是住三日,不是住十三日啊。
蘇穆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令尊厚愛如山啊。”
“哈哈哈哈哈哈……”幾人都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二殿下,”一突兀聲音自背後打斷了他們的談笑,
裕瑩兒微躬行禮,“廣元大師讓我來喚諸位去往靈堂準備。”她目中全無神色,根本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
那話仿若一塊冰石扔到了火堆裡,壓滅了所有跳動的聲息,笑意僵在臉上,目中暗淡無光,寒霜與餘溫交織出一種難纏的氛圍。
言罷,裕瑩兒未有停留,轉身即往靈堂的方向去了。
李子言皺起眉來,“瑩兒怎麼,同我如此生分。”他撇了撇嘴,也是,在別人亡父靈前如此打鬧,確實不當。
蘇穆冉直直地盯着她離開的背影,淡淡的說道,“走吧,不要誤了誦往生咒的時辰。”
……
“南 無 阿 彌 多 婆 夜 哆 他 伽 多 夜 哆 地 夜 他 阿 彌 唎 都 婆 毗……”
唸誦了半日的往生經,蘇穆冉的嗓子乾咳的厲害。她與顧櫻之幾個人散開,便隻身回到了房內。
好在屋子裡一應俱全,茶水早早的也有人備好了,不然,估計這寺中活人的哀怨聲要比亡魂更濃了。
不過是一個刑部侍郎要下葬,卻圈了大半個京都的權貴皆來爲其弔唁超度,在這兒守靈,連飯也吃不了。
權勢有時候還真是累贅,這裕侍郎死了還得聽着阿諛奉承、屈膝往迎,不得安生啊。
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蘇穆冉倒頭便睡下來了,她摸着空蕩蕩的肚子蹙了蹙眉,睡着了應該就沒那麼餓了。
吱呀——
高大如獸的影子搖搖晃晃的就踏了進來,月光隱隱的照出沾了血的腳印,滴答滴答的向着牀邊去了。
“好餓、好餓、”
他盯着蘇穆冉纖細的脖子,嘴角流涎帶着血滴了下來。
兩隻大如鐵掌的手顫巍巍的湊過去,喉嚨裡因過度興奮發出低沉的悶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