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許可後,兩人就着手開始準備,首先做的是周大同的辣子雞。他拿起案板桌上現殺好的活雞,用刀先將雞剁成一塊一塊的,然後又把其中兩三塊均勻的切成豆丁大的小塊,因着小塊雞肉更容易入味,緊接着把那些切好的小雞塊放在木盆裡清洗乾淨。
這邊,在廚房裡幫忙的活計已經用小鍋燒開了水,周大同把清洗乾淨的小雞塊放入燒滾的熱水裡,用滾水煮上五分鐘後,然後用舀子舀了出來,瀝乾水分。雞塊瀝乾水分後,需要用生薑,料酒,老抽,鹽和胡椒粉醃製一刻鐘,料酒是顧清宛親自調配的,獨家秘方,外面買不着,自然不害怕辣子雞這道菜的秘方被別的酒樓學去,因爲料酒在做辣子雞這道菜上可是尤其重要。
醃製雞塊所需要的姜蒜須得洗淨切成片狀,幹辣椒和蔥須得切成長的段,這樣一來,有助於雞塊快速的入味,做辣子雞,一定要先醃製再油炸,否則油炸後會淡然無味。雞塊醃製好後,周大同舀了幾勺油放到另外一個乾淨的炒菜鍋中,過了片刻功夫,將自個兒的手放到油上感受一下油的熱度,待油溫加熱至七成熱後,纔將醃製好的雞塊放入油中,雞塊在油裡翻滾着,一股香味在整個廚房蔓延,讓一旁填柴火的夥計深深的吸鼻子,“好香啊。”
隨後吩咐燒竈火的夥計用大火燒。剛開始顧清宛教給他們時,怕他們不知道七成熱到底是何程度,就告訴他們將自己的手放油上,只要有熱度時,便可以了。
周大同怕雞塊沉到鍋底,就拿了一個漏勺站在竈邊不停的在鍋裡翻滾着雞塊,手上的動作很快,等看到雞塊外皮開始變幹,顏色慢慢變成金黃色時,就用漏勺將雞塊撈了出來,放到了清洗乾淨的盤子裡。緊接着將鍋內的油舀出來放回油罐子裡,炒菜鍋內留了少許,大火也變成了中火,然後周大同將之前切好的蔥薑蒜和幹辣椒,花椒等調料放到鍋內,快速的翻炒着,等爆炒出香味,之後將那些炸好的小雞塊放到鍋裡,開始慢炒起來,待那些小雞塊均勻的分佈在辣椒中,菜就可以出鍋了。
他記得顧清宛交待過,這道辣子雞出鍋前一定要記得放入一些白糖,芝麻和孜然粉,雖然他都沒聽說過孜然粉是何東西,但是已經深深的喜歡上了這個味道,所以他等到雞塊要出鍋時,快速的打開竈臺上的鹽罐子和放有芝麻的罐子和孜然粉的罐子,分別用小勺子舀了些許出來,撒到小雞塊上。
本來是一定要放些雞精的,奈何古代那個地方還沒有雞精的出現,而顧清宛對這方面研究不深,嘗試了幾次,味道都不盡人意,最後沒辦法,只好放棄。不過還好她鼓搗出了孜然粉,出鍋時撒上一些孜然粉,辣子雞的整體味道比想象中還要好吃許多。
周大同將剛做好的這道辣子雞端到顧清宛面前,清了清嗓子,略有些緊張的看着顧清宛說道,“東家,菜做好了,您嚐嚐看味道如何?”
當辣子雞剛出鍋的時候,廚房裡的衆人就聞到了一股香味,頓時都感覺自己飢腸轆轆的。
顧清宛好笑的看了衆人一眼,然後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夾了一小塊雞肉放進嘴裡,閉上眼睛,慢慢的咀嚼着,感受着雞肉的味道。
“東家,怎麼樣?”
