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女走了。
林澤知道她是在自己過馬路時離開的。
但他沒回頭,因爲他不知道回頭說什麼。
說一句“嗨,你要走了”嗎?
林澤覺得她應該不會回答自己。如她來得毫無徵兆,走時也同樣悄無聲息,沒留下隻言片語。
她本身就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女子,甚至很反感說話。
所以她走時,林澤也毫不猶豫地踱步馬路,默默點上一支菸。
“如果哪一天你發現我很強,甚至比你強。難道真要嫁給我?”林澤噴出一口濃煙,嘴角泛起一抹難言的苦澀,緩步往熙熙攘攘的街道行去——
小刀會贏了。
這個消息宛若插上了翅膀,迅即覆蓋整個華新市地下世界,乃至於警方耳中。
北區三方勢力被摧毀,留下的大混子們也是苟延殘喘,瀕死掙扎。
似乎是在向北區地下世界宣佈這個消息,中環警局作爲華新市兩大分區警署之一,竟是全員出動,對刀疤旗下各大場子進行嚴苛審查。
一方面,如今刀疤乃北區最強大哥,若是不將他壓制住,怕是會惹得上頭不高興。畢竟,前段時間各大勢力的火拼鬧出不小動靜。警方必須操刀進行壓制。至少在未來的一個月內,華新市的治安務必恢復如初。
另一方面,則是警方需要跟北區最強的大哥刀疤進行一次談判。
以後是想低調賺錢,還是高調搗亂?
如果是後者,程自強作爲北區中環警界的一哥,他會陪刀疤玩到底。哪怕放下其他的大案子,也不會讓刀疤有翻身的機會。
當然,程自強深信刀疤不敢亂來。跟他過不去,就是跟上頭過不去。在華新市,在華夏國,沒誰有這個膽子。那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警車拉響警報,“烏拉烏拉”的警報聲似乎在警告所有蠢蠢欲動的勢力:現在不屬於你們活動的時間,不想死就把腦袋龜縮到肚子裡去。不要在外面繼續晃盪。
而刀疤旗下不少大哥也都以破壞治安,妨礙司法公正爲由被逮捕。
當然,至於被關押多久,便是程自強說得算了。
他會看刀疤的表現,看刀疤的反應。如果低調,和諧地做生意賺錢。程自強不會太過爲難他。畢竟,程自強要往上爬,就需要政績,需要一份完美的履歷。若是他管理的地區成天鬧事,終日不得安寧。哪位上面的大佬敢扶他上位?
程自強又知道刀疤的背後有一個身份敏感且很可怕的年輕人,所以在向刀疤旗下人馬下手時,他儘量以懷柔的手段收押。除一兩個性子暴躁的混子過激反抗而被判刑。幾乎是以一種平和的進度進行着。
這一日,林澤剛下晚自習,便被刀疤等人邀請過來吃宵夜,他本是要照看韓家姐弟沒法走開,卻在韓小藝的慫恿下帶着姐弟一起過去。
韓小藝喜歡鑽進林澤的生活圈子。哪怕林澤從不認爲跟道上混子吃宵夜是生活習慣。卻是抵擋不住這位大小姐的伶牙俐齒,只得帶上兩人過去。
韓小寶則是更加興奮了。
他是死宅沒錯,但他是個暴力宅。玩遊戲喜歡選近戰肉搏人物,各類熱血遊戲他全都打爆,一個不放過。書房的裝飾和那幾張顯眼的海報更是凸顯他對快意恩仇生活的嚮往。
跟這幫道上大哥吃宵夜,他求之不得。
林澤驅車而來,那十幾個大混子包括神父刀疤等小刀會核心成員皆是嘩啦啦起身。將那並不寬闊的路邊攤佔滿。
林澤將車停在路邊,攜着姐弟倆微笑走來,擺手示意:“坐吧。”
八張桌子,每桌四人。林澤這一桌是兩桌拼起來的。否則根本坐不下刀疤這邊的核心和林澤三人。
因爲吃的是燒烤,倒是沒幾個人喝白酒。每桌前擺着幾件啤酒。落座的前一刻鐘,幾乎都是其它酒桌上的大混子跑來敬酒。紛紛表達了對林澤的尊崇和敬仰。
同時也爲他們這輩子做出的最精彩抉擇感到開心。
刀疤上位了。
哪怕明面上他仍然只是一個地區大哥。
可如今——北區除他一個地區大哥之外,再無他人。其餘幾個地區大哥已死,他們的勢力也被摧毀。北區地下世界的話事人除去刀疤,還能是誰?
