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鑼鼓聲響起。
趙承安提着鑼鼓來到門口,看到外面花燈處聚集了不少人羣,不由得裂開了嘴巴,沒想到清宛丫頭的點子這麼好,竟然吸引了那麼的人駐足觀看,即使這些人不是全衝着酒樓開業來的,但這麼多人聚在這裡,肯定會吸引其他路人的好奇心,只要他們願意停留在這裡,總有一些人會因爲他們店的新鮮吃食而前去捧場的。
他後面緊跟着出來的顧元河瞧見這情景,亦是笑的合不攏嘴,“大姐夫,我這心裡有點緊張,咋辦?”畢竟是頭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顧元河激動的心情久久平復不下來。
倒不是因爲圍觀的人多而膽怯,而是因爲怕搞砸了自家小女兒吩咐他辦的事情,他哆嗦着嘴,看着同樣一臉驚訝的趙承安說道。
“別說你緊張,我這心裡也是提心吊膽的呢。”趙承安聞言,激動的回了一句。
以前的他都是下鄉去賣東西,碰到的也只不過是一個村子裡的個別幾個人,像眼前這麼大陣仗還是人生頭一次經歷,說不緊張激動那都是騙人的,他抓着鑼鼓繩子的手全是汗。
“大姐夫,你說我待會要是忘記該怎麼說了,咋辦呀?”顧元河又神經兮兮的問了一句。
“不會的,元河,你要相信你自己,”趙承安深吸了口氣,努力的平復自個兒激動的心情,然後擡手拍了拍顧元河的肩膀,安慰道,“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難免都有點緊張,不過到下一次就好了,所以咱們一定要咬着牙把這第一關闖過去。”似是在安慰顧元河,又像是在安慰自個兒,趙承安如是說。
“嗯。”顧元河覺得大姐夫說的有道理,就衝着他重重的點點頭。
“爹,大姑父,你們這是在聊什麼呢?”顧清宛手裡牽着一蹦一跳的顧清辰,走到門口,看着兩人略有些拘謹的樣子,嘴角微微翹起,一臉笑意的說道,“是不是緊張了?”
“四姐,爹和大姑父害怕了。”
顧清宛說完話,還未等顧元河和趙承安開口解釋,就聽到顧清辰軟軟糯糯的聲音響起,緊接着就見顧清宛的背後露出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一張憨厚可愛的小臉上,滿是笑容,正朝顧元河和趙承安兩人俏皮的吐着舌頭。
“不許亂說,爹哪有害怕,爹明明好好的。”顧元河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努力的擺出一副非常平靜的神情。
“就是,大姑父也沒有害怕。”趙承安緊跟着說道,就連表情都跟顧元河擺出的一模一樣。
看着兩人同出一氣,顧清宛有些忍俊不禁,她剋制住自己不要笑出聲,儘量平緩的說道,“是是是,爹和大姑父沒有害怕,你們倆精神着呢,那待會清宛就等着看你們倆的表現嘍。”
朝兩人說完,又扭頭看着顧清辰,嗔怪道,“不能這樣說爹和大姑父知道嘛,待會還要辛苦爹和大姑父幫咱們店招攬生意呢,你要是再這樣說,萬一他們倆一生氣,罷工不幹了,那咱們酒樓可就沒人來吃飯了。”
聽到顧清宛的話,顧清辰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他雖然不是太明白,但是有一點他是知道的,如果沒有人來店裡吃飯,那他們家就會沒錢,家裡沒錢了,他不僅不能買好吃的,而且還不能去上學院。想到這些,顧清辰立馬狗腿的衝顧元河和趙承安兩人,一臉笑眯眯的奉承道,“爹,大姑父,剛纔清辰說錯話了,你們別生清辰的氣,爹和大姑父纔不會害怕呢,爹和大姑父最厲害了。”
見自家小弟如此上道,顧清宛滿意的點點頭,孺子可教也。有了自己和小弟的讚許,相信爹和大姑父想不盡全力恐怕都不行了,此時,顧清宛忍不住在心裡偷偷笑着。
海口都誇下了,顧元河和趙承安不得不硬着頭皮上了。
“咚咚咚——”
趙承安一手提着鑼鼓,一手用小錘敲着,鑼鼓發出咚咚的響聲,讓圍觀議論的一羣人安靜了下來。他見衆人不說話了,便清了清嗓子,看着一羣人,大聲的喊道。
“各位走過路過的鄉親父老,小店馬上就要開業了,還請各位鄉親父老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就捧個人場。”
等他說完,顧元河就緊跟着喊道,“小店今天開業,有免費的茶點供用,各位鄉親父老如果逛花燈,逛累的話,不如就帶着家人來小店這裡,不僅可以歇歇腳,還可以品嚐到免費的茶點喲。”