周大同和韓山二人均神情緊張的盯着微眯着眼睛的顧清宛,有些底氣不足的問道。這道菜雖然自己反覆研究了好幾天,做了不下二三十次,但是總感覺跟東家做的差了那麼一點點,他琢磨了好久,就是不曉得差在哪裡?
而在廚房裡幫忙的活計,則是集體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那盤辣子雞,還時不時的有一兩聲吞嚥口水的聲音傳來。
聽到周大同的問話,顧清宛將手裡的筷子放下,隨手掏出懷裡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後方纔看着周大同,一字一句的說道,“唔,還不錯。”說完,看着一羣饞貓道,“拿去吃吧。”
聞言,夥計們嗷嘮一聲,滿臉喜色的將那盤辣子雞端走了。
“東家,您說啥?”與衆人反應不同,周大同整個人怔怔的,看着顧清宛不敢確定的問了一句。
“你個二愣子,”站在他旁邊的韓山聞言,擡手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滿臉笑容的說道,“東家誇你做的辣子雞還不錯,你咋還傻愣愣的,莫不是高興的暈了頭。”
“東家你說還不錯?”被韓山猛拍一下,反應過來的周大同再一次的向顧清宛確認道。
“嗯。”顧清宛嘴角含笑的點了點頭。
“那這道菜我算是過關嘍。”見顧清宛點頭,周大同緊接着問道。
“是,你過關了。”顧清宛耐心的說道。
得到確定答案後,周大同哈哈大笑起來,他上前一把抱住韓山,激動的大聲喊道,“老韓,你聽到沒,聽到沒,東家說我過關了,哈哈。”此時的周大同開心的像個孩子,哪裡還有半點當初與顧清宛見面時的穩重。
“我說你個二愣子,我又沒聾,自然聽到了,”韓山使勁的掙脫周大同的禁錮,哭笑不得的說道,“快鬆開,快鬆開,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的像什麼話,被別人看見還以爲咱們怎麼樣呢。”
“哪有啥。”鬆開韓山,周大同不以爲然的說道。
坐在凳子上的顧清宛眼睛帶着笑意的看着二人,周大同的心情她能理解,能堅持做廚師這一行幾十年,除了賺錢養家餬口之外,想必也是因爲很熱愛這份工作,自己研究廚藝多年,自然希望能夠做出一些新鮮的吃食,得到人們的喜愛,而顧清宛教的這四道菜是他們從未接觸過的,剛好提供了這個機會。
就如同她一樣,每一次只要做出一道新鮮的吃食,或者研究出一份新的藥方,亦或者發明一種新的毒,她都會高興好久,又或許是別的,如同給蘭逸軒治病,當發現一種自己從未聽說的毒素,她就會想方設法,廢寢忘食也得把這種毒給解掉,而在解毒的過程中,是一種快樂的享受。
“韓叔,你可以開始做了。”跟周大同交流了一下辣子雞那道菜還需要改進的地方,等說的差不多時,顧清宛方纔看着韓山說道。
“噯,好的。”聲音裡帶着絲絲顫抖,韓山心裡略有些緊張的應道。
顧清宛聽出韓山的緊張,她笑着寬慰道,“韓叔不必緊張,按照你平常的水平來做就行。”
這韓山的擔憂她多多少少理解一點,周大同做的菜過關了,後面的他自然有些緊張,一是擔心做的不好,怕丟面子,畢竟不管如何說他都是這蘭棲縣城數一數二的大廚,要是被同行人知道了,肯定會被嘲笑譏諷的,二來就是怕做的不好,顧清宛會辭退他。
新東家給的待遇是在旁的酒樓裡不能比的,而且在這裡還能時不時的學到一些新菜式,如果被辭退了,他還上哪去找這麼好的差事啊,所以心裡難免有點緊張。
“老韓,有啥好緊張的,老哥看好你。”周大同上前,猛地一掌拍在韓山的肩膀上,大大咧咧的說道。
