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大法師呼吸均勻一點,從胸口拿出屬於自己的七彩雲珠,手指一點一點摩挲過珠子和白色的流蘇。
自己從阿離的眸中,看出他的糾結、矛盾和隱忍,堅持。阿離的現在,何嘗不是當初的自己?自己也年輕過,也不是生來因爲責任,就能七情六慾拋開一邊。
這些年,自己一直用法術封鎖着自己的心,不想不念。可是現在,不行了,法術弱了,已經封鎖不住自己的心了。
阿彩,你知道麼?好幾次,你都會到我的夢裡,我們一起採藥,一起看星星。阿彩,彆着急,我很快就會去陪你了。真的,這一次,我再也不會將你推開,讓你流一滴眼淚。
大法師雙手捧着這輩子沒有送出去的七彩雲珠,脣角的血,一滴一滴落在珠子上。每一次的動情,他的身體就會迅速衰敗一些。他有自知之明,只能提前傳授阿離一些事,以防萬一。
其實做凡人有什麼不好?其實,又爲什麼一定要守着自己的責任?如果……
大法師苦笑一聲,沒有如果,這是他逃不掉的責任。同樣,這也是阿離逃不掉的責任。
北冥爵和秦九兒下了皓月崖,在市集上買了馬和乾糧,兩人一路往靈城之北趕去。日暮十分,已經離開靈城百里之外。兩人停在一處河邊休息,放開馬匹自由的去吃草喝水,他們也休息打尖。
秦九兒吃飽之後,靠在大樹邊坐着長長嘆口氣:“真是想不到,我好心好意來南青傳達口訊,還奉獻了血點亮了穹天石。卻差一點丟了你這肉包子餵了狗。那女王真不是個好東西。”
北冥爵不滿的橫秦九兒一眼:“注意你的措辭,世上有我這麼好看的包子?”
秦九兒齜牙笑笑:“你這麼好看的包子呢,還真沒有。但是一身金光閃閃的狗倒是看見了。”
北冥爵伸手戳一下秦九兒腦門:“你啊,真是嘴巴不饒人。不過,我一直有一事不解,那珠串明明已經被我震碎,你又是從哪兒弄來一個一模一樣的還給了女王?”
秦九兒笑嘻嘻:“阿離不是送給我一個七彩雲珠麼?我瞧着和女王的一模一樣,就是流蘇顏色不同而已。所以,你震碎女王的珠串後,我見阿離那麼緊張,就順手撿了她明黃色的流蘇,然後綁在了阿離給我的那個珠串上。張冠李戴,反正也看不出來。我聰明吧。”
北冥爵聞聽,訝然,自己居然都不知道秦九兒是什麼時候撿了金黃色的流蘇,偷樑換柱的。
“哎,可惜了阿離送我的七彩雲珠。若不是你執意跟着我來南青,會惹出那麼多亂子?紅顏禍水,果然是說的一點都不錯!”秦九兒十分心疼那珠串,雙手捧着下巴長長嘆息。
北冥爵眼角抽了抽:“我都還沒說你是紅顏禍水呢,你居然敢說我。”
秦九兒斜睨北冥爵,滿眼挑釁:“我哪兒有紅顏禍水?明明是你妖顏惑人,被女王看上惹下桃花債,差一點出不來皇宮,做了女王的裙下之臣。”
北冥爵心頭的小火苗蹭蹭的起,一
把抓住秦九兒按在懷裡,不由分說就在她圓珠一樣的耳垂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下:“你還敢說你不是紅顏禍水?如果不是你妖顏惑主,亂我心智,你以爲我會不順水推舟,一併收了江山和美人兒?”
秦九兒耳根一陣酥麻之後,卻是裝着生氣,使勁掙扎起來:“原來你在後悔啊,那你現在去找你的女王大人,我絕不攔着。”
“我就怕有人口是心非,嘴巴硬氣的很,可我若是一轉身,有人指不定就會哭鼻子了。”北冥爵自然是不鬆手,低頭又在那粉紅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誰哭鼻子?誰哭誰是小狗……嗚嗚……”
貌似,每次出現這個動靜,就是有人被吃了。
這一天,北冥爵被秦九兒撩撥的心裡早就憋着一團火了。不是撓撓手心,就是拋個媚眼。但偏偏都是人多的時候,又只能放過她。現在。若是再放過,他豈不是禽獸不如?
一通懲罰之後,某男饜足了,某女也老實了。
某女窩在某男的懷裡好像小貓一樣,一邊品着小嘴一邊問:“北冥爵,說實話,南宮琉璃和我誰比較美?”
