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回燕又是一聲長嘆,眼角皺紋緩緩堆起,眼中滿是悲天憫人之色,點着頭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自從三年前,我派翎兒去青陽城觀戰,回來之後,她便有些心神不寧,當時,我也並沒有在意。可後來,無境竟來過一次忘憂谷,也不知道二人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自從那次之後,翎兒便整日心不在焉,如失魂落魄一般,除了修煉便是修煉,其它任何事情都不聞不問。我看着她長大,她的心事,我如何不知。現在,無境苦,雪翼苦,翎兒也苦,都是情之一物累人啊。”
老巧仙恍然大悟,點着頭,似乎在想着什麼,忽然間回過神來之後,才道:“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情。你有沒有發現,她的仙介神殼的印記,竟然種在她手中絕世法器花雨劍上?”
馮回燕稍稍沉思,忽地一聲驚呼:“是啊!”
老巧仙露出迷惑之色,道:“這種人、劍、印,三法合一的奇事,竟然讓她遇到了,也不知到底意味着什麼。”
馮回燕微微一笑,滿不在乎地道:“或許是她手中的花雨劍威勢太強,而翎兒剛纔又是人劍合一,所以仙介神殼的印記才種到了花雨劍上,反正使起來也沒有多大的分別,種哪兒不都一樣,總比咱們老不死的種在額頭頂門要好一點。”
老巧仙跟着一笑,盯着冰翎遠去的方向,又看看四周,道:“師姐,這其中厲害,你也清楚,無境絕不能夠放下山去,咱們分頭截擊吧。”
馮回燕微微一怔,嘆了一口氣,點着頭。
原本擠滿人羣的廣場上,在此刻,只剩下了無念、無風、無終、無止四個孤孤單單的身影。
神龜山後,廂房之中,點點燭光閃爍着,如明亮的眼睛,注視着周圍的一切。
夜色淒冷,彷彿寒了心的人。
燭火點點,閃爍不停,像是在夜中孤獨起舞的女子。
他,獨自坐在這間屋子之中,緊閉雙目,正自運轉功法療傷。
白光悠悠,彷彿窺視黑夜的眼睛。
他的雙眼忽然睜開,妖異的天倫眼光彩奇異,如一團火焰在裡面閃爍。
冰冷的目光,冰冷的聲音,充斥着這間屋子:“神龜山無情無義,我並未做過任何錯事,竟然派人來殺我,我絕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老巧仙,就算你們再怎麼聰明,也絕對想不到我逃亡之人,反而跑到神龜山掌門老巧仙的屋子裡面。”
……
“幽荷……再等我幾天,我的雙腿已經練好了,很快我們便能在一起了。”
……
“也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叫什麼名字。”
……
清冷的夜色,漸漸變得變得暖洋洋的,那原本黑暗無光的世界,彷彿迎來了日出東方的喜悅與光亮。
燭火撲撲而燃,跳動不止,在老巧仙的屋中歡舞着,訴說着世間最值得喜悅之事。
不一會兒,窗外傳來若隱若現的兩道靈光,一藍一黃,停在了窗外。
“八臂寒蛛被老巧仙殺了,咱們雖然打不過他們,也救不出四尊者,不過乘着他們都去下山去了,放把火把神龜山給燒了,也算是出一口惡氣,不讓他們小瞧了咱們。”一個語調極尖,不男不女的聲音道。
“剛纔那個窩囊廢說過了,這便是老巧仙那個老匹夫的房間,咱們先去瞧瞧,要是有什麼法寶,給他掠奪一空,然後再放火吧。”同樣,也是一個不男不女的尖銳刺耳的聲音道,不過這個聲音聽起來比另外那個聲音要沉悶一點。
先前那個聲音又道:“先別,咱們給他加點菜。我正好憋得急,先在他門口拉泡屎,薰一薰他們眼中的這仙靈之地再說。”
那個沉悶的聲音連連拍手叫好:“好好,妙極,妙極。”
先前那個聲音又將語音一轉,道:“咦……要不咱們別燒屋子了,直接拉在老巧仙的被子上面,等他睡覺的時候,把被子往身上一捂,哈哈……一坨屎蓋在頭頂上,哈哈……”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連連拍掌稱妙。
無境正憧憬着他雙腿復原,去尋找幽荷,見到自己孩子的美夢之中,可忽然間卻聽到外頭來了兩人。
聽二人的口氣,該是兩極族中地位輩分較低者,遠不似八臂寒蛛和金鈴等人那麼猖狂。
想起父母之仇,孿生妹妹被煉魂鍋屠殺,自己生來殘疾,所授的種種苦痛,報復之心瞬間膨脹,兇芒大露,妖異的瞳仁忽然間閃爍了一下,一股無形的氣勢瀰漫開來,散發出去。
無境忽然一驚,急忙控制情緒,以免被二人發覺。
那二人似乎若有所覺,個個吃了一驚,剛纔還沉浸在惡作劇喜悅之中,瞬間沒有了聲音。
只聽得那個尖銳的聲音道:“怎麼回事,好像有地位比咱們高的人在這附近?”