“嗨,我說老周,咱能別在這裡說風涼話嘛,”韓山無語的朝他翻了個白眼,輕哼一聲道,“哼,我就不信你剛纔不緊張。”
被說到痛腳的周大同也不生氣,只是衝着韓山嘿嘿的傻笑着,“嘿嘿……你說的沒錯,俺剛纔也有些緊張來着,可俺現在不緊張了。”
聽了他的話,韓山更無語了,他當然不緊張了,都已經通過了,還緊張個屁啊。不再理會他,韓山着手開始準備做鴨血粉絲湯。
他先把粉絲拿出一點泡在乾淨的清水裡,然後從櫥櫃上拿出小半隻鴨子,用刀切成小塊,和內臟一起放入燒滾的開水裡焯水,片刻之後,用舀子將焯好的鴨塊撈出,隨後又用舀子舀了適量的水倒入另外一個鍋內,緊接着放入桂皮,香葉,姜塊,料酒和鹽,等夥計將鍋裡的水燒開後,他急忙將焯好的鴨塊放到鍋中,拿起竈臺上的鍋蓋蓋在鍋上,讓活計用大火燒了半盞茶的功夫後,又吩咐他接着用小火燉煮。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掀開鍋蓋,拿起裝有胡椒粉的罐子用勺子舀出來一些倒入鍋中,緊接着又把內臟放到鍋裡,蓋上蓋子,又大約等了一刻鐘的時間,掀開蓋子,將鴨塊和內臟都撈出來裝在盤子裡。
在煮鴨塊和內臟的這段時間裡,韓山並未閒着,他將現磨的豆腐切成三角形塊狀,香菜切碎備用,等內臟煮好後,他又將鴨腸,鴨肝和鴨血切成小塊,分別裝在了洗乾淨的盤子裡。
沖洗了下手,韓山從櫥櫃的下層拿出一個顧清宛讓人特製的砂鍋,將那鍋鴨湯倒入砂鍋中,然後端到小竈上放好,等湯燒開,就把事先切好的鴨血放到裡面慢煮一會兒,然後用漏勺撈出,緊接着又把一開始就泡在清水裡的粉絲和切成三角形狀的豆腐擱在一起放到砂鍋裡,時不時的用筷子看一下粉絲的軟硬程度,等發現粉絲煮軟了,就將裡面的粉絲撈出來放到事先準備好的碗裡,倒入一些鴨湯,切好的鴨血,鴨肝,最後撒上一些香菜,這纔將那碗鴨血粉絲湯端到顧清宛的面前。
“東家,好了。”韓山將那碗血鴨粉絲湯放到桌上後,擡手擦了下額頭上因剛纔着急做菜而滲出的絲絲汗珠,隨後搓着雙手,有些拘謹的看着顧清宛說道。
“好香啊。”周大同伸着脖子湊過去,一臉陶醉的說道。
“去去去,一邊呆着去,別搗亂。”韓山一把抓住周大同的衣服,就將他往外面拉,同時還不忘扭頭衝顧清宛樂呵呵的說着,“東家,您快嚐嚐看,味道行不行?”
兩個人的年齡加一起,快百十歲的人了,還像兩個小孩子一樣,在一起吵鬧,顧清宛失笑的搖搖頭,不理會二人,她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小塊鴨血慢慢吃着,完了,又夾了一些粉絲放進口中,最後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邊的油漬。
見顧清宛品完菜了,那邊嬉鬧的兩人也不互相拉扯了,均紛紛停下來,瞪着一雙略微渾濁卻帶有亮光的眼睛看向她。韓山的一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自己做的菜不好吃,不僅對不起這幾天的辛苦,更對不起東家使人送來的那麼多食材。
當時教他們倆做菜的時候,說讓他們自個兒買菜,等店鋪開張時一起算錢給他們,可後來回到家裡一想,這件事不妥當,倒不是因爲別的,就是擔心他們家裡人不捨得花錢,故而第二天,顧清宛就拜託鄭掌櫃的,每天早上讓人買了做菜需要的新鮮食材,給他們送到家中。
“噗,”瞧着呆愣的兩人,顧清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說周叔韓叔,你們有必要那麼緊張嘛,左右不過只是一道菜,做的不好,以後可以慢慢學,用不着弄得跟打仗似的吧?”
