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已經來到東京綜合醫院一個月了, 但幸村還是對於這裡的生活不適應。
東京綜合醫院這裡的環境並不比神奈川那裡差,事實上,由於琉璃之前曾經在跡部與忍足的陪同下和忍足的父親談過話, 所以身爲院長的忍足父親特別關照他與他的家人、也和底下的醫生與護士吩咐不能待慢他, 讓他在東京綜合醫院簡直可以橫着走也不會有人敢有意見, 而他再度發病時醫生還會以自己能力不夠頻頻向他父母道歉。
可是, 由於東京與神奈川的距離, 說遠也不會太遠,說近但來回還是要乘坐一個多小時的電車,所以除了他的家人外, 沒有人能夠每天來看他,而以前每天都會到他病房報到的琉璃與自家隊友們, 都要到週六和週日才能來看他。
不過, 或許是因爲沒有辦法每天去探望他的關係而感到有些愧疚, 琉璃和真田等人在他轉到東京的醫院後時不時就會傳短信給他,讓他一天下來除了睡前和琉璃的三十分鐘電話和真田或柳打給他彙報每天的部活狀況外, 他都會收到將近二十封的短信。像是丸井會因爲仁王搶他便當裡的章魚小香腸而傳短信和他告狀、希望他能加重仁王的訓練量,像是切原會在上歷史課時偷偷傳短信問他問題、以避過老師的課堂抽問,像是柳會向他告密、說哪位男生趁着他不在的時候偷偷寫情書給琉璃、詢問他是否要讓真田和柳生給那膽大包天的男生下絆子,像是琉璃會告訴他一些有趣的事情、並且附圖和他一起分享喜悅……
他想,對於這樣相較以前冷清的病房, 雖然他是永遠都無法習慣的, 但是也不會太難熬, 不是嗎……
想到這裡, 他收回了心神, 拿出了之前柳和柳生幫他抄的筆記配合着教科書開始看了起來,讓自己即使在住院期間也能跟上學校的課業, 也不會讓在週末爲他講解的柳和柳生增添太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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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三下午,當幸村正在牀上認真研讀柳爲他抄的歷史筆記時,突然被一道敲門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專注。
「請進。」幸村有點納悶,三十分鐘前已經有護士來他的病房裡爲他量了血壓與溫度,而他的父母也不會那麼早就過來,他還真不知道到底敲門的人是誰。
門打開後,幸村愣了一下,來人對幸村笑了笑,「幸村君,或許你不記得我了……」
「您請放心,我記得伯父您,」幸村不慢不緊地說道,「您是琉璃的父親。」
雨宮光臣點了點頭,然後趕緊開口阻止正要下牀向他問好的幸村,「不用那麼多禮,幸村君,你現在可是病人……」
「謝謝。」聽到他這麼說,幸村除了向他道謝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他總覺得雨宮光臣的話好像有什麼隱喻……
「不會。」雨宮光臣在病牀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轉院到現在已經半個月了,幸村君還適應這裡嗎?」
「嗯,還可以。」幸村客套地說道,並不打算對眼前的人說太多自己心裡的真正想法。
「是嗎……」雨宮光臣笑了一下,然後突然轉變了話題,「吶,幸村君,其實我除了來這裡探望你以外,還有爲了另外一件事……」
努力壓下反問“您真的知道探望這個詞的定義嗎” 的念頭,幸村讓自己露出笑容,「請問是什麼事?」
「是這樣的,」雨宮光臣努力地想要找到適當的措詞,「幸村君應該曉得自己的病情吧?」
聽見他的問題,幸村的眼裡瞬間閃過不明的情緒,「是的,我很清楚。」
「那你應該也知道你的病很難痊癒吧,即使動手術,成功的機率也不高……」
「請問您到底想要說什麼?」已經無法忍受雨宮光臣那迂迴的暗示,幸村收起了笑容,直接了當地問道。