“本店推出的菜品,點心,燒烤絕對是在別的地方吃不到的,如果大傢伙想要嚐鮮,可要儘早哦。”
“待會本店的開張儀式就要開始了,我們的東家還特意邀約了章縣令和濟民堂的鄭掌櫃前來剪裁,衆位千萬不要走開喔,錯過可是要懊惱一輩子的。”
顧元河和趙承安兩人一唱一和的說了起來,起先兩人都還覺得緊張,感覺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不過到後來是越說越順溜,越說越有勁,不到片刻功夫,兩人就把顧清宛讓他們說的臺詞全都說了一遍,基本上沒有錯漏的地方。
完了,兩人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自信的光芒。
等兩人說完後,圍觀的一羣人就又嘰嘰喳喳的議論起來,討論的內容大多都是兩人剛纔說的事情。
“我說兩位,剛纔你們說有免費的茶點供用,這事是真是假?”人羣中,有人狐疑的出聲問道。
“自然是真的,”趙承安大聲回了一句,然後笑着說道,“這位朋友如果不相信,可以在這裡稍等片刻,待本店開張之後,您可以親自驗證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畢竟現在無論我說什麼,您都會心存疑慮的。”
衆人聽到他的話,不禁點了點頭,他說的有道理,即使現在聽的再多,也不如待會親自驗證一下來的實在。圍觀的衆人沉默了片刻,又有人出聲問道,“那你們店裡免費供應的茶點,是不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啊?”
“呵呵,這位壯士是不是有點太貪心了呀?”顧元河看着那肥胖的中年男子呵呵一笑,“如果進店的每個人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話,那小店可就血本無歸嘍,再者說,小店推出的菜色可是在別的酒樓吃不到的,難道這位壯士不想嚐嚐鮮?”
“這樓裡的菜如果好吃的話,大爺自然是想嚐嚐鮮,可要是不好吃,那大爺何必花那個冤枉錢,倒不如吃點免費的茶點,晚上回到家也不用聽家裡的母老虎嘮叨了。”
聽到那中年男子的話,圍觀的衆人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個怕媳婦的呀。
“這位壯士你大可以放心,本店推出的菜絕對讓你滿意,如果你不想聽家裡的夫人嘮叨,大可以帶上一份甜點回去讓夫人品嚐品嚐,她要是吃高興了,哪裡還會嘮叨你,怕是誇你都來不及。”顧元河笑着說道。
“哈哈——”衆人一聽,又齊齊大笑起來,而那位中年男子則是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嗨,小哥,你還沒說你們店裡免費的茶點能吃多少呢?”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婦人看着顧元河問道。她旁邊站着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顯然是祖孫倆結伴出來看花燈的。
“凡是進到本店的客人,每桌上都會送上一壺茶水和兩盤點心的。”
“哦,這樣啊。”那老婦人聞言,點了點頭。
“哎,我說小哥,你剛纔說章縣令和濟民堂的鄭掌櫃會來給你們店剪裁什麼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還是你故意吸引進你們家的店,才這麼說的?”人羣中,有人質疑道。
不怪他們質疑,濟民堂的鄭掌櫃倒是好說一些,可章縣令是誰啊?那可是蘭棲縣城的父母官,有的福貴人家連他的面都不一定能見着,又豈會是他們這樣的小民可以請的到的。
“此事當然是真的。”趙承安看着問話的那人斬釘截鐵的說道,“現在章縣令和濟民堂的鄭掌櫃正在二樓的雅間內歇息,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站在這裡等着看。”
那問話之人見趙承安說的如此肯定,便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而是將話題轉移到了別處,“小哥,剛纔你們說的剪裁是怎麼一會事啊?”
