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翼自然聽出無境在學一位女子的聲音,心中酸楚,真不是滋味。
是什麼,讓他那麼溫柔?
可是想到了心愛的女子?
又是什麼,讓她忽然痛起來了?
可是發現他心中想着別的女子?
雪翼心中鬱結,扭頭便走,可不知爲何,她還是停了下來,長吁一聲,咬了咬牙,又轉過身來,低低地問道:“你……她、她是你的……”
無境將魔音草從嘴中吐出,屈指一彈,燒成了一片灰燼。
他又毫不在意地看了雪翼一眼,隨口道:“不關你的事。”
“就關我的事了,怎麼地?”雪翼聲音雖厲,可竟似要哭起來了。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說“就關我的事了。”
這次,她不再逃避,臉上也沒有了先前的羞澀,說是“關我的事”,便一直盯着無境,迷離哀傷的目光中,帶着幾許柔情,幾許期待,彷彿在訴說着什麼似的。
悠遠而神秘的古拙歌聲,彷彿如頌咒一般,在二人心間輕揚而起。
是什麼,在劇烈跳動?
是什麼,從沉睡中甦醒?
遠古神秘的詛咒,如一條無影無形的長橋,開始鋪砌。
是通往有你無我?
還是通往生死相隨?
或許真是因爲那個神秘而古老的詛咒,一旦揭開了她的蓋頭,不是生死仇敵,便是摯愛戀人。
無境修煉“大秘通術”的時候,雪翼已經徹徹底底想明白了,只要一時半刻見不到他,和他爭一爭,鬥一鬥,便覺得好像丟失了什麼重要東西一般,若有所失,心思也集中不起來。
她,沒有辦法將那個討厭的“臭小子”視爲仇敵,除此之外,心中反而開始掛念他。
這,再明顯也不過了!
她,已經受了那個詛咒的影響,心中有了他。
可是,他並非神龜國的人,而且心中早就有了幽荷,人間情苦,怕是難以善終。
事實上,在雪翼成親之前,一直是心如止水,對任何男子也不放在心上,雖然她要嫁給紫譽,可那也是因爲紫譽向他們的師父雷弩幾番懇求,讓雷弩最終答應了。
雪翼向來敬重師父,師命難違,又不知人間真情爲何物,便上了紫譽的花轎。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爲了報復紫譽,那個討厭的“臭小子”竟然想出劫花轎這種方法。
情竇初開,等待彼此的又會是什麼呢?
半晌,無境靈光一閃,暗叫不妙,心道:“莫非這丫頭對我動情了?”如撥浪鼓一般搖頭,嘴角忍不住笑出來了,彷彿是想到了什麼可笑之事,可片刻之後,笑容又帶上了些不爲人知的自嘲。
稍稍沉吟,他才說道:“好、好,關你的事,算我對不起你,算我怕了你,成不?這樣吧,我教你幾招我們鳳凰島的絕學,算是補償,實在不行的話,我把臭老頭的絕招傳授給你。”
無境凝視着她,可她的臉色更加陰沉,盈盈如水的眼中,彷彿有些淚光,“哼”一聲氣沖沖地將頭轉開了。
雪翼既傷心,又生氣,嬌媚動人的臉,麗色生春,彷彿就是那一夜他追,她逃時所帶的神色,讓無境又是一怔。
無境心頭有些恍惚,忙滿臉堆笑:“那我把我最得意的金剛介教給你,算是給你……”
無境還不曾說完,雪翼氣沖沖地看了他一眼,往樹林深處跑去。
那迷離而哀傷的眼神中,果然是有淚光。
那本清麗秀美的面龐後面,又爲什麼會心碎的聲音呢?
無境呆了一會,回想起煙花之中穿梭追逐,回想起受了情傷的女子的表情,心中有股難以言喻的滋味,只覺得自己麻煩來了,暗自罵道:“無境,你好端端的去招惹人家的老婆幹嘛,找紫譽報仇,機會多的是,方法也多的是。現在捅了蜂窩了,還得我去哄他老婆,真是丟人。”
猶豫了一會兒,無境最終朝雪翼離去的地方找過去了。
“喂,臭丫頭,喂……”他一邊追一邊找,可雪翼腳傷已好,奔行迅速,根本沒有理他的意思。
無境眼光一收,忽然間想起了什麼,身上白光全部收了起來,變成了若隱若現的清光,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動作,便離奇的消失在原地,身子已擋在了雪翼前面。
“臭丫頭,只要我傳你一招金剛介,你們鬆州城的音波異術便對你不會有作用了,這等好事,可遇而不可求,我似乎是挺對不起你的,害你來這個鬼地方,所以才大發慈悲,教你兩……”
“我纔不要學。”雪翼揹着身子截然道,頓了一頓,她又道:“我不姓臭,也不叫丫頭。”
無境打了個哈哈,只覺得自己是沒事找事,這種哄女孩子的事情,實在是太尷尬了,若不是想到幽荷那夜也是和她一樣的神情,他才懶得理會,強笑道:“好好,算我怕你了,成不?那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我……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直到此時,無境還是不知道雪翼的名字,也從未向雪翼問過,彼此用“臭小子”“臭丫頭”相稱。
無境眼珠子一轉,一拍大腿,得意之極,道:“好,我就給你取一個。你剛纔蹲在那兒下蛋,就叫你‘下蛋婆’了。”
雪翼本來氣極,可猛然間想到無境揭下了她的蓋頭,他們不成爲戀人,便成爲死敵,現在她已經對無境產生了感情,註定是要成爲戀人了,這神龜國的詛咒,又有誰能夠逃脫得了,心中千百鬱結全都消散,笑了出來,雖然有些勉強,卻也如鮮花初綻,百媚橫生。
她白了無境一眼,斥道:“你才下蛋呢。”
“嗷……”
一聲怪獸咆哮,如驚雷,驚天動地,驕傲之極地從樹林深處傳來過來。
二人紛紛吃了一驚,這流連谷怪物怪事是比較多,可侍童從未提及流連谷中還有怪獸存在,當下兩道白光一閃,籠罩着一紅一白兩個身影,懸於高空,往那怪嚎傳來的方向尋去。
“嗷……”
那不可一世的吼叫聲,像是從沉睡中甦醒的怪獸,爲別人攪了他的好夢而生氣,聲如驚雷,震動四野,鳥獸紛紛退避三舍,奔逃不及。
轉眼之間,整片樹林都陷入了死寂,再也見不到任何的生機,除了,那若隱若現巨大黑影,除了,他依舊咒罵蒼穹般的咆哮之聲。
二人漸漸放緩了腳步,看着那巨大遮天的黑影,如一座小山聳立而出,兩顆心怦怦直跳,幾乎都要跳出來了。
八道扇動起伏的黑影,赫然便是八條翅膀,那橫跨當空,長約數十丈的盤旋身影,嗷嗷怒吼的樣子,像是在向天挑戰。
銳利如刀的眼神、寒光閃爍的獠牙,八翅墨龍居然復活,盤旋起伏,展示着沉睡已久的怨氣。
“它、它不是石化而死了嗎?”雪翼呆了半晌才道。
無境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八翅墨龍身上,沒有離開過,可他臉上的神情,卻是那麼興奮,好像又回到了黑袍人和飼奴決戰的那個時刻,眼中那絲若有若無的藍光,彷彿沸騰起來一般,綻放出淡淡若隱若現的異彩。
“你看!”雪翼指着八翅墨龍的頭頂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