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碰,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在早晨寧靜的村子裡響起。
“來了,來了,別敲了,門都敲壞了。”郭氏打了個哈欠,撇着嘴,邊朝門口走去邊非議着,誰這麼缺德,大早上的饒人清夢。
等她哈欠連連的來到門口,打開門本來想張口罵兩句時,卻見自家門口站着的人居然是里正,立馬換上了一副狗腿的表情朝顧有財笑着問道:“喲,這一大早的,里正您咋來了呢?”
顧有財臉色不悅的看了一眼假笑的郭氏,出聲道:“元海呢?你去把他給我叫來。”
作爲一名里正,雖然一輩子沒有怎麼爲村裡做過多少貢獻,但是在他當里正期間村裡也沒有發生過什麼過大的糾紛,如今在自己的管轄之下居然出了這樣的事,這不是明白的打他顧有財的臉嗎?尤其郭氏這個娘是咋的當的,能教出清雯那麼歹毒的姑娘,小小年紀連自己的堂妹都敢推下水,心腸如此惡毒。
郭氏瞧着里正面色不善的樣子,訕訕的笑了笑,“里正您裡面請,我這就去喊元海。”將顧有財迎進堂屋,郭氏便轉身回房間去叫自家男人,心裡還琢磨着,最近好像沒得罪村長吧,他咋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不行,她得去問問元海才行。
“元海,元海,你快醒醒,里正來了,要見你呢。”郭氏來到炕前,伸手去推還在睡覺的顧元海。
“你說啥?里正來了,這一大早的有啥事啊?”顧元海一聽顧有財來家裡了,連忙坐起身,睡眼朦朧的看向郭氏問道。
郭氏白了顧元海一眼,沒好氣道,“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我瞅着里正的臉色不太好,你沒做啥事吧?”
顧元海邊穿衣服,邊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一陣子都在幫老四家蓋房子,能幹啥事,你別瞎想了,我去看看。”說完,下了炕,穿好鞋,便朝堂屋走去。
等顧元海來到堂屋的時候,顧有財抽着旱菸擡頭看了他一眼,“起來了。”
“恩,不知道有財大伯找元海有啥事?”顧元海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顧有財問道。
半晌沒有聽到回答,顧元海侷促不安的坐在椅子上,不曉得到底是咋回事,里正見他來了,就說了一句話便不再開口,難道自己真做啥不好的事了,他看向里正再次開口道:“有財大伯?”
顧有財拿着煙桿在椅子上敲了敲,也沒看顧元海,只是垂着頭輕聲說道:“迎夏那丫頭醒了。”
“真的?”
顧元海一下子站了起來,一臉喜色的看着顧有財,真是太好了,之前的傳聞他也聽說了一下,現在清宛丫頭下落不明,迎夏丫頭要是醒了,就能知道誰害她們掉進河裡的了。等喜過之後,坐回到椅子上,臉上笑容一斂,迎夏丫頭醒了,里正不是應該去老四家嗎,怎麼來他們家了,莫不是跟自己家有關係吧,想到這些,顧元海欲言又止的看着顧有財。
“咋了?你是想問我爲何沒去元河家,而是到你們家來了?”顧有財問道。
“恩,元海確實不明白有財大伯您來是……”顧元海伸手撓了撓頭,輕聲詢問道。
顧有財嘆息了一聲,“元海啊,你養了個好女兒,小小年紀竟如此惡毒,連自己的親堂妹都想推進河裡。”
