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躁、不安是幸村他現在心情的寫照, 他看着被他拿來當作手機待機畫面的與琉璃的合照,握住手機的手不禁更加用力幾分,眼神也暗了下來。
不知怎麼回事, 在最近這個月裡, 琉璃並沒有在週末時陪着真田等人來東京看他。不只這樣, 每天晚上在用手機聊天的時候, 他纔打過去和她講沒幾句, 她就以還要忙其它事情而和他道晚安;有幾天,他也像小孩子般任性地沒主動打過去,希望她能主動打過來、倆兩個人的談話時間能夠恢復成之前那樣地長, 沒想到,她雖然是主動打過來了, 但是隻是詢問他今天的狀況怎麼樣、囑咐了幾句, 然後再以一句道歉和晚安結束了對話。除此之外, 她連寄給他的短信也減少了許多,短信的內容也乏善可陳, 只是問說他好些了嗎、要多多休息之類的話語……
對於這樣的轉變,琉璃不是沒有說過理由,但是幸村還是有些不能接受,是怎樣的忙碌於收拾東西與練琴這兩件事情,她纔會這樣與他疏離呢?
原本, 他的母親、小遙以及真田、柳等人都查覺到了他突然變得低落的心情與琉璃減少來病院探望的現象, 甚至還主動詢問他要不要幫他將琉璃帶來, 但他都一一回絕了, 因爲他認爲不該勉強她, 他希望她能主動過來,就像上次他讓她主動吻他一樣。
但是即使他與她的聯絡變少了, 他還是從很多地方得知有關她的事情,很多他在與她的簡短對話、短信通訊裡所無法得知的事情,很多讓他開始感到不安的事情……
真田和他說了,最近琉璃很匆忙,每天下午到網球部時都會迅速做好整理和處理文件的工作,然後在和他報備後就提前離開了。真田以爲琉璃是要去東京見他,可是他已經有一個月沒有看見她了……
柳生和他說了,最近琉璃很忙碌,中午的時候都沒有空來和網球部正選們一起吃飯,有次他在執行午休巡視時,曾在三號館附近看見琉璃正拿着手機很愉快地在和對方說話。柳生以爲琉璃的談話對象是他,可是,他從沒有在上課的時間接過琉璃的電話……
切原和他說了,最近琉璃很累,每次下課除非要打電話或是老師找她,要不然她都趴在桌上補眠。切原以爲琉璃每晚是因爲和他講話,所以纔會熬夜、需要在早上時補眠,可是,他在這個月內和琉璃講電話的時間加起來不到兩個小時……
丸井和他說了,他曾經有次路過一家咖啡廳時,看見琉璃正和一名長的很帥的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喝咖啡。兩個人坐得很近,正看着筆記型計算機屏幕,不知道在討論什麼,不過照琉璃的表情看來,她很認真,也很高興。聽見丸井這麼說,幸村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因爲琉璃沒有跟他提過這件事情……
「幸村君,」突然有一位護士敲門進入幸村的病房,「測量血壓和體溫的時間到了。」
幸村迅速停止了回想,掛起平常的笑容,「是,麻煩妳了,阿部小姐。」
「好了。」沒過幾分鐘後,阿部便將例行檢查完成了。在她要離去時,突然看見幸村正看着窗外已經盛開的櫻花,便開口問道:「幸村君想去外面看看嗎?」
聽見她的提議,幸村掙扎了一下,他其實挺想到外面散心的,但是若讓護士陪同的話,她一定會讓他坐在輪椅上的。
到最後,幸村還是點頭同意,並且披上外套、坐上阿部特意爲他借來的輪椅上,離開了病房。
阿部推着幸村在醫院外面繞了一下,並且還在幸村的要求下,在之前他與琉璃所待着的那棵櫻花樹下停留了一會。幸村愣愣地看着那張長椅,腦中不停地響起之前琉璃所唱的那首歌。他不懂,能夠爲他唱出那樣的歌的琉璃,爲什麼會突然間變得那麼疏遠?難道一切只是他多慮了?