“說實話?”北冥爵挑着高高的尾音,聲音裡還有沒有散去的沙啞,聽起來格外的性感。
“廢話,自然是說實話。”秦九兒給北冥爵一個大大的白眼。
北冥爵伸手挑起秦九兒一縷頭髮在指尖把玩着:“你和南宮琉璃都美。如果用花比喻你們,你是虞美人,南宮琉璃就是牡丹花。”
秦九兒知道這個世界的虞美人就是那個世界的罌粟。
不由的坐起身就瞪着北冥爵:“在你心中,我是有毒妖冶的花,南宮琉璃是富貴大氣的花。同樣是花,相差怎麼就這麼大呢。哼哼,原來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
北冥爵看着秦九兒眼中的兩簇小火苗,嚴肅了表情說道:“女人是花,花和花的確相差很大。世上的人大多喜歡牡丹的富貴榮華,但是我卻獨獨對一株有毒的虞美人而情有獨鍾。你不會知道,你對我有一種具有毀滅性誘惑的美,自從我認識了虞美人,再不知世上牡丹爲何物。”
自從認識了虞美人,不知牡丹爲何物?
這真是世上最美的情話。
秦九兒忽的伸手捂住嘴,怕自己狂喜的將心臟不小心蹦出嗓子眼。
“怎麼?傻了?”北冥爵聽見秦九兒胸中擂鼓一般的心跳,不由得低低笑出聲。
“我……”秦九兒剛說一個字,耳蝸突然一動。
北冥爵隨即眼角往左邊睨了一下。
“我想說,月光正好,可惜有幾隻討厭的蚊子在壞人興致,真是煩人。”秦九兒長吁一聲。
北冥爵嗜血的笑了:“有蚊子,打死就是,何苦爲他們徒生煩惱。”
兩人還保持着曖昧的擁抱,可實際上,卻都已經進入到戰鬥的模式。
黑衣人,足有三十幾。人人武功不凡,不然不會這麼近了,兩人才發現。當然,兩人在調情,危機意識也薄弱了一些。
打鬥是一瞬間開始的,消無聲息。
轉眼,三十幾個黑衣人就剩下七八個。他們停下動作,紛紛用恐懼的眼神看着這兩個殺人不眨眼的男女。
秦九兒脣邊勾起最妖豔的笑,繡花鞋一踢,腳邊一把斷劍忽的向一個試圖爬起來的黑衣人飛去,正中那人背心。那人一聲慘呼,見了閻羅。
幾個黑衣人看見這一幕恐懼到極點,忽的轉頭就跑。
北冥爵斜睨秦九兒:“你真殘忍,居然連一個將死之人都不放過。”
秦九兒回眼北冥爵:“你善良的很啊,把人家手腳砍掉,卻還給人家留着命。”
北冥爵故作聽不出秦九兒話裡的嘲弄:“那人剛纔斷了你一縷頭髮,我斷他雙手雙腳讓他慢慢流血而死,真的是對他的恩賜。”
說着話,彎腰在地上橫七豎八的死人堆裡翻了翻,翻出一張令牌,然後扔給秦九兒:“南宮琉璃的侍衛。”
秦九兒接過令牌卻看都不看,隨手就給扔了回去:“不用看牌子也知道是南宮琉璃的侍衛。”
“何以見得?”北冥爵挑眉。
秦九兒轉身,不去看那滿地的屍體,悠悠的說道:“一,我們和南青無仇無怨,甚至還有恩,不會無緣無故來人想要自己的命。二,唯一得罪的就是女王,因愛生恨。而且,這些人主要攻擊的是我,刀刀致命,但是對你,可謂是手下留情。三,這些人雖然武功高強,卻根本就不是殺手。殺手的命是隻有成功後才能回去覆命。如果任務沒有完成,還敢回去的就絕對不是殺手,因爲那下場會比戰死慘百倍。”
北冥爵過來秦九兒身邊,伸手攬住她的肩頭:“說的好像你很瞭解殺手似的,不過你分析的倒是合情合理。這兒血腥味太重,看來我們是要換個地方過夜了。”
秦九兒點頭,兩人去找到馬,踏着月色離開。
這一路,兩人又遇到幾次追殺。且一次追殺的人手比一次多。第四天,兩人進入到毒瘴森林的前一刻,居然遇到了幾百人的車輪戰。
但不管怎麼樣,秦九兒和北冥爵南青一趟,算是有驚無險。而且不管南宮琉璃怎麼忘恩負義,怎麼因愛成恨,秦九兒三個口訊都已經傳完,對骨算子老前輩交代的任務完成了一半,心裡也算是長長鬆一口氣。
至於替骨算子報仇,殺了鬼哭子這件事,秦九兒真的是有心無力。至少,要先知道鬼哭子到底是不是老頭子。
北冥爵和秦九兒穿過地獄谷,來到平安之城,距離他們當初離開,已經是半月之後。
王府,北冥瑞和軍師雅蘭正在前院亭子裡下棋。今日有風,雅蘭身穿素色裙衫,風不時吹起她的髮絲。
“王爺,您又輸了。”雅蘭輕聲說道。
北冥瑞看看棋盤,嘆息:“是啊,本王居然又輸了一局。”
雅蘭勾脣淺笑:“今天王爺已經連輸了三盤,看來是心不在焉,無心棋局之上了。”
但是這個問題真的很尖銳,很不好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