“啥?這不可能?不可能……”顧有財的話音剛落,顧元海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色慘白的看着顧有財,嘴裡一直喃喃着‘不可能’。
“這是迎夏丫頭說的,難道還有假?兩個人合不來,拌拌嘴是常有的事,可清雯那丫頭咋會恁狠心的在這大冬天的把人推進河裡,這不是要人命嘛,那河水冷冰冰的,莫說一個九歲的小姑娘,就是你這樣的壯漢又能待多長時間?更過分的是,你家閨女沒有將清宛丫頭推進河裡,而是陰差陽錯的把老實家的閨女推進了河裡,人家清宛丫頭讓你家閨女回村裡喊人,自己卻跳進河裡去救老實家的閨女,結果呢,你家閨女都幹了啥子,她根本就沒有回村裡喊人,她這是想讓兩個丫頭都沒有活路啊。”
心痛的說完這些,顧有財忍不住的落了眼淚,他知道這件事自己做的不地道,可是爲了整個顧家村,他也是沒有法子啊,只希望清宛那丫頭在天有靈能夠體諒他。
顧元海抱着頭蹲在地上,整個腦子一片混亂,他不知道事情爲何會變成這樣,咋會是自己的閨女害得清宛侄女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惱恨的使勁的砸了幾下腦袋,恍然想起清宛侄女出事的當天,自家閨女撿完柴禾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誰叫也不出來,他緩緩的站了起來,雙眼無神的盯着門口,嘴裡說道:“怪不得,怪不得……”
真的是自家閨女做的,所以那天她才那麼反常,他該咋辦,一邊是閨女,一邊是四弟,顧元海犯了難,他知道在清宛丫頭生死不明的時刻,不應該偏袒自個兒的閨女,可是,可是他就清雯這麼一個閨女啊,他該怎麼辦纔好?此時的莊稼壯漢也不禁抱頭痛哭起來。
“唉,元海,我知道你心裡痛苦,我這次來呢也不是讓你把清雯那丫頭交出去,畢竟清宛丫頭的事已成定局,不管咋樣處罰你家閨女,清宛那丫頭都不會回來了,何況我也不允許因爲你家閨女的事鬧的沸沸揚揚,影響村裡姑娘的名譽,雖然不能公開說是你家閨女害死清宛丫頭的,但懲罰是不能少的,我也不爲難你,要嘛幾天之內你送清雯丫頭出嫁,要嘛就把她送的遠遠的,反正你家閨女以後絕對不允許再出現在顧家村,我們村裡是不允許有這麼歹毒的姑娘出現的。”
頓了頓,繼續道,“你也不用擔心你四弟那邊,我已經交代老實他們家了,就對外說迎夏丫頭在水裡泡的久了,不記得當時發生了啥事,你也不用和元河生分了。”
“行了,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了,這事就交給你辦了,我就先走了。”
顧有財說完這些,便起身走了,沒有理會此刻正在天人交戰的顧元海。
半晌過後,顧元海稍稍的緩過來些神,這時剛巧郭氏進了屋,瞅見他那樣,慌忙走上前去問道:“元海,你這是咋的了?里正都給你說啥了呀?”見自家男人神色呆呆的,眼睛紅紅的,似是剛哭過的樣子,沒有表情,也不出聲回答,這把郭氏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你倒是說句話啊?到底咋了?”
“去把清雯叫來。”顧元海沒有理會郭氏的喋喋不休,而是兩眼無神的盯着外面,幽幽的輕聲說道。
咋還扯上自家閨女了啊,郭氏的心臟不禁提了起來,看着自家男人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詢問道:“這一大早的,喊雯兒啥事啊?”