“東家,這可不就是在打仗嘛,你說咱們浪費了那麼多的食材,要是還做不好,咱們哪裡還有臉來見東家啊。”周大同嘆息了一聲,說道。
“是啊,東家,老周說的在理,咱們在這一行也幹了幾十年了,如果連道菜都學不會,哪還有臉待下去啊。”韓山緊接說道。
聽着兩人的話,顧清宛很慶幸,自個兒遇到的都是比較負責任的人,不過周大同和韓山是鄭掌櫃介紹給他的,品行左右不會太差就是。
“呵呵,周叔韓叔,你們做的菜都不錯,所以就不必擔心其他的了。”顧清宛一臉笑眯眯的看着他們,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真的嗎,東家,我做的也通過了?”韓山一臉喜色的問道。
“那是當然,韓叔做的菜那麼好吃,應該要對自己有信心纔對嘛。”她笑呵呵的玩笑道。
“嘿嘿……讓東家見笑了。”韓山不自在的撓了撓頭,心裡微微懊惱,白活了大半輩子,怎麼一遇到東家的事情,就會忍不住犯傻,太奇怪了?
“韓叔,我可不是在笑話你,我是在誇你呢,”先是笑着說了一句,然後又看着兩人認真道,“只要周叔韓叔以後衷心在廚房裡做活,我定然不會虧待你們,可要是誰有二心,做出賣主求榮的事情來,我絕不輕饒。”
“是,東家,咱們都明白的。”周大同和韓山兩人恭敬的回道。
見他們答應,顧清宛滿意的點了點頭,周大同和韓山做的這兩道菜,味道還行,就是火候差了點,不過足以應付今天的開張。因着做這四道菜的工序異常繁雜,不管中間哪一項只要稍微出現點差錯,那菜的味道就會千差萬別,所以做這幾道菜時,一定不能爲了趕時間,而急於求成。
想到這些,顧清宛囑咐兩人道,“周叔韓叔,不管今天晚上客人是多是少,一定不能爲了速度而忽略質量,咱們得先將咱們店的招牌菜推出去,以後就不怕掙不到錢了。”
“是,東家,這個道理咱們都曉得。”周大同回道。
“那行,你們忙吧,我去別處看看。”說完,未等兩人反應,朝他們二人揮了揮手,就出了屋子。
因爲當時家裡的銀子有限,所以顧家燒烤店並沒有裝修的多豪華,顧清宛只是將二樓的雅間騰出來四間,分別以牡丹,芍藥,海棠,蘭花命名,每一間都各不相同,各有各的特色。這四間雅閣是她專門用來招待貴賓的。
徒步來到二樓,她慢慢打開四間雅閣中的其中一間的房門,進去之後,仔細的打量着室內的擺設,裝飾,看是不是跟自己先前說的一樣。
那廂,顧喜鸞母女倆相互攙扶着回到家中,屋子裡,周德海正在拿着算盤對賬,突然聽到堂屋裡傳來哼哼唧唧的聲音,心下疑惑,於是便放下手裡的賬本,走出來看看,見是自家婆娘和女兒回來了,臉露喜色,剛想開口說話,就看見顧喜鸞的臉上,鮮紅的五指印,頭髮也散亂了,可把他嚇了一跳。
“你這臉是咋的了?”
