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女王的驚豔出場自然震撼了在場名流的心臟,但這大抵只是視覺上的,
少數對薛女王研究深刻,並打過交道的人大多清楚:薛女王不管任何時刻,都不會刻意去迎合誰以及某個場合,這也是爲何在一年前的那場韓陳兩家的講和酒上以一襲驚豔紫色旗袍出場的原因,
她便是她,不爲任何人改變,
可今天,她變了,
變得不再那麼具有侵略性,變得縱使再女王氣場強大,也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味道,
這個變化在許多人看來是給薛老太爺面子,解釋起來也很合情合理,
但極少數大佬卻雙眼含有玩味神采,覺得事兒並沒想象中那麼輕描淡寫,
女王的出場終究是豔驚四座的,也必然是席捲全場的,
薛女王甫一出現,便迎來一道道豔羨以及仰慕的眼神,唯獨缺少的便是慾望,
不是沒有,而是沒人敢流露出來,
薛女王什麼身份,什麼手腕,在場人物中恐怕只有林澤不知道,當然,他的優勢在於能跟薛女王近距離聊天,還能在同一間屋子裡同眠,
女王出現後,薛貴第一時間行至她身後,比對待薛老太爺還來得殷勤備至,
“大家入席吧。”薛白綾輕描淡寫地擺擺手,當先落入上席,
那零散在四周的人羣亦是緩慢入席,不疾不徐,遠比大排檔那種不入流的場面來得波瀾不驚,只是當這幫跟陳逸飛等頂端人物比起來還稍差一籌的大佬落座後,終於有點摸清爲何前方那張註定是給金字塔頂端大佬坐的桌子是矩形的了,
戲謔,
還遠談不上,
試探,
多少有那麼點意思,
只是,這試探未免太驚險了吧,
薛女王的確是燕京翻雲覆雨的大人物,可那撥註定要坐在矩形酒桌上的人物,也沒一個是小角色啊,哪個不是揮揮手,便能號令萬千人馬的猛人,
這等試探,實在讓人心驚肉跳,
饒是這幫人也瞧得出薛女王的用意,韓小藝陳逸飛等人又豈會瞧不出,
事實上,早在這幫人進來大廳時,便瞧出這座位是有名堂的了,
華夏講究一個站位,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門道,而座位,自然也是其中一個枝節,就連在古代,尤其是宋朝之後重文輕武的朝代,左手通常都是由位高者居之,也就是文官佔據,所以此時此刻,誰坐左手,誰又坐左手第一個位置,便是個很大很大的問題,
林澤見狀的第一反應便是略帶笑意地掃了韓小藝一眼,壓低聲音道:“美女,你想坐哪兒。”
“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韓小藝反過來笑眯眯地問道,“我們的林大爺不錯嘛,連這種酒宴也有你的座位,有也罷了,還是最上頭的,嘖嘖,不簡單吶。”
韓小藝說得陰陽怪氣,卻是將林澤嚇了一大跳,
本來,他是打算戲謔完韓小藝便直接找個地方坐下喝酒的,何曾注意到薛女王坐的那張桌子,除了女王之外,還有六張椅子,
陳逸飛,韓小藝,東南亞三巨頭,只有五個人,算上薛貴,剛好六個,不說林澤沒研究椅子的數量,即便研究了,他也不認爲自己有資格坐上去,
就算有這個資格,他也不樂意,
一個外表溫潤無害的陳逸飛已經讓林澤吃不消,再來個陰險惡毒的極致,還無比霸道凜然的汪樹,他直接就慫了,更何況,汪樹還僅僅是東南亞三巨頭之一,剩下兩個雖說沒接觸過,也不知道根底,但能跟韓鎮北那種草根梟雄坐同一張桌子談判的猛人,會是自己能應付的,
怎麼想小林哥都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往那張桌子靠,
“難道你覺得薛貴打算站一晚。”林澤揉了揉鼻子,苦笑不跌地問道,
“或許你對薛貴的瞭解只侷限於表面,沒錯,在外面,他是瘋子,是誰的面子都不給的神經病,但在家裡,他老實得跟小頭爸爸似的,薛白綾讓他蹲着,他絕對不站着,讓他站着,累死他也不會坐。”韓小藝笑嘻嘻地說道,“看他現在這模樣,大概是打算站一晚,順帶着給咱們斟茶送酒吧。”
“草。”林澤目光挪至薛貴臉上,後者卻嬉皮笑臉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戲謔意味濃郁,
“姑姑,你猜誰會第一個挑座位。”薛貴似笑非笑地問道,
“肯定不是你。”薛白綾端起茶抿了一口,一點也不介意那幾位猛人躊躇地不肯落座,耐心等候,
“誰敢第一個挑,那肯定是挑左手,陳逸飛韓小藝作爲本土代表,在這種場合下又豈會自甘掉價,而作爲東南亞的三位巨頭,這麼多年來還是首次齊聚燕京,就算他們底蘊再好,再懂得含蓄內斂,怕也不捨得將這個位置讓給別人,唉,姑姑,你這招玩得太絕了,直接就讓他們陷入劍拔弩張的局面,不過放眼燕京,也只有你敢玩這一出,換做別人,早求爺爺告奶奶讓他們坐首席了。”薛貴唏噓道,
薛白綾沒理會薛貴的吹捧,在喝茶的瞬間,那雙彷彿裝滿了世間智慧的明亮眼眸細細掃一眼六人,迅即便收回視線,
