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蘇府,清苑藥房。
“小姐,您前幾日不是答應了鄺王殿下一同去景佛寺上香嗎,這怎麼,也不見動靜?”蘇穆冉忙着手頭的事,好似沒聽見她說話。
小桃笑呵呵地又轉到另一邊來,“要不,您好歹告訴奴婢您哪日去,我好給您備好隨行物品。”
蘇穆冉無言,繼續手裡的動作,她將幾日裡熬製的蟲粉用銀勺盛出了一小份來,到一精小瓷罐裡。滿滿一砂鍋的蠱湯,就熬出了十兩蟲粉來,她動作十分小心。
“小姐啊,人家鄺王殿下可就這幾日閒暇,還主動派人到府上來邀您出遊,這未來出嫁從夫,前途難定,您可得從現在起就好生打算啊。”小桃轉轉悠悠的,仍是住不下嘴。
她夾起少量的近生香,湊身過去,屏住了呼吸,仔細看了眼分量,隨後將香放進方纔盛出的蟲粉中來,蓋上了蓋子,輕輕搖晃着。
“小姐~”小桃在蘇穆冉面前站定,眼前的人不聞不言,自己苦口婆心勸的話,全都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偏過頭來看着她手中的藥瓶,還有那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心下恨鐵不成鋼的心思愈甚,
“您天天搗鼓這些破東西,它們能護佑小姐的姻緣嗎!”小桃癟着嘴,一雙怨恨的眼睛放不到自己小姐身上,只盯着那些藥罐子,一心想將它們……
“別打它們的主意。”蘇穆冉終於應了她一句。
“這些東西要是沒了,到時候,它們可就要你來負責咯。”她瞥向周旁精心養着的蠱蟲,語氣中帶着惋惜。
不知是可憐小桃的膽子,還是可憐自己的蠱蟲餓肚子。
而小桃確是可憐自己的遭遇,着實不敢再對着那些罐子起心思了。
啪嗒—
蘇穆冉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瓷罐穩穩的落在了桌子上。
“幫我把這些蟲粉收好了,記得和活物分開,放在避潮的地方。”,她出聲道。
小桃泛泛的行了個禮,“小桃遵命。”
蘇穆冉勾起一抹淡笑,拿起桌上的小瓷罐,向着屋外走去,忽然頓住,退後了幾步。
湊到了小桃耳邊,語道,“遣人去請鄺王吧,這個時辰出發,估計還能吃上景佛寺的一頓午齋。”
“是。”
“啊,什麼?”小桃一愣,轉頭兩眼放光的看着蘇穆冉踏出門去的背影。
深感自己良苦用心的派上了用場,忙着又應了一聲。
“小姐放心,這就派人去通知!”
蘇穆冉背對着衝她擺了擺手,小桃如此跳脫,這些年若不是父親留着清苑,她怕是早就被人趕出府了。
她遠遠地看着正在收拾屋內牀鋪的小璃,向屋內走去。
“小姐,”小璃行過禮,上步將房門帶上。
“穆影已調離京城數都之外,短時間內只會接到外圍的任務,不會在京城露面。”
蘇穆冉點點頭,道“讓她在外緩個一兩月就罷了吧。鄺王府見過她的人也都不是傻子,救命恩人自是不那麼容易忘記,回來後小心行事就是。”
“是,小姐。”
蘇穆冉換上了一件雪青色的窄袖束裝,整個人利落清爽了起來。
幾座高官的府宅本就毗鄰,鄺王府到此自然也是費不上幾刻鐘。待小桃備好上香的一應物品,鄺王府的馬車已經等在府外了。
蘇穆冉只帶着小璃和小桃兩人,便風風火火地往府外去了。
一人抵在園內的桑樹邊,向外湊着頭,“長姐這是去哪兒?”
“您沒聽說嗎?早幾日裡,鄺王殿下便邀約她去景佛寺上香祈福,大小姐非推脫到今日才肯應約,偏偏鄺王還巴巴的派人來等她。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未來的王妃啊,裝什麼扭捏姿態!”
蘇欣漫身邊的小婢女連珠炮似的吐出一連串話,眼中頗帶着那日被蘇穆冉教訓的怨恨。
“小如。”蘇欣漫語氣極輕的警告她,長姐那天的提點,自己不是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小如乃姨娘貼身的劉嬤嬤的女兒,也算是同自己一般長大的,左右狠不下心來遣她去外房伺候。
“二小姐!”
小如仍是不服,奈何蘇欣漫還是一副對話中意置之不理的神態,哼唧了幾聲就噤了聲。
馬車上,李懷瑾已然等在了裡面,只是未曾下去露個臉。
蘇穆冉掀開車簾,撲面便是一股濃濃的藥草味。
她皺了皺眉,坐在他側面,問道,“殿下是在烏草堂抓的藥?”
“恩?”李懷瑾歪頭看她,意識到了自己身上的藥味很重,“蘇小姐經常生病?”他反問道
蘇穆冉對上他的視線,“那倒不是,我自幼習武身體強健的很。不過常替我母親拿藥罷了,烏草堂開的藥總是比尋常的藥味更重些,一聞便記住了。”
嫿盿那人非得要着所有吃她藥的人都記住救人的是哪個大夫,所以總做些藥味極重的藥材,每次去找她都要多帶幾個香囊去味,麻煩的很。
小桃與小璃坐定於馬車前的窄座,馬伕自駕前駕馬緩緩前使。
“味道雖重些,然藥效卻是極好的,幾日下來我體內餘毒已經清盡,現下只是調理身子罷了。”李懷瑾衝着蘇穆冉答道。
語罷,蘇穆冉輕掀開一側的簾子,掃視着周圍看熱鬧的人羣,說“夫衆病積聚,多起於虛。多出來走動走動,對殿下的恢復也大有好處。“
和風透過簾子隱隱的吹進來,髮絲微卷,陽光落在了她的臉頰處輕跳。
李懷瑾淺眸含笑,道,”今日風清日朗,蘇小姐挑的日子正是時候。”
馬車使離蘇府,外頭的人按耐不住的議論紛紛。
前頭駕馬領隊的展楓不禁皺起了眉頭,這世俗民風越開放,人怎麼反倒越管不住嘴呢。
什麼倒貼,明明是蘇小姐邀請的我家王爺好不好;琴瑟和鳴個鬼啊,蘇小姐這可還沒嫁進來呢;郎才女貌,這倒是用的不差,不過,兩位主子應是豺狼虎豹湊一窩了。
嘶,勿動妄念、勿動妄念。
展楓連忙擺了擺頭。
“咳咳!”
他警告似的出聲,周圍的聲音漸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