這好端端的出去,怎麼變成這樣回來,莫不是路上碰到搶劫的了?自家婆娘的性子他一清二楚,若真是碰到搶劫的,她是寧願被打死,也不會掏出一文錢的。
顧喜鸞母女倆見到靠山來了,立刻嚎啕大哭起來,周雅蝶更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都快要被嚇死了,只不過是半年沒見,誰能想到那個小傻子如今變得如此厲害,要是事先知道的話,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不會去招惹那小傻子的啊,連自己的親姑姑都敢下手,簡直就是一個惡魔。
“都別哭了,到底咋回事呀,你們倆倒是說話啊。”見娘倆只一個勁的哭,也不說話,周德海心急火燎的低吼道。
顧喜鸞母女倆被他吼的一激靈,紛紛打了個響嗝,瞬間停了下來,哭的正傷心的時候,剛好被打斷,而且還是被自家男人吼的,顧喜鸞的臉色別提多難看了,一張佈滿雀斑的臉,看着周德海扭曲的說道,“吼啥吼?我和女兒都被人打成這樣了,你不安慰兩句就算了,還來吼我們,這日子實在是沒發過了?哎呦喂,我的娘唉,我的命咋就那麼苦啊,我活着還有啥意思,還不如死了算了,眼不見心也乾淨了,嗚嗚——”
“不是,我不是有意吼你們的,鸞兒,你先別生氣,你冷靜下來聽我說,”周德海一見顧喜鸞發飆了,立馬上前小意的解釋道,“快別哭了,再說我吼你們,還不是因爲擔心你們嘛,好了,好了,別生氣了,趕緊給我說說,到底咋回事?”
見自家男人服軟做小,顧喜鸞也不得拿着捏着了,她擡手輕輕的摸了摸紅腫的臉頰,嗡嗡的說道,“嗚嗚,還不是顧清宛那個小賤蹄子。”
一提到這個事情,顧喜鸞的眼淚就控制不住的嘩啦嘩啦的往下流,臉頰和胸口到現在都是生疼生疼的,自打孃胎以來,她顧喜鸞何曾受過這麼大的罪,想起那個小賤貨,她都氣得牙根直癢癢,希望她的命一直這麼好,以後千萬別落在她手裡,否則定然要將她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方能吐掉憋在心中的那口惡氣。
此刻的顧喜鸞一顆心全都被仇恨所侵蝕,顯然已經忘記了不久前跪着求顧元河和顧清宛父女倆饒恕的畫面。
“你說是老四家的那丫頭打的?”周德海沉下臉色問道。那丫頭咋越來越厲害了,這纔多久沒見,竟然連長輩都敢打了?不對呀,他反覆的思索了下,然後緊緊的盯着顧喜鸞問道,“你和蝶兒不是出去買菜了嘛,咋會碰到那丫頭,還跟她打起來了,是不是你先動的手?”
“你這話是啥意思?”聽到周德海的話,顧喜鸞瞬間收了眼淚,看着他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指責道,“我和閨女都被別人打成這樣了,你不說替我們討公道,卻在這裡指責我的不是,你還有沒有良心吶?”說着,也不顧身上和臉上的疼,兩手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嚎哭起來。
“哎呦喂,老孃的命咋就那麼苦啊,咋就嫁給你這麼個酒囊飯袋,你個窩囊廢,自己的婆娘閨女被人打了,你還在這說風涼話,你還有沒有心吶,老孃還想着指望你替我們母女倆討個公道,老孃真是瞎了眼了,還不如一疼撞死在呢……”
“娘?”
周雅蝶哭着想要伸手去拉顧喜鸞,卻被她一掌給拍掉了,“你別管,今兒我要是不罵死他這個沒良心的,我就不姓顧。”
周德海被顧喜鸞的嚎聲震得耳朵生疼,他眉頭皺的緊緊的,無可奈何的看着坐在地上罵罵咧咧的顧喜鸞,“行了,別罵了,我不是那意思,你誤會了。”
“有啥誤會的,話都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老孃親耳聽見,還能有假不成?”顧喜鸞不買賬道。
“咳,”周德海伸手去拉顧喜鸞,“你先起來聽我把話說完,你再接着罵行不行?”
