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鴉雀無聲。
慕瑾之冷眼看着文武百官臉上的懼色,一班只會表忠心的臣子,如何與匈奴拼殺。
“大昭是要給匈奴顏色看,要匈奴知道,我大昭不是那麼好惹的,但不是現在,各位要和匈奴決一死戰,將來有的是機會,絕不會辜負各位的忠君愛國之心。”
他這話擺明是諷刺,衆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好不尷尬。
“再說,在下提議的,給匈奴糧草,只給匈奴艱難熬過寒冬的分量,並且,匈奴要拿良馬和皮毛交換,這筆生意下來,大昭不會虧。”
他說完這些,安靜的站在殿裡,青絲如墨,長身玉立,風姿翩然出衆,在文武百官中如鶴立雞羣。
良久,皇帝大手一揮,一錘定音,“一切依慕卿所言,和談之事,由慕卿全權負責,禮部衆位愛卿從旁協助。”
等一切談妥,慕瑾之出宮時,天色已擦黑。
慕府的馬車安靜的停在皇宮門口,馬車上的燈籠散發出淡黃色的光芒,照着地上的白雪皚皚。
一隻纖纖玉手掀開車簾,微微敞開的雪白狐毛圍領裡,露出一張清麗白皙的臉,鬢髮如墨,面如芙蓉,眉如遠山,眼如秋水。
慕瑾之臉色一喜,幾步奔了過去,“娘子!”
許桑棠盈盈一笑,伸出手,“來,上來,外面冷。”
慕瑾之握住她的手,足尖一躍,輕飄飄躍上馬車,鑽了進去,抱住許桑棠,就重重吻了一口。
一同出宮的禮部官員,看到這一慕,紛紛贊夫妻二人伉儷情深。
之前被慕瑾之三番四次以龍陽之好奚落取笑的王大人,也是禮部的官員,他跟在其他官員身後,語氣含酸的說道,“慕公子和尊夫人,感情可真好,尊夫人容色秀美,與傳聞中貪財貪色,市儈精明的形象,大爲不同。”
慕瑾之沒理他,放下車簾,吩咐秦鐵驅車離開。
馬車噠噠噠遠去,將硃紅色的巍峨宮門遠遠拋在後面,許桑棠心有感應的撩開車簾,回頭望去,恰好看見王大人幽怨的眼神,一直看着馬車離去,許桑棠不由得滿心狐疑。
“娘子在想什麼?”
慕瑾之慵懶的斜倚在軟綿暖和的白虎皮上,修長白皙的手指輕佻的勾起許桑棠的下巴,許桑棠拿開他的手,“別鬧,我只是在想剛纔和你說話的那位大人。”
“你說禮部的王大人?”
慕瑾之勾脣一笑,將許桑棠攬入懷中,勾起她的下巴,在那嬌豔欲滴的紅脣上重重印上一吻,“有爲夫在,娘子還想着別的男子,這是懲罰!若有下次,懲罰加倍!”
許桑棠嬌媚一笑,“我沒有想他,只是覺得他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這才略想了想。”
“哦,有什麼奇怪的?”
慕瑾之勾起她的青絲,如小狗一般在她的鬢髮間輕輕嗅着,貪婪的聞着她發間的幽幽清香。
“怎麼說呢?幽怨?不捨?懊惱?”
許桑棠皺眉想了想,“慕瑾之,這個王大人是不是有龍陽之好?”
慕瑾之微微一愣,“娘子怎麼這麼問?”
“總覺得他看你的眼神,與旁人不同,很,很不對勁,總之,就是不對勁,就像在看求而不得的愛人?”
慕瑾之啞然失笑,吻了吻她的髮絲,“娘子一天到晚,腦子裡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爲夫的愛人只有你一個,爲夫也只願做你的愛人,至於別人,爲夫被他們多看一眼,都覺得不耐煩。”
“我想,他是不是暗戀你啊!”
“怎麼會?娘子多想了。”
“是嗎?”
“是!王大人家中有一妻四妾,怎麼可能喜歡男人?”
