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一打, 光芒耀眼,德國沃倫斯財團頂層會議室那張裡外兩層的大型會議桌兩邊,坐滿了分佈全球八家公司有頭有臉的人。財團董事長舒馬赫攜執行董事安德列斯, 一併六位不同領域的全球頂尖顧問組成的智囊團依次列坐。
每家公司有十五分鐘的時間進行陳述, 然後回答顧問團們連珠炮似的嚴苛的提問。
一家美國企業侃侃而談不過五分鐘, 便被安德列斯擡手打斷, “我們不需要聽你總結的優勢, 你只要告訴我,就憑這套智能化入住系統,預計能夠比一般的同規模度假中心多吸引幾個百分點的客源?”
他此言一出, 全場多數人皆是一愣。衆所周知,智能化控制是爲了提高顧客入住的舒適度, 創造令人滿意的消費體驗, 一個新度假中心的開放初始, 往往將這點作爲服務手段而非營銷手段。而顯然,沃倫斯方面在這方面提出的要求要高瞻遠矚和嚴厲的多。
那位項目負責人啞口無言, 看得出對這個問題沒有詳盡準備。一分鐘後他默然合上企劃書,帶着團隊靜靜離開會場。
遊戲規則中有一條,一分鐘內無法回答問題,請自動離開。
水萌作爲法律助理坐在第二排,此時爲之遺憾的搖了搖頭。全公司數個月準備, 職員加班加點不停演算修正, 到頭來就因爲些微疏忽而功虧一簣, 所有心血付諸東流。商場上的運籌和決勝, 優勝劣汰何其殘酷。
美人嘆惋的表情楚楚動人, 安德列斯朝她投來憐香惜玉的一瞥。這人高馬大的德國男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和浪漫,水萌不由得憶起跡部爲了跟他爭風吃醋被她狠狠敲詐的情景, 嘴角微翹。
這時手冢附耳下來,“查一下安德列斯右手那個法律顧問的研究方向。”
他獨特的氣息隨着清晰低沉的吐字,緩緩拂到她耳畔,溫熱的微癢,就連秀致的珍珠耳墜,都蒙了薄薄一層霧氣,很快又揮發了去。
水萌點頭,連接上財團龐大的數據庫,輸入數個關鍵字,頁面迅速刷新。她快速點擊鼠標,將他想要的信息作了簡單的篩選和整合,理好一個文檔,發送到手冢的郵箱裡。
他打開文件快速瀏覽,微微側了側頭,水萌早已心有靈犀般的將紙質的企劃書翻到風險分析那部分,方便他能夠馬上修改。手冢脣線抿起,看了她一眼,鏡片後的眼神閃過奇異的光芒。
從女性角度客觀的講,他這個樣子委實迷人。水萌不置可否的眨眨眼,欲再度低頭的瞬間忽然感受到強大的壓迫性目光,視線一晃,坐在右側首座的跡部正神色陰沉的盯着她。
她暗自無奈,小肚雞腸的男人,也不看看這是在爲誰打江山?
手冢運筆如飛,過了一會將企劃書的其中幾頁抽出來,遞給她,“這幾處改一下,打出來給我。”
“好的。”她立刻照辦,這種頂級的投標會,變數太多,幾乎是分秒必爭。
一個上午過下來,八家企業刷掉了一半,餘下四家公司,包含兩家日系分別是跡部財閥和香取集團,將在下午一決勝負。
水萌在樓下餐廳裡坐了一會,說實話她沒什麼胃口,萬一當衆吐出來總是難看,隨便吃了兩口就回到了會議室。
會議室裡沒什麼人,跡部卻在。
手邊一份披薩打開了蓋子,也是沒動幾口。他正在針對上午各大公司的優缺點潤色修改投標書,一手翻着文件,右手修長指尖在鍵盤飛舞,眉毛微微擰着,那表情就像全世界都欠他錢似的。
跡部大總裁心情欠佳,水萌很自覺的退到離他比較遠的安全地帶,一面咬着蘇打餅乾,一面整理與會資料。
差不多快結束的時候,調成靜音的手機屏卻亮了起來,是手冢。
她接起來,那端低沉男聲帶着清冷氣息,“吃飯了嗎?”
剛纔他們在飯桌上談公事,水萌便先回來,她嘴裡咬着餅乾,有些口齒不清的,“我吃餅乾就可以了。”
她確實聞不了那個味道,手冢想了想,“有鮮榨的蘋果汁,要不要?”
水萌想要推辭,“我……”
“就這樣吧,我帶回來。”磁性的聲線戛然而止,手冢替她做了決定。
水萌合上手機,不出意料的收到斜對面華麗男人一記冷哼。跡部的目光在她手邊的蘇打餅乾上流連片刻,脣線不由抿的更緊,眼底深意加重幾分。
隔了片刻香取集團的董事長帶着下屬進來,跡部景吾昂起下巴,凌厲眸光掃過,氣勢凌厲逼人。
室內響起幾不可聞的小聲交談,隔了片刻跡部揚起豔麗笑容來,“香取董事長,很抱歉。我坐錯了您的位子,我們換一下吧。”
換座之後跡部的目光不動聲色在周遭流連,然後他的神色微微有變,地面上一兩點銀光,皮鞋抹過,是拆下來的訂書針。上午結束後肯定有保潔人員清掃,那麼……對手的標書有變。
跡部垂下眼瞼,紫灰色的碎髮散落下來,遮蔽了眼底莫測的神采。他凝神靜思半響,指尖拂過眼底囂張嫵媚的淚痣,嘴角旋即扯開不可一世卻分外襯他的弧線,頤指氣使的,“那邊那個,什麼法律顧問助理,你過來一下。”
水萌還有點不明所以,“你在叫我啊?”