“還有啥好說的,”顧喜鸞撅着嘴,雖然一臉的不情願,但還是順着他的攙扶站了起來,哼哼唧唧的道。
“你呀,就不能有點耐心聽我把話說完嘛,”周德海扶着她小心的回到裡間的炕上,無奈的說道,“我問你,是不是你先動的手,不是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是咋回事?然後才能想辦法替你們娘倆報仇啊,要不然,我一頭霧水的,就是有心替你們出頭,也不知道該咋做啊,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真的?”顧喜鸞小聲的抽噎着,一臉不相信的問道。
“自然是真的,你說說,我啥時候騙過你?”周德海兩手一攤道。
顧喜鸞想了想,這倒也是,自從嫁給他,雖說要伺候公婆,每天給全家人做飯,洗衣服,但是自家丈夫卻是對他極好的,也很疼她,只要他在家,基本上都會幫着她幹些活,這可是她在顧家村同齡的姑娘間驕傲自豪的根本呢。
見顧喜鸞被問的不吭聲了,周德海這才接着問道,“你說說看,這到底是咋回事?”說完,走到櫃子前,從裡面掏出一小瓶藥,復走回炕前,拿着藥慢慢的給顧喜鸞敷傷。
“唔,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顧喜鸞回憶着,“當時我正在買雞蛋,就聽到蝶兒的哭喊聲,放下雞蛋,便急忙忙的跑過去,等到地方之後,發現蝶兒她一個人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委屈的哭着,手背手腕全是傷,你說說,我看到自個兒閨女受傷了,哪還能冷靜的了,就站在人羣裡罵着問是誰欺負了蝶兒,卻沒想到顧清宛那個小賤蹄子站了出來,陰沉着臉就讓我道歉,我哪肯,我可是她姑姑,哪有姑姑給侄女道歉的道理,然後沒說幾句話就打了起來,哼,誰能想到那個賤丫頭竟敢真的下手,嘶——”說着說着不由得激動起來,然後左邊紅腫的臉頰就火辣辣的疼起來。
“你小心點。”周德海蹙着眉頭看着她左邊腫的老高的臉頰,輕聲說道。聽過妻子的陳述,周德海沉思了片刻,然後朝外面喊道,“大丫頭,你進來,爹有話問你。”
聽到喊聲,坐在椅子上的周雅蝶,心裡頓時緊張了起來,不想進去,可又不敢違背自家父親,只好緩緩的朝內室移去,來到內室裡,在一旁站好,眼神怯怯的看着周德海,“爹,你喊我?”
“嗯,來,做炕上,讓爹看看你傷的重不重?”看着周雅蝶,周德海滿臉慈愛的說道,“爹給你上點藥。”
“不,不用了,”周雅蝶慌忙的將自個兒受傷的手背到背後,“女兒,女兒傷的不重,不用敷藥,爹,女兒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就,就先出去了。”說完,不等兩人的反應,轉身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剛走到門口,就被身後的顧喜鸞給喊住了,周雅蝶不得不停住腳步,扭頭看去,“娘,咋了?”
聞言,顧喜鸞嗔怪了她一眼說道,“那麼嚴重的傷不敷藥咋能行?快點過來,讓你爹給你敷藥,小心以後留疤,找不到好婆家。”
“娘,真的不用了。”周雅蝶臉色有些難看的說道。
“你是咋的了?”見自家女兒有些不正常,顧喜鸞擔憂的問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嗯嗯嗯,”聽到顧喜鸞的話,周雅蝶急忙點頭應道,“娘,女兒身體不舒服,女兒想去休息。”說完,眼神怯怯的瞅着,坐在坑上沉着臉不出聲的周德海。
如果被爹知道,娘是因爲她才被顧清宛那個小傻子打成這般模樣的,爹一定不會輕饒了她,偷偷擡頭對上週德海的眼睛,周雅蝶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既然不舒服,那就趕緊回房休息吧,”一聽女兒說不舒服,顧喜鸞頓時心疼了起來,她扭頭看着自家男人道,“你把這藥倒出來一些,用油紙包好,讓女兒帶回去。”末了還不忘囑咐周雅蝶好好休息。
之所以要讓周德海將瓶裡的藥倒出來一些,是因爲那時的跌打藥非常的貴,一般的農家大多數都不捨得買,反正磕着碰着一點,過個幾天它自己就好了,何必浪費這個錢。
“等一下,想休息也不差這一會兒,”沉默的周德海盯着周雅蝶的眼睛問道,“你給爹說說,你咋跟顧清宛那丫頭打起來了,還被她傷那麼重?”