「我希望幸村君你能主動和琉璃分手。」幸村的話也讓雨宮光臣不好再繼續打太極,只能直接說道,然後他見幸村沒有馬上反對,便繼續說下去,「幸村君你也曉得,琉璃她是個很有才華的孩子……」
突然間,有人很用力地打開病房的門,打斷了雨宮光臣的話。兩人同時往門的方向看去,卻發現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站在這裡。
「下午好,爸爸!」穿着立海制服的琉璃笑着向一臉吃驚的雨宮光臣打招呼。
雨宮光臣在看到琉璃打那一瞬間就當場愣住了,他記得,之前一個月裡,除了週末以外,琉璃不會來幸村這裡探病纔對,爲什麼她現在會出現在這裡?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脫口問道:「琉璃,妳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今天不是星期三嗎?!」
「是啊,不過今天是跡部社長的生日,跡部家要舉辦宴會,而我也要參加,所以我今天和社團請假,提早來東京……」琉璃露出了很燦爛的笑容,「幸好我突然想到要先來這裡看精市,要不然我還不曉得爸爸你會“特意”從腦外科那裡跑來神經科這裡探望精市呢……」
說到這裡,琉璃轉向幸村,「精市和爸爸常常聊天嗎?你們兩個聊很久了嗎?」
「沒有,」幸村對她回以一笑,「今天是第一次,而且我們兩個也才聊了不到十分鐘而已。」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呢,」琉璃對雨宮光臣表示“歉意”,「居然打斷了爸爸和精市的談話……」
「……沒有……」雨宮有些心虛地說道,「我和幸村君也是隨便聊聊……」
「既然只是隨便聊聊而已,」聽見他這麼說,琉璃馬上笑着走到幸村的牀邊,「那精市,今天天氣還不錯,要不要和我到外面走走?」
幸村對她露出溫柔的笑容,「好啊,正好櫻花也開了些……」
「那……」琉璃有些猶豫地問道,「要不要讓我去借……」
知道琉璃的意思,幸村搖了搖頭,「沒關係,我想走過去,當作散步也好。」
「嗯。」琉璃連忙放下書包,取下他掛在一旁的外套幫他披上,然後便和他一起走到門口。臨走之前,琉璃特別停下來,轉過身去對着還待在幸村病房的雨宮光臣說道:「爸爸,不論以前發生過什麼事,我都可以忍受,但這次,因爲關係到精市,所以我不會繼續忍受下去了,請您和媽媽……不要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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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都認爲精市很厲害呢,」走在醫院的走廊上,琉璃對着牽着她的手走在前方的幸村如此說道,「明明肩膀都已經那麼大幅度移動了,外套還是沒有掉下來……」
幸村轉頭對她露出微笑,「那琉璃在看我比賽的時候不是更吃驚嗎?」
「是啊,之前那次你將外套借我帶回去的時候,我還研究了好一會。」琉璃點點頭,「不過,後來我開始在思考,精市你在比賽時披着外套到底是因爲習慣,還是爲了要刺激對手……」
「嘛,我也不曉得,琉璃妳說呢?」
看着幸村那一副困惑的表情,琉璃很明智地選擇不予置評。突然間,琉璃突然放開與幸村相握的手,轉而改向雙手緊緊摟住他的手臂。
「琉璃?」幸村因爲她如此反常地大膽舉動而愣了一下,過了一會他才意識過來,她會這麼做的原因,他開口輕聲說道,「謝謝妳……」
幸村很清楚知道,再走沒幾步,就到樓梯口了。以他的狀況來說,連在自己病房裡都有可能因爲自己的腳突然發麻而跌倒,而若同樣的情況發生在下樓梯的時候,自己也不是隻有瘀青那麼簡單了。所以琉璃才選擇這種方式,這種讓其它人看起來只是一對大膽的情侶、而不是一個人在攙扶另一個人的方式,杜絕他有可能摔下樓梯的可能性,也保有他的自尊心。
琉璃將頭靠在幸村的肩上,語氣輕快地說道:「自從精市你生病後,我就常常聽見你說“謝謝”和“對不起”呢,以後要禁止這兩個詞才行……」
「那以後要說什麼?」幸村有些好笑地問道,「還是說……琉璃妳比較喜歡聽我說“我喜歡妳”呢……」