“啪——”手掌重重拍擊桌子的聲音。
“我讓你去叫你就去叫,問那麼多幹啥,還不快去。”
這一聲低吼嚇得郭氏打了個冷顫,後又被顧元海狠厲的眸子嚇了一個哆嗦,她自從嫁給顧元海起,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今天這一早無緣無故的到底是要幹嘛,“好,你別急,我這就去叫雯兒。”
不一會兒,顧清雯揉着睡眼朦朧的雙眼跟在郭氏的身後走進了屋,對着顧元海喊了聲‘爹’之後,便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由於剛纔那一下拍桌子的響動有些大,同時引來了顧清翔和顧清涵兩兄弟。
“爹,您就這咋了?您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老大顧清翔上前勸慰着說道。
顧元海沒有搭理大兒子,而是一雙紅紅的眼睛緊緊盯着癱坐在椅子上的顧清雯,氣得胸口一起一伏,好像有塊大石頭壓在上面一般,透不過來氣。
郭氏瞧着自家男人想要發火的模樣,連忙走過去將顧清雯從椅子上拽了起來。
“娘,您幹啥啊?我好睏,您就讓我在椅子上坐一會兒吧。”顧清雯看向扯着她衣袖的郭氏不滿的嘀咕道。
“趕緊起來。”死丫頭,咋沒一點眼力勁呢,看不到你爹的臉色不好看嘛,郭氏訓斥了一句,又向女兒嘟了嘟嘴,示意她去看顧元海。
顧清雯睜着迷茫的眼睛去看顧元海,這才發現自個兒爹臉色非常的難看,於是順着郭氏的拉扯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朝顧元海問道:“爹,你讓娘一大早的把女兒叫來,有啥事啊?”
顧元海的臉色有點紅,有點黑,顯然是被顧清雯這種無所畏懼的態度氣到了,清宛丫頭現在生死不明,她還能心安理得的睡覺,她咋就不覺得虧心呢。
“我問你,清宛和迎夏兩個丫頭出事的當天,你去哪裡了?這件事跟你有關係嗎?”
“爹,這……”顧清雯的心臟猛的一跳,身體緊繃起來,心中惴惴不安,莫非事情敗露了,她暗自瞄了眼自個兒爹,搖搖頭,不可能,清宛那賤丫頭沒有找到,迎夏那個倒黴的不是說高燒不退嘛,那這件事絕對不會有人知道,她不能自亂陣腳,不打自招。
想到這些,顧清雯努力的放鬆自己,故作輕鬆的笑着道,“爹,你咋還來問,昨兒娘不是已經問過女兒了嘛,沒錯,清宛妹妹出事那天我是去山腳拾柴禾了,可我沒碰到她們兩個呀,再說了,我要是知道她們兩個掉進河裡能不回村裡喊人?爹,您可不能因爲聽到些閒言碎語就來冤枉女兒喔。”
郭氏一聽自家男人的問話,心知壞了,難道那件事真跟女兒有關係,可隨後聽到自個兒女兒的分析,認同的點點頭,雖說兩家不和,前段時間更是鬧了矛盾,但緊要關頭也不會見死不救,她相信女兒不會有這麼壞的心腸。
“爹,你咋懷疑小妹了呢,昨兒不是問過了,這事跟小妹沒關係。”老大顧元翔緊接着顧清雯的話道。
“對啊,爹。”老二顧清涵贊同的點點頭。
顧元海聽後沒有出聲,只是一步一步緩緩的走向顧清雯,當兩人之間的距離還剩半米的時候,顧元海停下了腳步,他雙眼通紅的盯着這個滿嘴謊話的女兒,心痛的不行,虧得全家人都這麼相信她。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在屋子裡響起,伴隨着大喊聲,顧清雯摔倒在地,同時驚呆了屋子裡的人。
顧元海這一巴掌可是用勁了全身的力氣,他氣,他惱,他痛心,他顧元海咋會養出這樣的女兒,心思歹毒,不思悔改,連自個兒的親人都忍心下此毒手。
摔倒在地的顧清雯伸手捂住被顧元海打到了半邊臉,看着顧元海,滿眼都是震驚加不可置信,一時間連臉頰上傳來的疼痛感都忽略了。
被嚇到緩過神來的郭氏,一下子奔到顧清雯跟前,看着自個兒女兒瞬間腫起的巴掌印,眼淚唰一下就流了出來,她抱住顧清雯,轉頭看向顧元海,心疼加上氣得全身發抖,大聲吼道:“顧元海,你發哪門子瘋,竟然對自己的女兒嚇如此重手,啊,你說啊!你今兒要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我跟你沒完,嗚嗚……”
隨後淚眼朦朧的看着自個兒閨女,伸手想去摸摸她紅腫的臉頰,又怕碰疼了她,只好改道去拍拍顧清雯的後背,帶着哭腔柔聲細語的問道:“雯兒啊,你感覺咋樣啊?是不是很疼?你快告訴娘啊!”郭氏見女兒只是呆呆的不說話,連忙搖搖她的身體。