他也不算撒謊,王大人的確娶了一妻,納了四妾,目的就是爲了掩蓋他好男風的事實。
娘子感覺如此敏銳,看來以後要離那個王大人遠一點,免得被娘子看出什麼,雖然他對王大人無感,可擋不住有心人散播謠言,娘子好不容易纔對他敞開心懷,他絕不能
讓不相干的人破壞了。
“看來真的是我多想了,不過,他那眼神的確不對勁,算了,不想了,外人的事,與我們無關。”
許桑棠用力搖頭,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拋之腦後。
馬車在路上一路飛奔,很快回到幕府。
用過晚飯後,夫妻倆沐浴過後,便上牀歇息,一沾到牀,慕瑾之眼皮重重闔上,很快便睡着了。
許桑棠望着他安靜的睡顏,寧靜而美好,一絲柔情從心底蔓延,她不由得慢慢伸出手,落在慕瑾之的眉眼上,來回摩挲。
慕瑾之眼皮一動,似乎要醒來,許桑棠飛快縮回手,閉上眼裝睡。
慕瑾之發出一聲夢囈,轉過身來,將她抱在懷裡,他的懷抱溫暖而讓人安心,許桑棠很快進入了香甜的夢鄉。
一宿無話,接下來的幾日,慕瑾之早出晚歸,和禮部商議和談之事。
和談的文書,已派信使送往匈奴。
匈奴首都,匈奴正面臨困境,大汗與各部落首領籌謀着再次發兵入侵大昭,就接到了大昭的和談文書,上面寫着,願贈糧草二十萬石,幫助匈奴百姓度過難關,但匈奴必須回贈良駒三千匹,皮毛五千匹,各類寶石三百斛。
“大昭欺人太甚,二十萬石糧食,根本不值良駒三千匹,皮毛五千匹,和寶石三百斛!大汗,且讓我領兵,殺光他們,搶光他們的糧食!”
年過四旬的大汗哈斯克,冷銳如鷹的眼神掃過開口說話的左帳將軍莫那身上,“怎麼打?糧草都沒有,怎麼打?上次一把瀉藥,就拉得三十萬大軍被區區十萬大昭軍隊殺得死傷慘重。”
“中原的人實在陰險,竟然用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有種真刀真槍的打,看中原那些懦夫膽小鬼,能不能擋住我匈奴的勇士們!”
哈斯克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的狂妄,下了命令,“讓大王子帶領使團,去中原的京城和談!務必要拿到二十萬石糧食,甚至更多糧食,否則,匈奴的百姓不知要餓死多少,另外,讓人查查是誰促成這次和談,派人給他送一份厚禮,看能不能拉攏過來,爲匈奴爭取更多糧食。”
莫那還想說什麼,哈斯克大手一揮,喝令他退下,莫那隻得悻悻然離開王帳。
出了王帳,正好遇到二王子木克,木克朝莫那使了個眼色,先回了自己的王帳,莫那四下一望,見無人注意,也跟着鑽了進去。
“父汗真要與大昭和談?”
“大汗被中原那些陰險小人嚇破了膽,連那麼苛刻的條件都肯答應。”
莫那對大汗的打算嗤之以鼻,木克想了想,問道,“父汗打算讓大王兄帶領使團去大昭的京城和談?”
“對,大汗要求大王子必須拿到二十萬石糧食,甚至更多糧食。”
莫那湊近木克,挑唆道,“大汗一向看重大王子,此次大王子若真能和大昭簽訂盟約,拿到那麼多糧食,大王子在百姓中的呼聲就更高了,二王子你就更沒有機會繼任大汗之位。”
“那你說該怎麼辦?”
莫那在木克耳邊耳語了幾句,木克邊聽邊點頭,莫那說完,拿出一包小小的藥粉,“這是巫師剛配出的毒藥,無色無味,入水即化,只要沾上一點,必死無疑。”
木克連連點頭,藏好藥粉。
莫那眼裡閃過一絲狡猾的光芒,又叮囑了木克幾句,便出了王帳。
一離開王帳,莫那看着木克的王帳,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笑,“這麼容易就上鉤了,真是個笨蛋!難怪大汗一心看重大王子,看不上你!”
匈奴暗潮洶涌,大昭也是一片平靜之下,潛藏着驚濤駭浪。
自從得知龍炎已死的消息後,雖有龍煊大勝匈奴大軍等好消息,但皇帝的龍體還是一日不如一日。
他不再召幸任何妃嬪,也不再迷戀丹藥,整日呆在御書房,不知在考慮什麼,淑貴妃幾次求見,都被李福全擋在門外。
“貴妃娘娘,求您別爲難奴才了,皇上說了,誰都不
見,您若是想見皇上,等皇上傳召,如何?”
“本宮與旁人不同,狗奴才,還不滾開!”