這也就是說,如今這幫大混子的後臺,便是刀疤這個北區未來的龍頭。而他們,皆屬於刀疤的嫡系部下。有這層關係,不說長久的,至少十年內能順風順水,一路飄紅。
而早在三個月前,他們還每個月抱怨着金元收費太高,讓他們的生活苦不堪言。可三個月後,他們卻成爲北區最有勢力的一派。
走到這一步,靠誰?
當然是靠小林哥。若是沒有小林哥,金元不會垮臺,刀疤不會上位,北區三方勢力也會持續佔據半壁江山。
可如今呢?
北區已是刀疤說得算了。
想到此節,這幫人誰會不想跟小林哥喝上一杯?跟檯面上的大哥刀疤喝一杯?
一杯杯下來,林澤跟前的一件啤酒已是見底,他打了個酒嗝,摸出一支香菸,坐他旁邊的刀疤立刻手腳利索地幫他點燃,微笑道:“小林哥,這段時間辛苦您了。接下來就看我表現吧,我不會給您丟臉。”
“記得先把關進去的那幫弟兄撈出來。不能讓別人罵咱們過河拆橋,寒了人心。”林澤愜意地噴出一口濃煙。
秋意已濃,大晚上在路邊吃着燒烤,喝着冰鎮啤酒,享受涼爽空氣的滋潤,說不出的舒適自在。
刀疤會意,點頭應道:“我已經安排人着手這件事兒,那幫弟兄都是這次火拼的功臣,自然不能虧待他們。我也在跟神父幾位大哥商議下一步的地盤劃分。小林哥,您有什麼好意見嗎?”
“你們安排吧,我沒興趣。”林澤吸了一口煙,微笑道。“我只提醒你一點,看人要準,別被自己人捅刀子。”
刀疤微愣,旋即一口應下。
事實上,三方勢力被除名,一部分原因是他們的對頭是刀疤,有小林哥撐腰的刀疤。另一方面則是喬八安排的棋子起到煽風點火的作用。
喬八本沒打算這麼快便啓動這枚棋子,這枚棋子他已安插五年,有足夠的話語權和資本。
因爲三方勢力已經跟刀疤的火拼升級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喬八不得不啓動那枚埋得很深的釘子,也正是因爲這枚棋子的存在,才導致三方勢力跟刀疤拼得彈盡糧絕。最終大廈傾塌。
有一句從遊戲界傳播出來的老話說得很精彩: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這句話充分說明身邊的隊友、盟友在一場大型博弈中能起到怎樣的作用。
豬一樣的隊友很可怕,很影響大局。但至少,豬一樣的隊友終究是向着你,想爲你出一份力的。
假如豬一樣的隊友換成狼一樣的隊友,卻是吃裡扒外,反咬你一口的無間道。這會帶來多麼沉重可怕的毀滅性打擊?
林澤必須警告提醒刀疤,別赴三方勢力的老路。現如今北區混亂,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肅清,恢復正常運作。他不希望有喬八的棋子乘虛而入,打入刀疤核心團隊的內部,這是很致命的。
酒過三巡,林澤一個人解決掉兩件啤酒。韓小藝也很得瑟地喝了好幾瓶,滿面潮紅地拉着林澤划拳。只可惜在小林哥面前,韓小藝那點微末伎倆實在不堪入目。幾個來回便敗下陣去。
也許是近期的高壓火拼導致大混子們身心疲憊,今兒甫一放鬆,便是很肆無忌憚地開懷暢飲。頗有幾分熱火朝天的味道。
嗚嗚嗚——
街道轉角處不期而至地響起警笛聲,兩輛警車迅速往大排檔駛來。
哐當!