“女兒,女兒?”周雅蝶躲閃着眼睛不敢直視周德海,站在那裡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顧喜鸞瞧着,還以爲是女兒受了驚嚇,心疼的不得了,於是衝着周德海橫眉豎眼道,“你就不能改日再問嘛,你沒看見女兒都被那個小賤蹄子嚇害怕了?”
“你先別管,”周德海朝顧喜鸞說了一句,顧喜鸞見他一臉嚴肅的表情,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麼,最終沒有說出來,“蝶兒?”
“嗚嗚,爹,爹,女兒錯了,女兒再也不敢了,”周雅蝶在周德海的注視下,最終沒忍住哇哇大哭起來,“嗚嗚,娘,都是女兒害你變成這樣的。”
“這是咋回事啊?”顧喜鸞被周雅蝶的哭聲驚了一下。
“嗚嗚,娘,是女兒看着顧清宛那個小傻子穿着新衣服,心生妒忌,一時腦子發熱,就上前去撕扯她的衣服,那小傻子才把女兒的手腕弄傷的,她讓女兒給她道歉,女兒不樂意,她就撕扯了女兒的衣服,嗚嗚,娘,女兒對不起您。”周雅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哪裡還有一絲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她一直以來都是那麼做的啊,誰能想到這次卻出了岔子。
“你糊塗,你爲啥不早點告訴娘啊。”顧喜鸞聽後,恨鐵不成鋼的說了一句,她要是知道經過是這個樣子的,這件事也不至於鬧成現在這般田地,雖然她一向愛佔別人家的便宜,但是她也識時務啊,本來他們家是打算跟老四一家搞好關係的,想着以後或許能從中得到些便宜。
“娘,嗚嗚,女兒知道錯了。”周雅蝶紅着眼睛,嚶嚶的說道。
“她爹,你說這事咋辦?”顧喜鸞看着周德海緊張的問道,她是不怕那小賤蹄子找她的麻煩,她就害怕她去報官,雖然她潑辣了些,鄰里街坊的誰都不怕,但是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跟當官的橫啊。
“你先別瞎想,既然那丫頭答應老四放你們回來,想來就應該不會再咋樣?”周德海沉吟了片刻,勸慰她道,隨後又責備的看着她,說道,“我說你咋就犯糊塗了呢,你不知道老四家如今不一樣了,我還琢磨着該咋樣跟他們和好,你們娘倆倒好,一下子都破壞完了。”
“老孃纔不想跟他們來往呢。”顧喜鸞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周德海白了她一眼,“難道你不想過好日了,不想讓兒子們娶房好媳婦,不想讓女兒們找個好婆家了?”
“當然想了。”顧喜鸞沒好氣的說道。這問的不是廢話嘛,她做夢都想過上好日子,然後讓兒子娶的好,女兒嫁的如意。
“老四他們家要開酒樓了。”周德海丟了一顆炸彈出來。
這還是他無意間發現的呢,沒想到老四一家如今混得這麼好,蓋了那麼大一座漂亮的兩進院子不說,現在又要開酒樓。酒樓那豈是一般人能隨便開的起來的?鄉下的人最多有本錢開家面鋪就了不得了,更別談酒樓了。
“啥?”顧不得胸口的疼痛,顧喜鸞一下子蹦起來,瞪着眼珠子大聲喊道,“你剛纔說啥?老四家開酒樓了?”
“嗯。”他重重的點點頭。
見自家男人點頭,顧喜鸞瞬間癱坐在了炕上,嘴裡不斷呢喃着,“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到嘴的鴨子都飛完了,”自言自語的一會兒之後,她揪着對面周德海的衣服,衝着他吼道,“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咋不早點告訴我啊?你要是早點跟我說,我能跟那小賤蹄子打起來嗎?”