淑貴妃說着,就要往裡衝,李福全連忙攔住,哭喪着臉道,“貴妃娘娘,皇上說了,他心情不好,想一個人靜一靜,不準任何人打擾,就連奴才,想給皇上送茶水進去,也得皇上先吩咐奴才,否則,奴才是斷斷不敢進去打擾皇上的。”
“煊兒大敗匈奴,將匈奴趕回老家,皇上爲何心情不好?一定是容嬪那個狐媚子沒有伺候好皇上!”
“皇上最近也沒有傳召容嬪娘娘……”
“那一定是她以前沒有服侍好!”
淑貴妃冷哼一聲,脣邊勾起一絲算計陰狠的笑意,“走!去容嬪的溫容宮,本宮要去看看那個狐媚子,和她那對不成器的兒女!”
心腹宮女扶着她的手,笑着附和道,“就是,三殿下簡直就是個廢物,哪能與咱們的二殿下相比,一個是天上的神仙,一個就是地上的爛泥。”
淑貴妃得意一笑,明知故問道,“誰纔是地上爛泥?”
宮女抿脣一笑,恭恭敬敬答道,“自然是三殿下,他是千人踩萬人踏的爛泥。”
淑貴妃描繪精緻的臉上愈加得意,她輕輕拍了拍宮女的手背,愛憐的撫摸着她臉上的刮痕,尖利的護甲有意無意的滑過她嬌嫩的臉頰。
“昨夜本宮一時氣惱,纔會掌摑你,你不會生本宮的氣吧?”
宮女低垂着眉眼,小聲道,“是奴婢做事不小心,害得娘娘生氣,是奴婢的錯,娘娘肯賞奴婢耳光,是娘娘在教導奴婢。”
“算你懂事,嫣紅,你放心,你的父母弟弟在威遠候府,會過得很好的,只要你對本宮忠心不二,別像碧柳那賤骨頭,竟敢背叛本宮,她骨頭倒是硬得很,骨頭都打斷了還在大呼冤枉,冤枉?哼!本宮哪裡冤了她?一個小宮女,屋子裡竟藏了那麼多金銀首飾,哪裡來的?”
嫣紅一臉的義憤填膺,咬牙切齒道,“碧柳那小蹄子,娘娘對她這麼好,她竟然背叛娘娘,也不知她背後的主子是誰!”
“還能是誰?這宮裡,就這麼幾個人,不是皇上,就是司馬清菡,要麼就是容嬪那個狐媚子。”
“娘娘覺得是誰?”
淑貴妃冷哼一聲,“多半是容嬪那個狐媚子!那狐狸精,最喜歡拿小恩小惠收買人心,一身小家子氣,上不得檯面!”
“那,娘娘打算怎麼處置碧柳?”
此時,兩人已走到御花園,白雪皚皚,紅梅綻放,淑貴妃拍了拍身上穿的紫色狐裘上面的雪花,看着眼前賞心悅目的紅梅白雪,笑容嫵媚,說出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慄。
“把她活活打死,讓人偷偷扔進溫容宮!容嬪那個賤人,敢收買本宮身邊的人,本宮不給她點顏色看看,本宮這個貴妃就白當了。”
“牀頭突然死了個人,那位娘娘不嚇死,也得嚇瘋。”
嫣紅捂着嘴偷笑。
“那正好了。”
淑貴妃面露不屑,“聽說狐媚子那個女兒,已經瘋了?”
“朝露公主,想嫁給慕瑾之想得瘋了,容嬪娘娘怕她出來闖禍,日日關在房裡,連水和飯食都讓人從一個小窗口遞進去,聽說那朝露公主現在瘋得跟鬼似的,有人半夜見她露在窗戶上的一張臉,白得跟鬼一樣,披頭散髮的,把看到的人嚇得三魂不見七魄,以爲見鬼了。”
淑貴妃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幸災樂禍道,“活該!誰叫那個狐媚子當年趁着本宮懷煊兒,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勾了皇上寵幸她,一夜就有孕了,生了三殿下那攤爛泥,從一個粗使宮婢一躍成了主子,又趁着本宮懷瑩月那會,勾搭了皇上,生了朝露那個賤蹄子。”
“她生再多,也改變不了卑賤的出身,皇上照樣不喜歡她,到現在也只是個嬪位。”
嫣紅掩着嘴笑道,淑貴妃嘆息一聲,神色有些哀怨,“嬪位如何?貴妃又如何?都一樣,都只是個妾!正宮皇后還在那呢,哪有本宮的立足之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