衆人聽到他問這個問題,都不由得豎起耳朵聽着,他們心裡也正好奇着呢,剪裁一詞從未聽過,不知道是幹啥子的。
“這個嘛,到時候你們自然就知道了。”顧元河搖頭晃腦,一臉神秘的說道。
“切——”
正豎着耳朵聽他回答的衆人,聽到他如此說,都不約而同的切了一聲。不過越是知不道,衆人的心裡越癢癢,便有些急不可耐起來。
“我說,你們店啥時候纔開張啊?這都酉時了,不會要等到亥時纔開張吧,那我們可等不了。”雖然已經開春了,天氣也在慢慢回升,可畢竟還是在正月裡,就算天氣暖和也不會多暖和哪裡去,尤其是在夜晚,天氣還是很寒冷的,如果在這站着等一晚上,人肯定會受不了的。
“就是就是,這天,晚上也能凍死人的。”那人說完話,就有人緊跟着附和道。這麼冷的天,誰傻了纔會在這站一晚上。
“諸位莫急,本店將於酉時末正式開張,所以不會讓你們在這裡站一晚上的,還請諸位放心,還有,本店還特別準備了一次猜燈謎的小遊戲,”顧元河衝着圍觀的路人大聲喊道,說完這些,他頓了頓,擡手指向掛在一片燈籠中間的那盞四葉草花燈,繼續接着說道,“諸位看到了嘛,那掛在中央的最亮眼的那盞燈籠名叫四葉草,就是今天獎勵給猜燈謎獲勝者的。”
“小哥,此話當真?”先前誇讚那盞四葉草燈籠漂亮的老者,站出來看着顧元河問道。
“老伯,在下把話都說出口了,自然是當真的。”顧元河絲毫沒有因爲那人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而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他衝着那老者笑着說道。
那老者聞言,捋着鬍鬚點了點頭,一身的儒雅之氣,一雙略微渾濁的眼睛閃過一絲精光,然後又看着顧元河再次問道:“小哥,老夫可不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
“老伯請講。”顧元河笑着說道。
“這盞你說名叫四葉草的花燈,出自何人之手?爲何會將花燈做成如此模樣,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含義?”見顧元河答應,那老者一股腦的將心底的疑惑全都問了出來。
“哈哈,我說這位老頭,你不是說只問人家小哥一個問題嗎?眼下你一下子問了那麼一長串,你讓人家小哥如何回答你?”那老者話音剛落,便有人打抱不平道。
“這?”那老者反應過來。臉色微赫,隨即微微彎着腰,拱手向顧元河賠罪道,“是老夫心急了,還望小哥切莫怪罪。”
顧元河見此情況,沒有理會打抱不平的那人,而是忙向那老者報還一禮道,“老伯,不必如此多禮,這些問題您不問,在下也是要說的,所以老伯不必掛懷。”
“哦?”顯然沒料到顧元河會如此說,那老者微微驚訝,隨後笑着說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洗耳恭聽了。”
“說起來這盞花燈,在下還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呢,”顧元河的眼神緩緩的在對面的人羣身上挨個掃了一眼,一臉的難爲情,他輕輕的咳了咳嗓子,以化解臉上的尷尬,方纔接着說道,“其實這盞四葉草花燈不過是小女兒的塗鴉之作,後來無意間被濟民堂的東家瞧見了,甚爲喜歡,所以才命人將小女兒的塗鴉之作製作成了花燈,再後來小女兒就建議把這盞四葉草花燈作爲今天猜燈謎獲勝者的獎品。”