“哇嗚……娘,我疼……”這時,被郭氏搖晃幾下,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顧清雯,猛地撲到郭氏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看着郭氏這副樣子,顧元海真的感慨了,他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婆娘,女兒都是給她慣的,不然也不會這麼無法無天。想到這裡,顧元海冰冷的眼神落在趴在郭氏懷裡的顧清雯身上,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從來沒有這樣的女兒。
顧清雯感受到自個兒爹的眼神,嚇得全身發抖,慘白着臉,往郭氏懷裡靠了靠,這下她相信了,自個兒爹肯定知道清宛那賤丫頭落水跟她有關係了,她該咋辦?該咋辦?顧清雯趴在郭氏的懷裡,心裡急得不行,額頭全身都佈滿了冷汗。
“爹,您咋對小妹下那麼重的手?”
“爹,小妹哪裡惹您生氣了?您這麼打她?”
顧清翔兩兄弟的聲音同時響起。
全家人的求情瞬間激怒了暴走狀態的顧元海,他雙目睜大,雙拳握緊暴露青筋,大聲朝郭氏懷裡的顧清雯怒吼道:“顧清雯,你給全家人說說到底是咋回事?我爲啥要打你?”
“我……”顧清雯慘白着一張臉死死的咬住嘴脣,額頭上的冷汗開始往下滴,面對衆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雯兒,你這是咋了?是不是臉頰疼?”郭氏小心翼翼的將顧清雯從地上扶起來,看着她的額頭不停的向外滲汗,以爲她是疼的,自懷裡掏出帕子邊給她擦汗,邊輕聲問道。
“她咋了?她那是心虛!”顧元海盯着自個兒女兒的表情,就十分確定了,之前聽里正說的時候,只有八分相信,畢竟是自個兒的閨女,他打心底不願意相信那件事是女兒做的,現在見她心虛的模樣,纔不得不承認。
“顧元海,你到底想說啥?”郭氏憤怒的朝自家男人吼道,到底是啥事,惹得他發這麼大脾氣,大清早的攪得整個家不得安寧。
“郭麗娟你還有臉問,女兒變成這樣都是給你慣的,我顧元海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攤上你這個閒着沒事愛到處招惹是非的婆娘。”
“顧元海,你說什麼呢?你現在是嫌棄我嗎?我爲你們老顧家做牛做馬,生兒育女,奉養爹孃的,你現在居然爲了一點小事,嫌棄我,你好狠的心啊。”
郭氏一聽自家男人的話,也顧不得給自己女兒擦額頭上的汗了,她擡起手,顫抖着指着顧元海怒聲罵道,氣得全身都發抖,說的更明白一些,她是害怕,她不知道能有多大的事讓從來未發過脾氣的人一下子發這麼大的火,她害怕自己的女兒真的闖禍了。
“小事?你女兒都殺人了,你居然還有臉在這裡跟我說是小事?真要等她闖出更大的壞事,連累咱們一家都關起來,你才覺得是大事?”顧元海衝着郭氏冰冷冷的呵斥道。
“什麼?”郭氏踉蹌着後退了幾步,被站在後面的老大顧清翔眼尖手快的攙扶住,“你說雯兒殺人了?這咋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郭氏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全身癱軟在大兒子身上,兩眼無神,嘴裡唸叨着‘不可能’。
“爹,你弄清楚了嗎?小妹咋會殺人哩?”聽到自己爹說小妹殺人了,顧清翔先是被驚嚇了一下,隨後轉念一想,這怎麼可能呢,小妹才十三歲,平時連殺個雞都不敢,何況是個人。想來可能是自己爹不知在哪聽來的閒言碎語,冤枉了小妹,於是皺着眉頭問道。
“對啊,爹,小妹平常看着是野蠻了點,但是她連只雞都不敢殺,她咋會殺人?”老二顧清涵也是不相信的問道,小妹平常看着囂張跋扈了點,但也不至於敢殺人吧。
“顧清雯,你看看全家人這麼相信你,你咋會做出那麼惡毒的事啊?你親口給你娘和哥哥們說你都幹啥了?”顧元海衝着臉色發白,全身顫抖的顧清雯低聲吼道,見她只是掉眼淚,也不開口說話,心裡更是惱恨,氣得胸口起伏不定,一巴掌拍在旁邊的桌子上,大聲吼道:“說啊!現在知道哭了,之前幹啥去了,你做這事不虧心嘛,你晚上還能睡着覺,不怕清宛那丫頭來找你?”
