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嬤嬤聽到馮氏喚她的閨名,臉上神色微軟,忍不住低聲勸道:“老夫人,大公子雖然敗了,可相爺還在。京中那些流言您又何必放在心上,這府裡還有二公子,還有小姐們。”
“慕兒自然是好的,但他終究不是嫡出,身份就低人一等,而其他人……”
馮氏忍不住搖搖頭說道:“四丫頭太過膽小,難成大器,六丫頭衝動無腦,只會壞事。五丫頭倒是個好的,性子沉穩,也忍得住氣,只可惜她心眼太小,容不得人,太愛用一些陰詭手段,一個不好,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也折在上面。”
“不是還有映月小姐嗎?”聶嬤嬤替馮氏捏着肩膀,勸解道:“太后已經賜婚,映月小姐和九皇子再過三月便能成親,到時候有九皇子府扶持,相爺在朝中必能輕鬆一些。”
“你懂什麼!”
馮氏有些煩悶的捏着眉心,低聲斥道:“九皇子從未參政,才能在諸皇子中也只是墊底的。他身後雖然有盧家,可盧家只是個侍郎府,麗貴嬪更是不得陛下寵愛,若不是盧老夫人和太后娘娘年輕時是手帕交,在宮中照拂着麗貴嬪,恐怕她連如今這個貴嬪之位都坐不上。這樣的人家,就算李映月成了九皇子妃又能如何,他們根本幫扶不上修然半點,反倒是極有可能拖累了修然和我們李家。更何況……”
馮氏臉色難看的低哼道:“你別小瞧了李映月,她雖然是修然的親骨肉,可她骨子裡卻未必是向着咱們相府,而且我總覺得這個女子不是個不安於室的人。”
“老夫人是說?”
“當初我將她送去水月庵時,你可曾想過她還有機會出來?水月庵那地方,偏僻枯遠,人跡罕至,可就算是這樣,她卻仍舊能夠脫身,還風風光光的回來京城,就連我如今也不能動她分毫,你以爲這當真只是運氣而已?”
馮氏說完之後忍不住再嘆了口氣:“這滿府的女子,原本我是最看好三丫頭的。心計謀略,手段城府,靈活通變,她樣樣不缺,若是能好好培養一番,必成大器
。只可惜她對相府生了怨恨,慶國公府更是對相府決裂……”
想起剛纔李錦悠拿着那支玲瓏碧玉金簪,說着寧願毀了簪子也不再拾起時滿是決絕的樣子,馮氏猛的一捏拳頭,眼底閃過一抹狠色。
如今的李錦悠早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李錦悠,在她眼中,她已經看不到哪怕半點對相府的依戀,反而在面對她,面對李修然,面對滿府的兄弟姐妹之時,不留半點情面。
先是數次博了她和李修然的臉面,讓得李修然和馮氏水火不容,後來又因爲李景鑠不孝而親手毀了李景鑠的仕途。眼下李錦悠還不知道當年的一些事情,尚且能夠如此心狠手辣,如果讓她知道那些過往,以她如今所展現出來睚眥必報的性情,她絕對會毫不留情的對相府出手。
一旦讓她得勢,相府恐怕危矣。
馮氏心念閃動間就有了決定。
“聶嬤嬤,你過來。”
“老夫人有何吩咐?”
馮氏附在聶嬤嬤耳邊輕聲說了一席話後,這才擡頭道:“都聽明白了嗎?”
聶嬤嬤眼中全是震驚之色,忍不住開口道:“老夫人,真的要這麼做嗎?”
這事情若真成了,豈不是毀了三小姐一輩子?
馮氏冷着臉淡漠道:“你只要照着我吩咐的去做就行,別的不必多問。那丫頭如今心思不淺,你記得動手的時候手腳乾淨些。”
聶嬤嬤緊抿着嘴脣,見馮氏滿眼冷冽的看着她,眼中滿是逼視,她這才強壓下心中的驚悸垂着頭低聲道:“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安排。”
……
相府門外,天璇扶着李錦悠上了馬車之後,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姐,你剛纔爲什麼要刻意激怒老夫人?”
明明能夠隱忍不發,可是李錦悠卻故意鋒芒畢露,甚至和李宜雙幾人爭鋒相對。
無論是意有所指的話語,還是後來金簪的事情,以馮氏的心智,她不會看不出來李錦悠這是在藉故發難,故意給她難堪,甚至於警告她
們。
李錦悠斜靠在馬車車壁之上扯扯嘴角道:“我不激怒她,她難道就能不找我麻煩?”
天璇聞言皺眉。
李錦悠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隱忍一時以圖後全的確是不錯,可是一味的隱忍卻不一定能換來自己想要的東西。馮氏如今奪了母親在府中的權,又把李景鑠被貶的怒氣全發在我和母親身上。我倒也就罷了,不過是幾句罵言不痛不癢,可是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府中那些小人折辱母親,我卻是絕不能忍。”
“府裡的人都是些捧高踩低的,以前目前掌權的時候,她們尚且還能安分一點,現在她們見着母親被李修然厭棄,一個個的都變得不安分起來。母親數次忍讓,她們卻一再得寸進尺,既然他們不願意好好相處,做不到相安無事,那倒不如讓她們怕我也好。只要她們心存忌憚,就不敢肆無忌憚的對母親出手。更何況……”
李錦悠皺眉:“我總覺得馮氏沒有那麼簡單,她給我的感覺比我那個便宜父親更加莫測。這些年,她一直居於府中,沉穩的有些可怕,如果不故意激怒她,又怎能讓她出手。”
而馮氏若不出手,她又怎麼能知道她想要知道的那些事情?
上一世時,直到死前,她都一直以爲馮氏的心是向着她和母親的,而李修然和李映月的事情,包括李修然後來陷害慶國公府、任由李映月毒害於她,甚至母親之死的真相馮氏都被矇在鼓裡,否則她不會那般強硬的維護她在府中嫡出的地位,更不會那麼固執的在母親死後,也不允許李映月母親的牌位入府。
可是重活之後,她才發現有許多事情根本不是她上一世所知道的那樣子。
馮氏並不是她印象中那個愛護小輩的老夫人,而她更不是她所認爲的那樣一無所知。無論是對於李修然還是李映月,甚至於當年李修然的停妻另娶,還有李映月在府中的那些手段,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更有甚者,馮氏知道的東西遠比她知道的那些還要多的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