過了半個小時以後,阿部便推着幸村回到醫院裡。正當他們兩個剛出電梯、護士要推幸村回到他的病房時,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他們兩個人的面前。
「好巧喔,幸村君,」雨宮光臣笑着打招呼,「剛剛是到外面賞櫻嗎?」
幸村有禮地點點頭,「是的,伯父。」
「雨宮醫生,」阿部着急地走到兩個人中間,「院長曾經交代過,若沒有重大事情,請您不要現在這一樓層!」
聽見阿部的話,讓幸村有些小小的驚訝,原來忍足的父親還說過這樣的話?!
雨宮光臣不急不徐地說道:「我以爲這項交代在我女兒和幸村君分手時就已經停止了纔對……」
「不,」阿部趕緊回答道,「我們沒有聽說過這件事,請您趕快離開……」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伯父,」幸村突然開口問道,眼神十分銳利,「我和琉璃並沒有分手,不曉得您是從哪裡得到這樣的訊息?」
「難道沒有嗎?」雨宮光臣露出疑惑的表情,「最近琉璃晚上不知道爲什麼都和人講電話講到凌晨兩點,可是我還特意問過晚上巡房的實習醫生,他們說幸村君你每晚十一點就睡下了。既然琉璃會和你以外的人談話談得那麼晚,而且談話過程中還有笑聲摻雜,那不就表示她另外有喜歡的人了嗎?」
對於這個問題,幸村選擇不回答,或者該說,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所以他只能斂起笑容,聽雨宮光臣繼續說道:「不只這樣,前幾天琉璃還和我們說,她要到美國一趟,正在辦理簽證。聽到她和我們說時,我和她母親總算放心了……」
沒有聽見他最後那一句話,幸村只是愣愣地問道:「琉璃要去美國?」
「是啊,」雨宮光臣點了點頭,「既然琉璃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就請幸村君你不要再打擾她了……」
看見幸村益發蒼白的臉色後,阿部趕緊出聲制止道:「雨宮醫生,請您不要再繼續刺激我們的病人!」說完之後,她馬上推着幸村離開雨宮光臣的視線。
「……幸村君……」阿部一臉擔心地望着坐在牀沿邊的幸村,「你還好嗎?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我很好,謝謝妳,阿部小姐。」幸村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見他這個樣子,阿部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收拾好東西出去了。在走之前,她還不放心地對幸村說道:「幸村君,如果有事的話就按鈴,知道嗎?」
在見到阿部出去之後,幸村馬上拿出自己的手機,播出琉璃的號碼,他想要確認清楚,她父親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不論他播了幾次,就只有一道機器女聲告訴他他所播打的那隻手機未開機。
等到第二十次播打失敗後,幸村放棄了,轉而發了封短信給柳,希望他明天能請琉璃過來他這裡一趟。短信發出後,手機屏幕又再度回到待機畫面,幸村用拇指輕輕撫上壁紙上琉璃那略紅的笑臉,喃喃說道:「若妳真的要走……我想……只有這次…我會願意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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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全部的人都來了?」幸村看着站在面前一排的網球部二年級正選真田等人和一年級的切原,有些訝異,不過更多的是失望,畢竟他現在最想要看到的人並沒有出現,「琉璃她人呢?」
「因爲昨天你傳給我的短信看起來怪怪的,」柳皺眉說道,「其它人也有點擔心你的狀況,所以就一起過來了……」
切原接着柳之後開口說道:「我們有和經理說部長你想要見她,可是經理說她還有事情,會晚一點過來……」
幸村的臉色微微一暗,「是嗎,我知道了。」
「幸村,」真田沉着臉問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你怎麼會突然想要找雨宮過來?」
沉默了一會,幸村才緩緩回答道:「昨天我遇到琉璃的父親,他和我說琉璃要去美國……」
「去美國?!」桑原不敢相信地說道。
「會不會只是要去那邊處理一些事情而已?」柳生皺了皺眉頭,「畢竟學生會那裡還沒有聽說有人要轉學,而且我也不相信琉璃什麼事情都不打算說就離開立海……」
仁王搭上了柳生的肩,「我也是這麼想,畢竟小琉璃的責任心很重,她不會連接手經理位置的人沒找,就直接離開的!」