顧清雯被他吼的一哆嗦,又回想起昨兒晚上做的噩夢,清宛那賤丫頭真的來找她了,衝着自己一直說‘死得冤枉’嚇得她整晚都沒睡好覺,所以今兒早上纔沒有多少精神,想到這些,顧清雯慘白的臉色更加慘白起來。
知道事情已經瞞不住了,她兩步跑到顧元海跟前,連忙跪在地上,不斷的哀求着:“嗚嗚……爹,爹,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您千萬別把女兒送到大牢去,嗚嗚……女兒才十三歲,女兒不想坐牢,虎毒還不食子呢,您千萬不能這麼做啊!嗚嗚,爹,女兒求求您了,繞過女兒這一回吧。”
屋子裡,氣氛壓抑的厲害,只有顧清雯哭喊哀求的聲音,郭氏和顧清翔三人均是一副不可思議,難以置信的震驚表情。
自己的擔憂成真了,女兒真的跟清宛和迎夏兩個丫頭落水有關係?郭氏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剛纔質問顧元海的氣勢,而是全身虛脫了般踉蹌退到椅子上坐下,垂在兩側的手以及全身依舊顫抖的無法停止。
她雖然不喜歡李氏和她的幾個兒女,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去害人性命,她平常看着囂張跋扈了些,愛找李氏一家人的不痛快,可那些都是小打小鬧,如今自己的女兒竟然去害人家性命,她,她……
這還是那個平日裡連雞都不敢的殺的小妹嗎,她啥時候變成這般模樣了,就算是跟清宛妹妹有再多的不和,也不能狠心在這大冬天的將人推進河裡啊,顧清翔痛心的盯着跪在地上淚流滿面並不斷哀求的顧清雯。
顧元海一掌掃開抱住自個兒小腿痛哭的女兒,厲聲喝到,“顧清雯,你還有臉哭,現在你知道怕了,那當時你想推清宛丫頭落水的時候咋沒有想過現在的後果,你是不是以爲你不回村裡喊人,清宛和迎夏兩個丫頭就一定活不成了,你的心腸咋會如此歹毒,這是你娘教你的,還是我教你的,啊?”
“你一定沒想到吧,迎夏丫頭一大早就醒過來了,她把事情的始末告訴了里正,他大早上來咱們家就是告訴我這件事的,顧清雯,爹孃當的實在是太失敗了,才養出你這麼心狠的女兒。”
“爹是不打算饒過女兒嘍?”顧清雯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緊咬着嘴脣,擡頭看着顧元海平靜的問道。
“你爺爺從小就教導你們,要對自己做過的事負責任,你都不記得的嗎?”