“姑姑,其實我很好奇,爲什麼你要給林澤留個座位。”薛貴笑的很詭異,問道,“老太爺可沒這麼安排。”
“我做事,需要徵詢你的意見。”薛白綾淡淡道,
“額,人家這不是好奇嘛。”薛貴扁了扁嘴,
“你還是好奇待會兒誰的酒量更好吧。”薛白綾放下茶杯,姿態雍容優雅地望向六人,
在所有人的矚目下,這六人終於有人動了,
不是擁有小魔女稱號的韓小藝,亦不是看上去粗糙霸道的戰歌狂,更不是溫潤公子陳逸飛,而是最懂得拿捏火候,東南亞三大巨頭中在燕京名頭最大的汪樹,
他見衆人皆沒什麼反應,最後目光輕微掃了薛女王一樣,朝左手方向走去,,
他這一動可謂牽動在場所有大佬的心臟,均感慨這位外來者胃口還真不小,直接往最左側走去,難不成,他想坐最有分量的那把椅子不成,
他動之後,韓小藝那張嬌嫩欲滴的俏臉上頓時掠過一抹不着痕跡的神色,除了站他旁邊的林澤察覺到,無人能捕捉,
陳逸飛卻是神色不變,只是面含溫柔微笑地站在原地,
兩位本土豪門反應不大,倒是那位低調文雅到幾乎能被人忽略的文破局有了反應,他表情豐富,七情上面,很有幾分欲後發制人的跡象,
很快,
汪樹的動作傳遞了他選擇位置的信號,
第二把,亦是中間那把椅子,
不是第一把,也不是第三把,而是選了這個尷尬到極致,也致旁人尷尬到極致的位置,
他這麼一坐,無形中將壓力施加到了第一把跟第三把椅子的得主人身上,
要麼,直接坐第一把,要麼,只能屈居第三把,
汪樹落座後,氣定神閒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含笑道:“聊了這麼久,我實在口渴難耐,只得先搶一把椅子了。”
“哼哼,你倒沒直接坐第一把。”文破局忽地上前兩把,語調陰森地說道,
他這反應跟之前那低調內斂的氣態大爲迥異,似乎對汪樹的做法頗爲不滿,面上掠過一絲慍怒之後,擡腿朝左手行去,
幾乎是同一瞬間,戰歌狂也動了,
兩人一齊踏步,卻是戰歌狂因雙腿長,步子大而佔了先機,將身高勉強一米八的文破局甩在身後,徑直朝第一把椅子走去,
“哈哈。”
戰歌狂絲毫沒理會文破局那陰沉如斯的表情,一屁股坐在第一把椅子上,爽朗笑道:“文兄,既然你有意退讓,我就不客氣了哈。”
“好步法。”薛貴忽地拍手叫好,
文破局見大局已定,再如何惱羞成怒也是枉然,便神色清冷地坐在一側的第三把椅子,面目陰沉,
這一番搶座位直看得周邊那羣大佬瞠目結舌,同時也暗自唏噓他們的實力跟底氣,換做自個兒,恐怕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底氣去爭奪椅子了,
東南亞三位巨頭的爭奪自然跌宕起伏,燕京這邊的三位卻是相當的含蓄禮貌,尤其是陳逸飛,他在汪樹等人落座之後,竟是一點不生氣,面色仍然溫潤婉轉,轉身向韓小藝笑道:“韓小姐,前頭的空氣好,我又知道你素來崇拜仰慕薛姑姑,你去坐吧。”
韓小藝聞言,當下有些愣神,但很快便回過神,甜甜笑道:“話雖如此,但我終究是不能跟陳少爭的。”
“韓小姐何出此言。”陳公子含笑問道,
“我跟林澤向來形影不離,我若坐了上席,陳少豈不是連中席也要讓出來。”韓小藝純美笑道,頗有幾分不諳世事的小公主氣息,
“那倒無妨,話已經說出口,我總是要和和氣氣地解決這座位的問題。”陳逸飛衝韓小藝溫柔一笑,說道,“韓小姐還是請上座吧,一直讓薛姑姑等候,太沒禮貌了。”
真他娘魅力不可擋啊,
林澤不由自主地自慚形穢起來,
如此英俊的男人,這等霸道的身家,連脾氣秉性也好得離譜,我小林哥要是男人,這輩子肯定非他不嫁,
見韓小藝還欲說什麼,林澤忽地拉起她的小手,微笑道:“既然陳少主動讓位,那咱們就卻之不恭了。”
說罷,他拉着韓小藝坐上去,陳逸飛則是緊隨其後,坐在跟文破局面對面的位置,
左手第一把椅子,自然是分量最重的,第二把,卻不如右手第一把來得霸氣,但既然安排一邊三把椅子,基本的規矩還是有的,戰歌狂坐了第一把,文破局就算再癲狂,也不可能把右手第一把給坐了,他的隱忍,倒也貼合他的身份,
只是跟陳逸飛一比,登時就顯得小巫見大巫,
你坐左手第三把,還有被逼無奈的成分,陳逸飛卻是實打實的謙讓下去的,別說不如文破局那椅子的分量,連林澤都不如,,
這種場合通常來說很難出現誰謙讓,一方面是謙讓不會贏得好感,另一方面,謙讓到極致,就顯得分外無能了,可陳逸飛的謙讓非但沒讓人生出違和感,也絲毫不影響他在燕京大佬心中的形象,可謂火候拿捏到極致,玩兒得爐火純青,
衆人落座後,林澤故作淡然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餘光卻是掃視陳逸飛那沒有死角的側臉,心頭感慨:“一個座位的選擇就搞得暗潮涌動,火光四溢,這頓晚宴到最後究竟會發展到哪一步,當真讓人忐忑不安,如坐鍼氈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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