那個沉悶的聲音道:“不會吧,好像是從老巧仙的屋子裡面……別自己嚇自己了,疑心生暗鬼,咱們先進去作弄一下老巧仙再說。”
想起他們剛纔說要在老巧仙的被子裡面拉屎,無境也忍俊不禁,差點笑出聲來,此時他元氣未復,無力再戰,必須先避其鋒芒,躲一躲再說。
目光所及,他懸空而起,往頭頂粗壯的橫樑上面看去,身形一晃,已悄無聲息地上了橫樑,平躺在了上面。
他剛上橫樑,“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兩個渾身黑衣的男子推門而入,一個身形魁梧的黑胖子,另外一個卻是苗條婀娜、陰陽怪氣的人,一眼看不出她是男是女。前面的黑胖子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可後面跟着的陰陽怪氣的人,卻是躡足而入。
黑胖子壯着膽子環顧了一下屋裡屋外,並沒有發現別人,氣沖沖地跟身後的那個陰陽怪氣的人道:“毒妞,你膽子也太小了,哪有什麼人,我都說是疑心生暗鬼了。”
那個被稱作毒妞的陰陽怪氣的人伸了伸舌頭,尖聲笑道:“剛纔明明感覺到了,或許是人家已經走了吧,別說那麼多了,快點實行咱們的大計,不然待會兒來人了。”
黑胖子哼了兩聲,二人走到老巧仙的牀邊,將被子攤開,脫下褲子,毫不客氣的實施大計。
轉眼間,房樑上的無境已經受不了了,被那股天下第一奇臭薰得漲紅了臉,既生氣,又好笑。
這漫長的時間過了好久,二人從牀櫃之上拿起一本也不知道是什麼破破爛爛的書,擦完屁股,捏着鼻子,將被子又重新疊好,收拾的不露痕跡。
可是,二人轉念一想,屋子裡面臭哄哄的,老巧仙就算再笨,也不會這麼輕易上當。
毒妞尖聲一笑,袖子在屋中扇了幾下,一股奇異的香氣瀰漫開來,將那股臭味徹底遮擋住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辦法。
“哈哈,好了,晚上老巧仙把被子往身上一拉,哇……哈哈……黃金,黃金啊……哈哈……”
二人捧腹大笑,爲這曠世傑作而喝彩。
緊接着,二人翻箱倒櫃,找了半天,什麼也沒有找到,大是氣惱。
那個黑胖子怒道:“氣死我了,老巧仙居然比咱們還要窮。毒妞,咱們現在不燒老巧仙的屋子,咱們去燒其他地方,如何?你敢不敢跟我去?”
毒妞一拍胸膛,臉上堆出勉強的笑意,顯然是想去又不敢去,囁嚅兩聲,待看到黑豬那鄙視的神情,胸中傲氣橫生,一拍胸膛,道:“黑豬,你這是小瞧我了。我當然去了,總得出口惡氣再走才行。今天先小打小鬧一場,等主王出來之後,咱們再殺上神龜山雪恥。”
那個被稱爲黑豬的黑胖子大喜,回頭看了看牀上傑作,笑呵呵地去了。
無境雖然鬆了一口氣,可還是不敢呼吸一下,也忙出了屋子,大口大口地喘息,哈哈笑了出來。
“我整過的人多了,可從來沒有這樣惡作劇過,這兩人正是噁心至極。”無境心中不住地埋怨。
坐在老巧仙屋子後面的一株古樹之上,他運轉功法,身體漸漸恢復了過來,雖然衣衫破敗不堪,一身白衣已被鮮血染紅,不成樣子,和平時喜愛乾淨的無境極不相稱,可雙眼一睜之時,任誰也不會以爲他是什麼落魄之人。
他正在樹幹上休養療傷,心中卻開始回想他親生父母的容貌,他們雖是兩極族人,可是天性使然,心中充滿了嚮往之色,尤其是金鈴所說的他父親的大力海猿,不知道是什麼神奇的靈獸。
“妖孽,受死吧!”
忽然間,一聲熟悉而冰冷的聲音從黑豬和毒妞離去的地方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