“哈哈……”顧清雯從地上站了起來,像發了瘋似的大聲笑了起來,片刻之後,冷冷的看着顧元海,惡毒的說道,“那又如何,顧迎夏是我推進河裡的,誰讓她那麼倒黴剛好跟清宛那賤丫頭在一起,活該,呸!我原本是想推清宛那賤丫頭的,沒想到她命大,居然躲過去了,不過好在老天幫我,最後她竟然傻傻的自動跳進了河裡,哈哈,活該她死,誰也攔不住。”
“你到底是爲啥這樣做?”顧元海瞧着顧清雯瘋癲的樣子,胸口疼痛難忍,他以前乖巧聽話的女兒去哪了?難道眼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錯覺,這樣想着,便伸手在手臂上狠掐了一下,可是卻沒有如意,眼前的一切還在繼續。
“哈,爲啥這樣做,我恨顧清宛,更恨她姐姐顧清秀,是她們奪走了本應該屬於我的光環,明明都是顧家的女兒,憑什麼外面的人都說她們姐妹倆如何如何的好,有時還拿我做比較,說我這也不如她們,那也不如她們,啥都不如她們。要是沒有她們姐妹倆,那這一切都將屬於我的,只恨當時顧清秀沒在那裡,不然她也逃脫不出掉進河裡的命運。”
“啪——”聽着這麼混賬的話,顧元海實在忍不住的再次打了顧清雯一把掌。
“雯兒……”郭氏雖然惱恨顧清雯做的事,可對這個女兒她是真心疼愛的,現在看着她又捱了一巴掌摔倒在地,連忙上前去看她的傷勢。
顧清雯卻是一把撥開郭氏的手,緩緩的站起身來,頂着腫的的像只豬頭的臉,盯着顧元海道:“打吧,有能耐您就打死我,反正我現在啥都不怕了,呵,爹,您在氣憤的教訓我時,咋不想想我爲何會變成這樣,那都是因爲您無能!”顧清宛惡狠狠的衝顧元海吼道。
顧元海聽後踉蹌的後退了幾步,一掌撐在後面的桌子上,瞬間像是老了好幾歲。
“小妹,你咋能這麼跟爹說話,還不快跟爹道歉。”顧清翔不知道事情爲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看小妹像瘋癲了一樣,不停的攻擊着人,便上前一步衝着她出聲訓斥道。
“爲何不能,我又沒有說錯,爲何要道歉,沒和爺爺分家前,全家都是靠着爺爺的束脩不愁吃不愁穿,而顧清秀她們家常常吃不飽穿不暖,可自從跟爺爺分家之後,咱們家過得是什麼日子,顧清秀她們家過得又是什麼日子,那賤丫頭家兩進大宅院都蓋起來了,咱們家卻整日裡爲吃飯發愁,難道不是因爲他無能嗎?”
“還有娘在那賤丫頭家裡受了委屈,一病就是一兩個月不見好轉,但娘卻不敢給他說,讓他替自己討回一個公道,這難道不是他無能嗎?”
“你……”顧清翔指着顧清雯說不出話來,轉眼看着全身顫抖根本停不下來的顧元海,心裡急得不行,小妹說的這些話分明是在挖自己爹的心窩啊,可是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老二顧清涵更是一臉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好端端的咋就變成這樣了,聽小妹的口氣,是她推清宛妹妹落水的,可是他不明白,小妹爲何會如此嫉妒清宛兩姐妹,明明小妹已經做的很好了。
顧元海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打過霜的茄子一般,擡起右手無力的揮了揮,“罷了,罷了,你……”
他的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郭氏給打斷了,“顧元海,你不準把女兒送出去,我絕不允許,嗚嗚,我就這麼一個女兒,顧元海,你咋恁狠的心啊,不管咋說,她都是你的親生女兒呀,嗚嗚。”
“養不教,父之過,我會代替她向四弟賠罪的,你這兩天找個媒婆,儘快的將她嫁出去吧。”用勁全身的力氣說完這句話,顧元海再也承受不住的癱軟在身後的椅子上。
“元海……”郭氏訝異的看着自家男人,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那之前豈不是誤會他了,郭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想說點什麼,但最終卻沒有張開嘴說出來。
“我不嫁!”