“這裡除了你是跡部集團的,還有別人嗎?”他不耐煩的敲桌子,冷眼打量她,菜鳥就是菜鳥。
擺什麼威風,水萌撇撇嘴,心不甘情不願磨磨蹭蹭的走過去,跡部擡腕看錶,手一伸,“把標書拿來。”
整個項目是牽一髮動全身的,所以每個人那裡都有全部資料。水萌照他說的做,跡部一秒鐘猶豫也沒有,依然翻到投標報價彙總表,把幾個項目的報價劃掉,全部改成新的數字,他指節點擊桌面,“你跟着在電子稿上改,把總價算出來,快點。”
水萌哦了一聲,喚醒待機的手提,一個個輸入數據然後根據原有公式進行計算,等到他停下筆尖的時候她業已修改完畢,便攜式打印機刷刷的工作,溫熱的帶着油墨清香的紙張被吞吐出來,盡數交到他手上。
下午的進程準時開始。
四家公司重新遞交方案,經過沃倫斯方面的審覈篩選,顧問團討論,跡部財閥和香取集團留了下來進行最後的角逐。
香取集團在這方面算是老前輩了,數據翔實而準確,中規中矩。跡部財閥涉足休閒地塊的開發還處於起步階段,團隊更具有創新性,從穩健性看來稍遜一籌,但勝在富有活力。
安德列斯過目之後,略帶訝異的將報價拿給董事長舒馬赫看。舒馬赫是個威嚴謹慎的男人,匆匆掃了一眼,瞳孔閃了閃,“跡部總裁,這個價格,您就不怕虧本麼?”
“舒馬赫先生過濾了。”抑揚頓挫的華麗音色,連同脣線揚起魅惑的淺笑,跡部懶懶往後靠,一枚淚痣被燈光鍍上慵懶高貴的色澤,“這個報價是綜合了各部門考量得出的結果。關於預期利潤部分,的確是有所壓低,但是,”他話鋒一轉,目光灼灼,“和智能化系統本身能夠吸引客人一樣,項目的成功將成爲跡部財閥躋身技術全球一流的標誌,這類無形資產將在未來帶來相當可觀的持續經濟效益。您和我一樣是商人,坦白的說,虧本生意,誰願意做呢?”
有人提出質疑,“可是這種項目的投資回收期較長,跡部總裁如何能夠確保持續投入而不會發生諸如資金鍊斷裂之類情況?”
“普華永道出具的最新審計報告,就在拜耳律師您的面前。”手冢淡淡瞥他一眼。
跡部景吾氣定神閒的微笑,目光流轉間霸氣縱橫,“舒馬赫先生,我是帶着誠意而來,沒有那個實力,就不會坐在這裡。”
舒馬赫看着他,嚴肅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他站起來,走到香取太郎面前,和他握手,“香取董事長,很抱歉。雖然我是個嚴謹刻板的德國人,偶爾也想要體驗一下不一樣的東西。跡部總裁的報價更接近我們的預算,所以我們決定將這份合同給他們,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和您合作。”
塵埃落定。
水萌環顧四周,辛苦的付出得到了回報,每個人都是面色雀躍,冷淡如手冢,也是眼神含笑。
夕陽灑下大片金紅色的光,將俊逸身形襯托的玉樹臨風,削薄脣線愉快上揚,跡部景吾在瑰麗斑駁的光影裡莞爾,華貴如畫。
於是她低下頭去整理文件,秀致側臉沐浴在夕陽的柔美金光裡,垂眸的瞬間光華流轉。
慕尼黑晝夜溫差驚人,深秋的夜晚宛如嚴冬一樣寒冷。
水萌隨着衆人回到下榻的酒店,進門後開了電源,燈光和暖氣系統就開始工作。
走進浴室衝了個熱水澡驅散寒氣,溫暖的水流沿着身體線條滑落,精神緊繃的疲憊放鬆了不少,關節被薰的發紅,她舒服的嘆口氣。
不多時,她擦了擦還在滴水的頭髮,回到臥室開始整理行裝,有條不紊打開皮箱,把換洗的衣物一件件疊好放入。
門鈴響起,外面的人用純正德語說客房服務。
水萌走過去,打開門。還沒看清門外站的是誰,對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環着她的腰閃身進房,一腳踢上房門的瞬間將她壓在門板上。
“水萌,還是這麼沒有警覺性,啊恩?”慵雅音色,戲謔上挑的尾音,這世上只有一個。
果然,該來的總是逃不掉。
水萌頃刻恢復鎮定,擡手勾住華麗的不像話的領帶,將那張神氣活現的臉拉到近前。墨色清澈的瞳和海藍的鳳眼直視,距離那麼近,分不清彼此氣息。
“叫這麼親熱做什麼,跡部總裁?”她輕言軟語,琉璃般的雅緻,一本正經抗拒惡魔誘惑。
跡部景吾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如刀,幾乎讓她心驚肉跳。
水萌偏頭錯開呼吸,方欲脫身出來卻被他扳正了肩頭,手臂捆緊的姿勢一如戀人曖昧親暱。跡部毫不猶豫低頭,橫掃柔軟的脣瓣,霸道的吻,充斥他的怒氣,還有莫可名狀的情愫。
她想把臉扭開,可跡部捏住了她的下巴,他的脣帶着絕對主導型的力量,熱熱的覆上來。舌尖略微用力,輕鬆的撬開齒關,然後滑入,肆無忌憚的攻城略地。
玄關處有闇昧的燈光,曖昧的流淌在衣線和地板上。
他淺促的呼吸混亂的起伏在她耳畔,水萌在缺氧的眩暈裡擡起眼瞼,僅有耀眼的痣痕逼入眼底,妖冶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