數名警員自警車內鑽出,奮力扣上車門,往大排檔行來。
這是一條市中心附近的街道,人流量很大,也許是天色已晚,行人倒是不多。不過即便此刻是大白天,瞧着一幫北區大哥扎堆喝酒,怕是也不敢上前。
唯一敢衝上來的,恐怕也只有這幫執法人員了。
這幫警員的領頭是張馨藍,忙碌一天的她回家剛泡個澡,正要將疲憊不堪的身軀扔在柔軟的大牀上,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的好好睡一覺。程自強的電話卻如催命符一般響起。
大晚上打電話而來的程自強交給她一個任務,說是在某街某路的一幫人當中,有人藏有危險的違禁武器,讓她過去調查一下。如果有必要,把人帶回局裡。
疲勞無比的張馨藍雖說心有微詞,卻還是一口答應下來。招呼下屬驅車前往程自強指定地點。
她很累,極其累。但她是一個極富正義感的警察。只要還能行走,還有力氣說話。任務下來,她都會去努力完成。這是她的做人原則。
可是,她哪兒想到抵達目的地之後,看見的卻是一羣最近頻繁打交道的北區大混子和風頭最盛的刀疤哥。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熟悉卻讓她有點小生氣的男子——林澤。
自從上次分別,他沒給自己打一個電話,發一條短信。哪怕上個月自己生日,他也沒送來一句祝福。雖說他並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但不管如何,他是有自己號碼的。分別前也說過,以後多聯繫。更甚至——張馨藍很勇敢地跟他提過,等有了感情基礎,她並不介意完成上次在酒店沒完成的事兒。
這應該算是很明確地表露心跡吧?
可這個傢伙自上次分別,一次都沒跟自己聯繫。
本來嘛,近段時間北區大混戰,她忙得不可開交,每天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沒心思去琢磨私人事兒。不料今兒執行程局長親自頒佈的任務,又碰上這個許久不見的男人。當下心情複雜地邁動步子,往大排檔行去。
“我是北區中環刑事偵查科警長張馨藍。”張馨藍出示證明後,義正言辭地說道。“我懷疑你們當中有人私藏殺傷力較大的違禁武器。現在我要求搜身,請你們配合!”
她話音一落,那幫大混子包括刀疤等人皆是紛紛起身,只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強烈的怒意。
違禁武器?
老子每天干的事兒就是違禁勾當,你用這種蹩腳理由來搜身?不是打我們這幫大哥的臉麼?
這幫人甫一氣勢洶洶地起身,張馨藍身後的警員便是忙不迭後退兩步。
他們可不傻,知道這幫人都是北區有頭有臉的大哥。雖說明面上他們是執法人員,對方是違法人員。可憑他們的級別,還真壓不住這幫大哥。
“這位警長。”刀疤陰沉着臉起身,語態冷冽地說道。“你剛纔說懷疑我們身上有違禁武器?”
“是的。”張馨藍毫不示弱地說道。目光平靜而嚴峻,似乎並不懼怕如今北區名頭最強的大哥。
“如果我說沒有,你信不信?”刀疤反問。
“搜過身就自然知道了。”張馨藍冷靜地說道。
“你想搜身?”刀疤眉頭微微一皺,他記得這個女警長,似乎跟小林哥有點兒關係。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耐着性子跟張馨藍交談。
“是的。”張馨藍點頭。
“可是你讓誰來搜身呢?”刀疤一臉冷漠,頗具大哥風範,淡淡道。“你,還是你身後的那幫警員?”
說着,他指向後退數步的警員們。
張馨藍微微扭頭,發現那幫警員早已把自己拋棄。心下一嘆,這也不怪他們。站在面前的是如今北區最有實力的一幫大哥。得罪他們,就算明面上人家不找麻煩,私底下也能把你給折騰死。
可張馨藍是誰?
是一個極富正義感的警長,她當然不會示弱。再者這次是由程自強親自頒佈的命令,也不允許她拂逆。當下一臉嚴峻道:“我來!”
“那你想從誰開始搜呢?”刀疤微笑着問道。
他有把握,在張馨藍搜第一個大哥時就會被嚇退。畢竟,她首先是一個女人,其次纔是一個極有正義感的警察。
至於其他警員,刀疤相信他們不敢上來搜身。不管如何,這幫大混子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都不是吃乾飯的。薰陶出的一身殺氣和霸氣會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張馨藍待得刀疤發話,她無比冷靜卻頗有些私心地指向林澤,一字字說道:“從他開始!”
“媽的!你找死!”
擠入小刀會核心成員的大力聞言,猛地一把摔碎酒杯,暴怒道:“你他媽試試看?”
他纔不管你是男是女,這牲口根本就不是一個會憐香惜玉的野人。
大力一開口,那幫大混子也紛紛咆哮着怒喝張馨藍,摔杯子的摔杯子,砸椅子的砸椅子。
看那架勢,似乎下一秒就會把張馨藍活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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