“想不到你女兒隨便畫畫都能畫出這麼漂亮的花燈啊。”人羣中傳來一句贊聲。
顧元河聞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讓大家見笑了,請諸位在此欣賞一下花燈,我們回去做下準備,本店開張的吉時馬上就到了,還請諸位在此稍等片刻。”說完,衝着那些人拱了拱手,然後便和旁邊的趙承安往酒樓裡走去。
“等一下。”
當顧元河和趙承安兩人前腳剛跨入門坎,後面就傳來之前那位老者的喊聲,兩人停住腳步,回頭看過去,就見那老者大步走到他們倆面前,道,“兩位小哥慢走,老夫還有事情想請教兩位小哥。”
剛纔顧元河的回答能騙得了那羣人,但卻騙不了他,那麼精緻的一盞花燈,怎麼可能是隨隨便便的塗鴉之作?定然是用心製作出來的,他平時除了看書,就是對製作花燈這一塊頗爲喜愛。
“老伯,還有何事?”顧元河疑惑不解的問道。
“這位小哥,恕老夫直言,你剛纔說的那番話,應該言不盡實吧?”那老者在兩人面前站定,捋了捋鬍鬚,一雙精明的眼睛盯着兩人,高深莫測的說道,“不知,小哥可方便將實情告知?”
“這?”顧元河和趙承安兩人聞言,不禁有些面面相覷,即使再漂亮,左右不過也只是一盞花燈,這老伯是不是太追根究底了些,顧元河略微思索了片刻,隨後纔看着那老者問道,“不知老伯可否相告,會何會獨獨對這花燈如此感興趣?”
“唉,老夫也不瞞你們說,”那老者聞言,長長的嘆了口氣,一臉的哀傷之色,像是在懷念什麼人一般,眼神盯着那盞四葉草花燈,幽幽的說道,“老夫的妻子以前特別鍾愛花燈,每年的花燈會老夫都會陪她一起去賞燈,她總是在老夫的耳邊唸叨,說是要自個兒做上一盞這世上最漂亮的花燈,然後掛在自家的院子裡,以前老夫還笑話她,花燈總是一年比一年漂亮,她怎麼可能會做出這世上最漂亮的花燈,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可她一點都沒有因爲老夫的話而氣磊,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親自畫圖,親手製作一盞花燈,然後讓老夫陪着她來到這花燈會,跟別人家的花燈比較,看誰的比較漂亮,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老夫陪着她看了幾十年的花燈,直到去年,她因病去世,今年的花燈會只有老夫一個人看,所以老夫就想着找一盞這花燈會上最漂亮的花燈送到她的墓前,也好讓她繼續賞燈。”
說到這,那老者已經雙眼含滿了淚水,似思念,似懷念的看着那盞四葉草花燈,而站在一旁聆聽的顧元河和趙承安兩人都不禁紅了眼眶,過了半晌,當他們二人都以爲那老者不再說話時,又聽到了他的聲音。
“老夫一個人沿着這道街慢慢的走着,直到瞧見了你們家酒樓外面的那盞形狀奇怪,但卻十分漂亮的花燈,老夫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盞花燈就是老夫的妻子想要一直尋找的,所以老夫才冒昧相問的。”
“不知道這位小哥可否方便告知老夫,這盞名叫四葉草的花燈有何來歷?”因爲他第一眼見到那盞花燈後,就感覺這盞花燈的背後定然有故事,是自己的妻子一直在尋找的。
顧元河聞言,垂下腦袋思索了片刻,雙手握了握拳頭,最後做好了決定,“老伯,我剛纔說的話是真的,沒有騙你們,這花燈確實是小女兒所畫,如果您有什麼想問的,那我這就去把女兒叫過來,您直接當面問她,可好?”