“你可別怨我,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周德海朝她翻着白眼說道,“誰能想到就一個上午,你們母女倆就跟人家打起來了,這下好了,把人徹底得罪了。”
“我,我,我咋能想到他們家會開酒樓啊……”顧喜鸞被他堵的說不出話來,本就心煩意亂的,又聽到自家闖禍的女兒不斷的小聲抽泣着,頓時火了起來,朝她怒斥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除了哭,還能幹點啥?都是因爲你,咱家纔跟你四舅家鬧起來的,你還有臉在這哭?你咋不去死。”
“好端端的拿孩子撒啥氣,”周德海嗔怪了一眼顧喜鸞,然後看着眼睛紅腫,小聲抽噎的大閨女,輕聲道,“你娘說氣話呢,你別理她,吶,拿着藥回房間休息吧。”
“哦。”上前接過傷藥,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小心的瞄了一眼顧喜鸞後,方纔躡手躡腳的出了屋子。
“孩子他爹,你說這事該咋整呀?”等周雅蝶走後,顧喜鸞臉色難看的盯着周德海問道。
“先別急,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周德海衝着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出聲。
“你倒是快想啊。”顧喜鸞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都說別急了,”周德海煩躁的低吼了一聲,“行了,你先歇會,我出去轉一圈。”說完,不理會背後唧唧歪歪的顧喜鸞,擡腳就出了房門。
“你快點想辦法,別偷懶!”看着他的背影,顧喜鸞不顧紅腫的臉頰,大吼一聲,隨後呲牙咧嘴的暗咒了一句,“嘶,疼死老孃了,遭雷劈的賤蹄子,竟然下手那麼重。”
“四姐,四姐,你在哪裡?”
顧清辰站在一樓的大廳裡,兩手放到嘴邊,仰着腦袋,衝着二樓大聲的喊道。
“在這呢。”
聽到自家小弟的喊聲,在二樓房間裡的顧清宛出聲應了一句,然後轉身走出了房間,站在二樓的樓梯口處,低頭看着愣頭愣腦的顧清辰,笑着問道,“怎麼了?”
“四姐,三哥回去喂小狗狗了,清辰也想嗚嗚,清辰想回去看看它?可是三哥都不讓我跟着。”小傢伙嘟着嘴,眼淚汪汪的看着顧清宛,嘴裡控訴這對自家三哥的不滿。
顧清宛聽後,笑着搖了搖頭,慢慢的走下樓梯,來到顧清辰的面前,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笑着說道,“清辰難道不想看花燈了嘛?也不想看咱們酒樓開張放鞭炮了?”
“想啊,”顧清辰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道,隨後反應過來,低垂着圓滾滾的小腦袋,對了對食指,懦懦的開口道,“可是,可是……”
“清辰,兩者只能選一哦,做人不能太貪,不然會樂極生悲,兩樣都得不到的,知道嗎?”顧清宛耐心的引導着他。
顧清辰聽完顧清宛的話,垂着頭沉默不語,半晌之後,擡着小腦袋盯着顧清宛,一臉認真的說道,“四姐,清辰知道了,清辰不回去了,嗚嗚一直都在,可是花燈一年只能看一次,清辰不想錯過。”
“乖。”顧清宛朝他溫柔的笑着。
在忙碌的過程中,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夜幕降臨,天還朦朧黑的時候,大街小巷,各家各戶的門口全都掛滿了顏色不一,大小不一,形狀不一的燈籠,看的直讓人眼花繚亂,美不勝收。
顧家燒烤店的門口自然也掛滿了漂亮好看的各色各樣的燈籠,而且每個燈籠上都有一個燈謎。在這些燈籠之間,有一盞特別大,特別精緻,特別亮眼的燈籠,它還有一個特別的名字,叫做四葉燈。
這盞特別精緻的燈籠是顧清宛花費了好長時間畫出圖案,讓人專門訂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