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女決定留在燕京一段日子,
但期限沒告知林澤,這便意味着銀女可能隨時走,也可能很長時間不走,
這是一個很讓人振奮的消息,至少對林澤來說,這個消息無疑是讓他很開心的,
一個女孩子家,總是在外面四處漂泊終究不是什麼好事兒,能在燕京逗留一段日子一來提高了銀女的生活質量,另一方面則能讓林澤少擔心她一點,不管她是否強大到能跟自己打平手,在男人眼中,女人總是弱者,這是無數男人的劣根性,也是社會輿論導向,小林哥也不能免俗,
只是沒等林澤開心一分鐘,銀女便說道:“我不會跟你住。”
“爲什麼。”林澤微微蹙眉,
“需要理由嗎。”銀女反問,
“不需要嗎。”林澤繼續問道,
“需要嗎。”銀女淡淡道,
“,。”
林澤覺得自己的確不需要再問了,銀女她能聽自己的,任何事兒都能,但有些事兒她一旦搶先做了決定,她就不會再相信任何人,這一點林澤無比肯定,
所以銀女走了,走得毫無牽掛,並沒跟林澤卿卿我我,情意綿綿,相當的灑脫乾脆,
林澤也沒問什麼,他本就不是一個婆媽的女人,更何況面對的人是銀女,林澤實在找不出可以詢問的理由,
跟銀女吃過早餐後,林澤便奔回了韓家別墅,,屬於韓鎮北的那棟,
福伯幫他準備了一間客房,對他的夜不歸宿也沒多問,只是表情有些詭譎地望向林澤,隨後便忙活自己的去了,
林澤也沒覺得什麼,正想去找韓小藝時,卻得到僕人們的回答,
大小姐一早就出門了,現在並不在韓家,
“出門了。”林澤微微愣了愣,旋即便是錯愕地問道,“你們老爺在家嗎。”
“也出去了。”僕人說道,
“一塊出去的。”林澤頓時莫名其妙起來,
“嗯。”
林澤滿腹疑問地回到客房,先是衝了個冷水澡,之後便打算給韓小藝打個電話,
韓鎮北不是中風了嗎,不是渾身上下能活動的地方少得可憐嗎,那他爲什麼還要跟韓小藝出門,不怕被人發現,
雖然林澤相信韓鎮北有很大把握守住這個秘密,可並不代表沒有任何風險,而韓鎮北,從來不是一個疏忽的人,爲何會選擇這個時候出門,難道有極爲重要的事兒嗎,
他雖然知道此刻給韓小藝打電話詢問他們的家事不太合理,但終究是關係這對父女的情況,終於還是給韓小藝撥了個電話,
嘟嘟,,
嘟嘟,,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通,請稍後再撥打,
林澤連續打了三個,得到的回覆都是人工留言,不由眉頭微鎖,自言自語道:“碰到麻煩了。”
這個念頭只是甫一冒出,他便強行壓制下去,並搖頭苦笑道:“不可能,這是燕京,誰敢動他們,哪怕韓鎮北如今需要坐在輪椅上,也沒人敢做出格的舉動。”
如果琢磨一陣,林澤便縮回被子睡個回籠覺,昨晚一宿沒睡,實在太睏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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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有很多公墓,各個檔次都有,
之前華夏流傳着一個比較滑稽,卻又無可奈何的事兒,
活着的人買不起房,死了的人買不起一塊土下葬,所以華夏人的平均年齡將在不久的將來成爲全球之最,
爲啥,死不起,
韓鎮北作爲華夏國屈指可數的富豪,旗下產業資金難以用實際數據來估計,人們只清楚一點,韓鎮北就算從今天開始吃老闆,他能吃一百輩子,而且還吃不完,
他缺錢嗎,
不缺,
但在韓小藝的推動下,韓鎮北跟女兒向一處並不奢華的公墓區行去,
深秋的早晨較之寒冬的凌厲冬風少了一絲冷冽,卻多了一份綿綿陰冷,冷的不止肌膚,還有心臟,
許多墓碑上或者周邊落滿了泛黃的枯葉,沒人去收拾,大抵也沒人來探望這些已故的人吧,除了在重陽清明人們會履行職務地來表達一下他們那並不如何誠摯的孝心,正兒八經的時候怕是很難了,
冷血嗎,
談不上,人們總是將精力停留在活着的人身上了,已故的,若沒驚濤駭浪的遺憾或回憶,對那些壽終正寢的已故長輩是很難提起過多精力的,
韓小藝將輪椅上的韓鎮北推到一塊墓碑前,墓碑上有四個人的名字,除了墓碑的主人,便是韓鎮北以及韓家姐弟,