剛剛顧元河和趙承安兩人在外面敲鑼打鼓,招攬客人,本來顧清宛是想帶着顧清辰在門口看着的,不過後來卻被李氏喊了去,說是讓她再檢查一下,開張典禮所需要的東西,看有沒有漏的,或者不夠的。
“那就麻煩這位小哥了。”那老者禮貌的說道,臉上雖然平靜無波,但心裡卻翻起了駭浪。
見那位小哥不過三十幾歲的樣貌,就算女兒再大,也只不過是十幾歲,真能做出那樣的花燈嗎?那老者原本心裡是不相信的,但當看到顧清宛的那一刻,那老者便相信了,這世上竟有如此聰慧的女娃娃。
顧元河見那老者執意想要知道四葉草花燈的來歷,剛纔又聽了那老者的故事,心裡感動,就決定讓他見見自家寶貝閨女,“四丫頭,四丫頭,你出來一下。”他站在門外,高聲衝着裡面喊道。
不過片刻功夫,顧清宛就出現在三人面前,“爹,您找我?”她疑惑不解的問道,剛纔聽下面的夥計說,爹和大姑父已經圓滿完成任務了,這會子,找她做什麼?
“四丫頭,是這樣的,這位老伯想要知道那盞四葉草花燈的來歷,你知道爹是個嘴笨的,聽你說了兩遍也沒記住,所以爹就把你喊來了。”顧元河撓了撓頭,有些難爲情的說道。
“哦,是這樣啊,沒事,反正離酉時末還有一刻鐘,不忙,”顧清宛笑着說道,然後扭頭看着那老者,笑眯眯的說道,“這位爺爺您好,咱們到裡面去說吧。”
“哎哎。”那老者應了一聲,跟隨在顧清宛的後面擡腳朝酒樓裡走去。
“爺爺,我叫顧清宛,這是我爹顧元河,這位是我大姑父趙承安,不知道爺爺您如何稱呼?”待幾人坐下後,顧清宛禮貌的問道。
“老夫姓胡,如果丫頭不嫌棄,可以稱老夫一聲胡爺爺。”那老者已經收起了悲傷的神色,他捋了捋鬍鬚,衝着顧元河和趙承安點了點頭,隨後看着顧清宛一臉慈愛的說道。
“胡爺爺好。”顧清宛沒說嫌棄,也沒說不嫌棄,而是張口衝着那老者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好,好,”那老者笑着應道,然後有些狐疑的問道,“丫頭,那盞花燈真是出自你手?”
“胡爺爺,那花燈確實是我做的沒錯,不知道胡爺爺想知道些什麼?”顧清宛大方承認道。
“哦,是這樣的,老夫就是想知道你是如何想起做一盞那樣的花燈的?”那老者問道。
那盞漂亮的四葉草花燈竟然出自一個十來歲小姑娘的手中,太匪夷所思了,胡奉書微眯着眼睛暗暗的將顧清宛打量了一番,最後得到的答案是,這小丫頭,果然不簡單。
一般人家十來歲的姑娘會做什麼?最多不是幫自己孃親在廚房裡打打下手,就是喂喂家裡養着的牲口,亦或者是在家裡帶弟弟妹妹玩耍,孝順懂事的話,家裡窮,會幫着在田地裡幹些雜活,到附近的山頭挖些野菜,或者繡些荷包拿到縣城裡的鋪子換點銅錢。而眼前的小姑娘卻跟她們都不一樣。
“胡爺爺,其實也沒什麼的,”顧清宛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畫這盞花燈的時候,我也沒想那麼多,只一心希望我們一家人能一直這樣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所以才畫了四片葉子,因爲清宛曾經在一本雜記上看過,四片葉子,一葉代表希望,二葉代表付出,三葉代表愛,四葉代表幸福,我看過之後,剛好快要到上元佳節了,所以我就胡亂的畫了這麼一盞花燈。”
“原來是這樣。”那老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咦,那不是胡院長嗎?”