「精市,」琉璃的臉頰紅了起來,但語氣卻是十分挫敗,「請不要在我們還在下樓梯時,說出這種會讓我反射性縮回手的話……」
兩個人就在談話間來到了醫院外面,並在一張擺在櫻花樹下的長椅上坐了下來。幸村擡頭望着已經長出幾個花苞、甚至已經微微開花的樹枝,以及樹枝後那成爲背景的藍天,然後輕輕嘆了口氣,「很久沒有出來外面了,之前在轉院時出來的那天還着下雨呢……」
「其實如果精市你有空,也是可以請護士陪你到天台去的,算是看看東京的風景也好……」
「來到這邊兩個星期,我突然發現,我還是比較喜歡神奈川呢,尤其是神奈川的海……」
「神奈川的海的確很漂亮呢……」琉璃突然轉變話題,「啊啊,如果我有小提琴過來就好,那就可以演奏水之嬉了,不過那好像是湖水,可是海洋交響曲若只用一把小提琴演奏的話就不大能表現出海洋的感覺……」
幸村因爲她的話而忍不住笑出聲來,過了一會,他才止住笑意說道:「其實,琉璃的歌聲也很好聽,不如妳就用唱的吧。」
「唱歌?」琉璃想了一下,然後皺起了眉頭,「可是我臨時想不起來和海有關的歌曲……」
「沒有關係,」幸村擡起手來撫平她的額頭,「什麼歌都可以,我想聽琉璃妳唱歌。」
聽到他這麼說,琉璃又忍不住臉紅了。她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按了幾下,然後將手機放在椅子上,自己則站到了他的面前,訥訥地說道:「這首歌是最近我和若雪姊姊她們練的,風格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樣,感覺比較像Hip Hop。」
她的話一說完,她放在長椅上的手機就開始傳出音樂聲,而幸村也屏氣凝神地注意聽。
「Hold me close
(靠近我)
Baby hold me tight
(親愛的,抱緊我)
Cause I've got something to say tonight
(因爲我今晚就要對你表白)
Hear me oh
(聽我說)
Baby hear me through
(親愛的,聽我的心聲)
It's only words but the words are true
(簡單卻真摯)
You are my sun up in the sky
(你是我晴空中的驕陽)
A shoulder when I cry
(是我哭泣時可以依靠的肩膀)
My candle in the night
(是我黑夜中的光亮)
You are my laughter in the rain
(是我陰鬱時的一抹陽光)
A shelter from the pain
(是爲我阻擋痛苦悲傷的避風港)
My angel in disguise
(是天使爲守護我墜落世上)
Cross my heart
(請劃入我心海)
There's nothing that can make us part
(沒有什麼力量可以將你我分隔一方)
I'm byyour side
(我就守候在你身旁)
Give my word
(快回答我)
That no one in this whole wide world
(在這世界上)
Can change what I'm feelin'
(沒人可以改變我的衷腸)
I'm high on believin' in love
(我熱切地相信愛)」
「I make a promise I make a vow
(我答應你,我對天盟誓)
I swear my love to you hear and now
(就是現在,我向你表明我的愛)
Heart to heart
(心心相連)
Baby eye to eye
(目目相對)
You and me till the day we die
(你我會執手直到生命終結)」
「Promise you that I
(答應你,我會)
Will catch you when you fall
(安慰支持你當你不幸悲傷)
Hear you when you call