聽到顧元海沒有要追究下去的意思,顧清雯提着的一顆心剛要放下,隨後又聽到讓她嫁人,那怎麼可以,便大聲的對衆人喊道,她纔不要就這樣隨隨便便找個普通的莊稼漢子嫁掉,她將來還想當官太太,處處壓顧清秀那賤人一頭呢。
“呵,你不嫁?”顧元海怒極反笑道:“你以爲這件事還能由着你嗎?你還有臉在這裡反對,你不嫁?你不嫁,我現在就把你沉到河裡去,讓你也嚐嚐大冬天的泡在河裡的滋味,讓你嚐嚐清宛和迎夏兩個丫頭所受的苦。”說着,便一手抓住顧清雯的胳膊,拖着她就要往門外走。
“娘,娘,救我,快救我,我不想被沉河,嗚嗚……”顧清雯看着自個兒爹發狠的樣子是真的怕了,哭着喊着郭氏救命,拼勁全身力氣賴在地上不朝前邁一步。
屋子裡的郭氏母子三人看着眼前的情況突然轉變,一時沒回過神來,現下聽到顧清雯的喊聲,三人忙上前去阻攔。
“爹,您冷靜一下,小妹剛纔是腦袋不清醒,才說出那話的,不信,您在問問她。”老大顧清翔攔住顧元海的腳步,朝他說道,同時給自家小妹示意了一下,讓她趕緊認錯。
“對對對,元海,你先別急,再給她一次機會,她剛纔是糊塗了才反對的。”郭氏上前抱住顧清雯,聽到大兒子這麼說,連忙接着勸慰道,隨後又湊到自己女兒的耳邊,悄聲勸解道:“雯兒啊,好漢不吃眼前虧,你先答應你爹,別頂撞他,咱們先把眼前的事解決好,以後的事,以後娘會找機會幫你求請的,乖,聽話啊。”
顧元海沉默了一會兒,扭頭看着顧清雯,沉聲問道:“我再問一遍,你是嫁還是不嫁?”
“我嫁,我嫁。”顧清雯急忙回答到,娘說的對,嫁人的事以後說不定還有轉圜的餘地,要是今兒真被沉河了,那她真的就什麼都沒有了。
顧元海聽到她答應了,便鬆開看抓住她手臂的手,顧清雯像是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全身癱軟在郭氏的懷裡。
“清翔,把你小妹關起來,三天不許吃飯,當做教訓,讓她好好反省反省,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再做這陰毒之事。”
“知道了,爹。”聽到自個兒爹的話,顧清翔點點頭,從郭氏懷裡攙扶起全身虛脫的顧清雯就出了堂屋,不過是關三天,三天不吃飯,也比沉河好啊,好歹有命活着不是。
“還有你,孩子變成這樣,都是被你慣的,你好好吸取教訓吧,”衝着郭氏低聲呵斥了一句,隨後揹着手看着天上初升的太陽,沉沉的嘆了口氣道,“等她出了嫁,我就去給四弟他們一家人賠罪,如果他們不能原諒清雯,我就給清宛丫頭償命。”
“元海,你不能……”聽到這樣的話,郭氏心裡砰砰直跳,慘白着臉緊緊盯着顧元海,要是自家男人有個萬一,那她和幾個孩子以後該咋活啊,清翔和清涵還沒有成家,清茂還這麼小。
“咋不能?殺人償命是理所當然的,清宛丫頭還那麼小,還沒有來得及長大就這麼沒了,而我也算是活了半輩子了,兒子女兒都有了,這輩子就是死了也值了。我走以後,這個家就交給你了,幾個孩子我不求他們富貴榮華,只要他們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活着就好,咱們家不能再出現一個顧清雯了,記住了嗎?”