正當幾人談論四葉草花燈時,後面傳來鄭掌櫃的驚訝聲。鄭溫和鄭俊文兩人從二樓下來之後,他無意間擡眸,就瞥見了跟顧清宛說話的胡奉書。
聽到有人喊自個兒的名字,胡奉書站起身來,尋聲望去,便看到鄭溫以及他的大孫子鄭俊文正站在樓梯口處,嘴角含笑的看着他。
“是鄭掌櫃啊,好巧,你也來這裡了?”胡奉書看着他問道。
“咦,胡爺爺和掌櫃伯伯原來是認識的啊?”還未等鄭掌櫃開口說話,顧清宛的聲音就在幾人耳朵跟前響起。
“清宛丫頭啊,老夫怎麼不知道你什麼認識胡院長的?”先是朝胡奉書點點頭,然後纔對顧清宛問道。
顧清宛聞言,兩手一攤,聳了聳肩膀,無奈的說道,“掌櫃伯伯,我和胡爺爺是剛認識的。”
“哦,竟有這麼巧的事情?”鄭掌櫃一臉驚訝的看着幾人,然後對胡奉書說道,“胡院長,你還記不記得昨兒晚上我讓人給你送的請柬?”
“請柬?”胡奉書聽後,怔了怔,貌似有這麼回事,他記得用過晚飯之後,下面的小童遞過一張請柬,上面好像說要邀請他第二天去參加一家酒樓的開業慶祝,但是因着第二天就是上元佳節,他便拒絕了,怎麼鄭掌櫃會突然提到這件事,心裡疑惑,不由得就看着鄭掌櫃問道,“鄭掌櫃怎麼想起提這件事了?”
“嗨,是這麼回事的,那請柬上不是邀請你去參加酒樓的開業儀式嘛,”鄭掌櫃一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的神情,說道,見對面的胡奉書點點頭,他又接着說道,“我邀請你參加的就是這丫頭他們家開的酒樓。”
“當真?”胡奉書聞言,一臉的不可思議,訝異的問道。天下還有這麼巧的事情,早知道能在這裡看到那麼漂亮的花燈,他肯定一早就答應鄭掌櫃的邀約,說不定還能提前看到那盞四葉草花燈呢。
“自然是真的,你人都在這酒樓了,老夫還能騙你不成?”鄭掌櫃捋了捋鬍鬚,一臉笑意的回道。
“嗨,早知道如此,老夫就與你一同前來了,”胡奉書滿臉懊惱的說道,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擡手指着顧清宛,詢問鄭掌櫃道,“難道這個小丫頭就是你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個機智聰慧的小姑娘不成?”
“哈哈,那可不,”鄭掌櫃一聽,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臉的驕傲自豪,就好像顧清宛是他親孫女似的,“怎麼樣,我沒有言過其實吧?”