(伴隨你不論你何時呼喚)
I'll always be around
(在你身邊,不離左右)」
「Come whatever, and come what may
(無論發生什麼)
Everything's gonna be okay
(一切都會好起來)
All the way
Baby all the time
(親愛的,無論何時何地)
All we need is
(唯一所需)
Your lips and mine
(只是你的輕吻)」
等到尾奏的音樂結束時,幸村還是無法將自己拉出剛剛聽到歌詞的喜悅,直到琉璃低着頭、將放在手機收回口袋時,他纔回過神來,伸出手將琉璃往自己拉進,擡起頭對她說道:「雖然和之前幾首歌的風格不一樣,但琉璃還是唱得很好,是…特別爲了我唱的嗎……?」
見琉璃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幸村便擡起手覆上琉璃的臉喃喃地說道:「不過歌詞還是有些不對吶……妳纔是我的天使……」
「沒辦法,」琉璃露出微笑,「這首歌不是我做的,是我偶然聽見的,覺得歌詞不錯,所以才提議若雪姊姊他們練這首歌……」
「是嗎……」
「所以,」琉璃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手覆在幸村的手上,「請精市你……不論我爸爸對你說了什麼,都不要放在心上……」
聽見她這麼說,幸村收起了笑容,過了一會,他才緩緩開口說道:「吶,琉璃,可以請妳主動吻我嗎?」
琉璃雖然因爲他的要求而臉紅了,不過還是聽話地低下頭去,打算主動吻他。
「Stopp!」不知道何時出現在醫院門口的跡部氣急敗壞的吼道,「妳在做什麼,琉璃?!」
聽見跡部的聲音,琉璃趕緊拉開自己和幸村的距離,讓後者因爲被壞了事對跡部露出不善的眼神。
「哥哥,」琉璃連忙迎上前去打哈哈,「你怎麼來了?」
「還不是來接妳回家的!」跡部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然後隨即拉着琉璃的手、往自家車子的方向走去,「走了,要趕快回去準備!」
「可是哥哥,」琉璃連忙阻止他,「不能把精…學長留在那裡!」
「哼,還能夠做出那樣的事,他的病肯定不嚴重,鐵定能自己走回去的……」
「可是哥哥,我的書包還在學長的病房裡耶!」
跡部瞪了琉璃一眼,然後才忿忿放開她的手,「本大爺只給妳十分鐘,如果超過時間,本大爺就把妳交給若雪,讓她重新教育妳守時的重要性,知道嗎?」
聽到他的話,琉璃連忙在他的臉上印上一吻道謝,然後趕快跑回幸村旁邊扶着他回病房。
直到進入醫院並且離開跡部的視線之後,琉璃才尷尬地說道:「精市,對於哥哥他……」
「妳放心,」幸村雖然露出笑容,但是語氣卻是咬牙切齒,「我不會將跡部君放在心上的……」
精市,照理來說,你應該回答“我不會將跡部君的話放在心上纔對” ……琉璃在心裡弱弱地想道。
「吶,琉璃,」幸村突然開口說道,「真希望有一天妳也能特地爲我寫歌呢……」
「嘛,」琉璃笑着說道,「要先看看我有沒有靈感才行呢……」
扶着幸村的病房,並且幫他把外套掛起,琉璃便拿起書包,歉意地對躺回牀上的幸村說道:「那我走了……」
「嗯……」幸村想要擡起手來向琉璃揮手,但琉璃的臉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幾秒過後,一道不屬於自己的溫度從嘴脣上傳到自己身上。正當他想要擡起手扣住琉璃的頭、加深這個吻時,琉璃已經退後了好幾步,走到了門邊,「哥哥還在等我,再見,精市!」說完之後,她就打開門跑走了。
幸村看着重新關上的門好一會,然後才擡起手撫上自己的脣。嘛,反正,她也主動吻他,他也別對跡部計較太多……
雖然幸村這樣對自己說,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拿出自己的手機,慢慢輸入幾個字:真田,最近也應該邀請冰帝和我們打練習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