“嗚嗚……元海,我……”聽着自家男人像交代遺言似的話,郭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嗚嗚,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沒教好女兒,才讓女兒犯下這樣的錯,都是自己平常偷懶耍滑,到處挑撥是非,要不然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她錯了,真的知道錯了,可這一切還有機會重來嘛?郭氏覺得她的天快要塌了,現在的她也是極惱恨女兒的狠心。
“行了,別哭了。”耳邊這哭哭啼啼的聲音,讓顧元海的頭都炸了,他現在整個腦子一片混亂,見老大顧清翔返回屋中,將兄弟倆叫到跟前,語重心長的說道。
“清翔啊,你是老大,以後這個家就要交給你了,以後爹要是有個萬一,記住千萬不要找你四叔家的麻煩,也不要心存怨恨,這是咱們家欠人家的,還有要是他們家有用到你們兄弟的地方,一定不能推辭拒絕,記住了嗎?”說着長嘆了一口氣,“哎,只是可憐了清宛那丫頭,清翔你要做好哥哥的榜樣,千萬不能讓你兩個弟弟學得跟清雯一樣。”
“爹,兒子記住了。”顧清翔紅着眼圈,悶聲答道。
“清涵,你要聽你娘和你哥哥的話,知道嗎?”見大兒子點頭,顧元海這才轉頭看着二兒子囑咐道。
“知道了,爹,我會聽娘和大哥的話,不讓您失望的。”顧清涵乖乖的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顧元海看着兩個聽話的兒子,欣慰的點點頭,隨後揮了揮手,讓兩兄弟出了屋,剩下自己獨自在屋子裡呆着,“清宛丫頭,你再給大伯三天的時間,大伯就會下去向你賠罪的。”
……
“這是哪裡?”顧清宛皺着眉頭,向前走了兩步,忽然發現不對勁,這才發現自己哪是在走,明明是在飄,想着要去哪個方向,便飄着動了……
她想伸手在自己胳膊上掐一下,看是不是在做夢,可是她的手卻穿過了她的身體,她,成了一個虛影,就像是練舞時腦海裡閃現過的影像一般。
“吱吱,你在嗎?”顧清宛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大聲喊了一句,可半晌也沒聽到小東西的迴應聲,她在那個空間裡四處飄蕩着,沒有邊際,沒有顏色,到處都是霧濛濛的。
她記得自己是在睡覺啊,臨睡前還在糾結回去後該怎麼解釋這兩天的行蹤,怎麼一轉眼卻來到了這個什麼也看不到的空間,漫無目的的飄蕩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的喊了起來,“有人在嗎?這是哪裡?”
還是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一點聲音,她不知道在這裡飄蕩了多久,這這裡,根本就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最後,顧清宛終於不耐煩了,她停了下來,擡頭看着白茫茫的上空,她不會無緣無故的就出現在這裡的,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不能放棄,好不容易纔找到回家的路,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卻又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鬼地方,爹孃他們還在家裡等着她,她答應要帶吱吱去看看外面的精彩世界,還沒做到呢,她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冷靜,冷靜,顧清宛努力的平復自己的情緒,不要被焦慮影響了判斷能力,一會兒之後,顧清宛坐下,低着頭,她開始慢慢思考,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來到這個地方呢?
這兩天也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啊,她每天除了吃過飯,然後和吱吱一起去密室練舞,也沒別的了,也沒有碰到什麼奇怪東西啊,難道,莫非是練舞的原因?可是,她來這裡也好長時間了,也沒有人理她。
煩躁的抓了下頭髮,密室的石牆上也沒記載練過舞之後會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啊,前輩你真是大坑啊,早知道如此,噯,早知道如此還是會練的,誰讓這是唯一能出去的路呢。
“不知名的前輩啊!你真是坑死我了!”顧清宛發泄似的對着四周大喊了一聲。
“呵,”
聽到這個聲音,顧清宛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立刻驚喜的站了起來,她轉身向着發出聲音之處看去,可是,除了那道聲音,卻沒有任何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