“哼,你得意什麼?人家丫頭好是人家丫頭家的事情,關你這外人什麼事啊,你這個鄭老頭有啥好得意的?”胡奉書有點吃味的輕哼道,甚至連稱呼都改了。
怎麼好事情都讓這個鄭老頭給趕上了,有個聽話懂事的好孫子不說,如今又有個小丫頭這樣的孫女,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看鄭老頭對那丫頭的喜愛,簡直比親生的還勝親生的,你說說他怎麼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到現在更是孤家寡人一個,自家媳婦在世的時候還有人陪他說說話,可自從他媳婦過世之後,平常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哎,我說胡老頭,話可不能這麼說,小丫頭她雖然跟老夫沒有血緣關係,但是老夫可是一直拿她當親孫女看待的,而且清宛丫頭她自己都說了,人和人之間的親疏關係,不能光靠血緣關係來維持,有些血緣至親甚至有時候還不如一個陌生人。”鄭掌櫃毫不客氣的反駁道。
“這話是這個小丫頭說的?”胡奉書聽後一臉詫異指着顧清宛問道。
“那當然嘍。”鄭掌櫃一臉傲嬌的說道。
顧清宛在一旁滿頭黑線的聽胡奉書和鄭溫兩人你來我往的舌戰,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這兩人是不是聊的太嗨皮,已經把他們這些人當成木頭樁子了。
“掌櫃伯伯,胡爺爺,你們倆別爭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顧清宛一頭霧水的看着兩人詢問道。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鄭溫和胡奉書是認識的,看兩人說話的口氣,貌似交情還挺深。聽他們倆話裡的意思,鄭溫昨天邀請了胡奉書來參加他們家酒樓的開張典禮,不過卻被胡奉書拒絕了。雖然他們倆誰都沒有提這件事,不過今天鄭溫是和鄭俊文一起來的,從而可以看得出來,而且聽鄭溫先前剛一見到胡奉書驚訝的語氣,也是可以判斷出來的。
不過有一件事,顧清宛聽了大半天,也沒聽出來,這胡奉書到底是何許人也?鄭溫稱他爲胡院長,這裡什麼人可以被叫做院長啊?顧清宛歪着腦袋,略微沉吟了片刻,忽然靈光一閃,對啊,蘭棲縣城裡的育才書院,那裡的校長被人稱作爲院長,那麼這位胡老爺子便就是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育才書院的院長嘍。
她以前聽顧家老爺子提起過這位院長,說他是一個飽讀詩書,見多識廣的人,而且還是一位胸懷天下的人,爲雲棲國培養了不少人才,底下門生更是遍佈全國,顧家老爺子每次提起他時,都是一副敬畏的神情。
果然如顧清宛所料,鄭掌櫃聽了顧清宛的話,反應過來,然後指着胡奉書向衆人介紹道,“你們還不知道來吧,眼前的這位可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老頭哦,說出來嚇你們一跳,他就是育才書院的院長鬍奉書。”
除了顧清宛以外,顧元河和趙承安以及聞聲趕來的李氏,顧清璃和顧清秀等人均被鄭掌櫃的話嚇了一跳,他們是連做夢都沒想到,會在自個兒的店裡碰到學識淵博的胡院長,而且還跟他們說了那麼久的話。
見一羣人聽了鄭老頭的話,皆是怔怔的,唯獨那個小丫頭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胡奉書心底更是確信那小丫頭不簡單,她恐怕早已經在自個兒和鄭老頭說的話裡猜出了自個兒的身份。
“學生見過胡院長。”
正當衆人愣神之際,站在鄭掌櫃旁邊的鄭俊文,擡腳走向胡奉書,到了跟前之後,兩手抱拳,彎腰給他見禮道。雖然他現在已經不在育才書院唸書了,但不管怎麼樣,說到底胡奉書都是他的先生,見了面自然要問候一下。本來早就想上前見禮的,只是自家爺爺一直在跟胡院長說話,他纔沒有上前打擾的,眼下趁着沒人說話的空閒,這才前去見禮。