墓碑下葬的是誰,已無需多解釋什麼,瞧韓鎮北那情難自禁的表情以及韓小藝愧疚心痛的神色,便能百分百猜測出來了,
除了韓家夫人,誰能讓這兩位燕京紅人如此沉重,
如此的情緒低沉,
韓鎮北費力地擡起那隻還能活動四根手指的手臂,沒特意保養過,但並沒多少皺紋的手掌輕輕摩挲着墓碑,宛若對待一塊精緻的藝術品般,分外小心謹慎,生怕驚擾了幕下的那位故人,
韓鎮北滿心投入地坐在輪椅上,目光復雜而深情地凝視墓碑上的照片,嘴脣微微上翹,擺了擺手,示意韓小藝走開之後,方纔柔聲說道:“老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來陪你,你會喜歡嗎,開心嗎。”
韓鎮北面龐上柔情似水,微笑道:“二十年了,一眨眼間,你已經離開快二十年了,我老了,孩子們也大了,你一個人在下面,應該很孤單,很寂寞吧,有怪過我沒趁早下來陪你嗎,你肯定不會,你是那麼的善解人意,又豈會責怪我呢。”
墓碑上照片裡的女人並不是一個漂亮到驚豔的女人,甚至於,連漂亮都算不上,撐死了,也只能冠以清秀二字,
照片上的女子挽着一個簡單的髮型,不像現如今女人們的花枝招展,爭相鬥豔,若讓這位女子生活在現在,完全稱得上淳樸和內斂,
正是這樣一個不夠漂亮,也不夠性感的女人,卻是韓鎮北思念二十餘年的女子,他一輩子唯一的女人,妻子,
爲了她,韓鎮北在發跡後的這二十年裡,他不曾與任何女人有瓜葛,孤家寡人二十年,只爲祭奠那位才嫁給他不到三年的妻子,
他值得敬佩嗎,
值得,至少無數女人都會對這種長情的男人報以極高的讚美,可對韓鎮北而言,這本就是極爲正常的事兒,甚至他還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究其原因,卻是在韓鎮北眼中,自己的妻子實在太優秀,優秀到韓鎮北自慚形穢,
“你知道嗎,咱們的女兒長大了,也懂事了,咱們的兒子雖說看上去好像沒什麼前途,卻也不算是個蠢蛋,只要他肯努力,未必比小藝差,不過我一直遵循着你的意思,不管什麼時候,都尊重他們自己的意思,不會強迫他們做任何事兒,這一點,直至今日,我都謹記着。”
韓鎮北微微搖了搖頭,嘆息道:“只是你肯定要怪我,讓小藝扛下這個擔子,這得怪我,若不是我打造了這麼個商業大廈出來,她本不需要如此沉重,也並不會生存在如此險境中,你終究,,還是會我責備我的,對嗎。”
“不會。”
身後忽地響起韓小藝發顫的聲音,她先是替寒風中的韓鎮北披上披風,旋即便是尋在輪椅旁邊,目光柔和地凝視着韓鎮北,說道:“爹地,母親如何會怪你,先不提你這些年對國家的付出,單單是您每年投下的那一億慈善基金,就足夠讓您成爲一個受人尊重的人,母親那麼通情達理,怎會責備你。”
韓鎮北微微一笑,說道:“傻孩子,你懂作爲母親的心思嗎,她們的眼中,往往只有自己的孩子。”
韓小藝先是一愣,旋即眼眶紅了起來,
你懂母親的心思嗎,
韓小藝不是母親,但若是她母親不曾難產去世,她未必不懂母親的心思,可這終究只是如果,無法成爲事實,
“您待我很好,待小寶很好。”韓小藝收斂起心神,柔聲說道,
“不夠好。”韓鎮北微微搖頭,苦澀道,“至少待你還不夠好。”
“很好,很好…”韓小藝動容道,“這天底下,又有幾個父親能做到您這樣,您何時強迫我做任何不喜歡做的事兒,你什麼時候要求我什麼,甚至於,,你從不曾與我說哪怕一句的惡語,有您這樣的父親,從來都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驕傲。”
韓鎮北輕輕地掃女兒一眼,擡起那僅剩的手臂,順了順她柔軟的秀髮道:“傻孩子,哪怕爹地我對你再好,這麼一件事兒,便無法將功抵過了。”
“這是女兒自己的選擇,與您無關。”韓小藝堅強道,
韓鎮北溫柔地凝視韓小藝,良久之後她才輕嘆一聲,隨後竟是奇怪地笑了起來,颳了刮韓小藝的鼻子道:“你知道爹地這輩子最大的驕傲是什麼嗎。”
“娶了母親做妻子。”
“不是,那不是驕傲。”韓鎮北微微笑了笑,說道,“而是你長的像我,性格像我,太多太多地方像我,你說,難道這還不值得我驕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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