“文小子,你太沒良心了,回來了也不知道去看看我這個老頭子,難不成還讓我這個老頭子親自去見你嗎?”胡奉書聽到鄭俊文的話後,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埋怨道。
文小子?顧清宛聞言一挑眉,看向鄭俊文,發現鄭俊文白淨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紅意,只是不知道,這是害羞紅的還是惱怒羞憤紅的。不過,想想在這麼多人面前,尤其是心儀的姑娘面前,被人叫小子,還是挺尷尬的吧。
捂着嘴偷偷的,明目張膽的在鄭俊文面前笑,惹得鄭俊文臉上的紅意又擴大了不少,她笑的越發得意。活該,誰讓他偷偷看她大姐的,她這是替大姐小小的教訓他一下,好讓他知道什麼叫非禮勿視。
“胡院長可冤枉學生了,學生本打算過完上元節就去拜訪您老的,誰知,提前在這遇到了。”鄭俊文笑着說道,“許久未見,您老身體看起來還很安健啊——”口中說着客氣的話,可那語氣實在稱不上好。
“我好?我一點都不好,你這個臭小子就跟你爺爺一樣的壞,老夫我把你教的那麼好,你竟然揹着老夫一聲不吭的就走了,你說你對得起我嘛?”胡奉書一改平時的沉穩,像個小孩子似的,毫不客氣的衝鄭俊文責備道。
“來,清璃,清辰,見過胡院長,你們不是打算去育才書院唸書嗎?吶,他老人家就是育才書院的院長,還不快點見禮。”見胡奉書又開始欺負自家孫子,鄭掌櫃就招呼着顧清璃兄弟倆,直接轉移話題。
聽到鄭掌櫃的話,顧清璃和顧清辰兄弟倆雙雙上前兩步,一起向胡奉書行禮。
“清璃,清辰,見過胡院長。”
“好,好,好。”胡奉書連呼三聲好,捋着鬍鬚,眼神不住的在二人身上打量,這兄弟倆應該是那丫頭的哥哥弟弟,那丫頭都如此聰慧,想必這兄弟倆也不是個笨的,他是越看越喜歡,越看越高興,果然把鄭俊文丟在了一邊。
見胡奉書一顆心全在顧清璃和顧清辰兄弟倆身上,鄭溫和鄭俊文爺倆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而顧元河和李氏夫婦倆亦是高興的緊,如果能得到胡院長的看重,他們也就不爲兒子們的以後發愁了。
“小子,你叫顧清辰?”胡奉書一把拉過有點呆萌的顧清辰,摸摸頭,又捏捏臉,才一臉笑意的問。
“回胡爺爺的話,小子就叫顧清辰。”顧清辰擡頭迎向胡奉書的眼睛,一點都不膽怯的大聲回道。
“好小子,不錯。”胡奉書聽後,哈哈大笑起來,很顯然,呆萌的顧清辰大概是對了他的脾味,看着顧清辰的眼睛都在發光。
其實旁邊的大小子也很得他的眼緣,不過他已經吃過一次文小子的虧,自然不想再重蹈覆轍,還是眼前這個模樣有點呆,但眼睛卻齊亮的小傢伙好,人小,什麼都還不懂,可以慢慢的教,讓他從小就學會尊師重道,不要像文小子那樣,半路就給他撂挑子跑了。
一旁的顧清宛羨慕的看着顧清辰的小臉,那軟軟的胖乎乎的小臉啊,捏上去的手感一定非常好,最近,小弟不知道聽誰說的,小男子漢不能被女孩子捏臉,就不讓她再捏他的臉了,嗚嗚,她好難才能捏到一把那小臉……
“你叫清璃?”胡奉書將顧清辰拉到自己身邊,拍了拍他的頭,然後才擡眼看着一直站在那裡不驕不躁的顧清璃,暗暗的在心裡點了點頭,這小子也是個好的,只是這年齡似乎有點大了。
“回胡院長的話,學生顧清璃。”顧清璃不卑不亢的回道,完全沒有因爲胡奉書先問了小弟,而有絲毫的嫉妒之心,在他心裡,不管是他還是小弟被胡院長看中,他一樣的高興。
聽到顧清璃的自稱,胡奉書略微有些驚訝,莫非這小子以前上過私塾,不然不會自稱爲學生的,想到這些,他打眼狐疑的看着顧清璃,問道,“以前可曾上過私塾。”
“回胡院長的話,學生曾念過幾年私塾,只是後來因爲家裡的原因,而停讀了。”顧清璃淡淡的回道,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悲喜。
還是旁邊的李氏聽到自家二兒子的話,忍不住紅了眼框,都是她這個當孃的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