「我知道,」幸村有些疲憊地回答道,「我只是想確認一下,畢竟她都沒和我提過。」
「可是……」丸井有些猶豫地說道,他揉了揉自己的頭髮,「我還是覺得琉璃這樣有些過份,不管是她要在部長生病的時候去美國的事,或者是在部長住院期間和其它人到咖啡廳……」
「啊,是有些過份。」柳點了點頭,而其它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直到幸村和其它人又等了半個多小時後,他們口中所談論的人才出現在病房。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琉璃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沒關係,」幸村朝她微微一笑,「是我不好,這麼突然找妳過來……」
幸村的話讓琉璃愣了一下,她總覺得他今天說話的口氣有些奇怪,但是突然間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她只好訥訥地問道:「那你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情嗎?」
「聽說,妳要去美國……」幸村緩緩地說道。
「聽說?精市是聽誰說的?」
「妳父親昨天和我說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琉璃一說出答案,幸村與真田等人都不淡定了起來,「美國那邊突然有人希望我能夠當他十歲兒子的小提琴指導老師,所以我必須在美國那邊待一個月……」
聽見她這麼說,幸村的臉色沉了下來,「我記得妳和我說過,在妳待在日本的這段期間,對於那些額外的指導工作妳都會拒絕。怎麼會突然答應呢?」
琉璃心虛地別開視線,「因爲這次的酬勞很好,我並不想拒絕……」
「是嗎?」幸村失笑了,對於琉璃的說法有些不以爲然,「所以最近妳都在爲去美國的事情做準備嗎?」
「算是吧。」琉璃點了點頭,「除此之外,龍雅君的家人今年也要回到日本,所以我也忙着幫他們整理搬家的東西。陽菜在新學期裡也要轉到冰帝並且住到老師家,我也要幫她收拾行李和辦理轉學手續……」
切原忍不住大叫,「淺川真的要走啊?!」
比較有良心的桑原趕緊捂住他的嘴。赤也啊,你沒看到我們部長在煩其它事情嗎?!
看見桑原和切原的互動,以及感覺到整個房間裡的氣氛有些不對,琉璃忍不住問道:「到底是怎麼了?精市你……」
幸村直接打斷她的話:「去美國的事情,琉璃爲什麼之前沒和我說呢?」
「因爲這是最近才確定的,很抱歉我之前沒和你提過,而且還要在這段期間出國,不過這個機會是我好不容易纔爭取來的,我並不打算放棄,所以……」
「我知道了。」幸村有些生硬地說道。這其實不是他想要聽到的答案,他想要她對他說爲什麼她會突然出國、爲什麼她要瞞着他,還有那個和她一起在咖啡廳的是誰、她每天晚上又是和誰說話說得那麼晚。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纔再度開口說道:「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就好……琉璃,妳有事情瞞着我嗎?」
琉璃緊緊握住自己的雙手,然後輕聲地回答道:「有,但是現在並不方便和你說。」
「嗯。」幸村突然露出了微笑,「吶,琉璃,我想,我們兩個還是分開好了……」
「幸村!」「部長!」真田等人忍不住開口叫道,「不需要做到這樣吧?!」
相反地,琉璃卻表現地很冷靜,「我只問一次,你確定嗎,精市?」
幸村的心頭一緊,但還是點了點頭,「我很抱歉,琉璃……」
「不會,這不是你的錯。」琉璃平靜地回答道,「既然事情都變成這樣了,那我也不好繼續留下來了……」
「等一下,琉璃!」柳生出聲勸阻,「有些話先談清楚比較好,先別急着走!」
「不用了,柳生學長。」琉璃搖了搖頭,然後她解下了掛在脖子上的那條項鍊,將它和剛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隨身聽一起放到幸村的手中,「我想,這個還是給你好了,幸村學長,雖然在我的計劃裡,這個東西並不是以這樣的形式交給你的……」
她話說完之後,便離開了病房,而柳生和仁王則是跟在她的後面,一起出去了。
「等一下,小琉璃!」仁王出聲叫住琉璃,「我想部長他並不是真的想和妳分手的……」
「我知道,不過在我看來,我們兩個還是分開比較好。」琉璃揹着他們兩個說道,她深吸了一口氣,「在精…幸村學長他生病後,我就有感覺我和他會分手,雖然我有很盡力避免,不過看起來似乎是沒什麼用。而且,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總以爲我和幸村學長相處的方式能夠和哥哥與若雪姊姊一樣,但卻忘記了,哥哥對於若雪姊姊的信任是建立在他們八年的相處之上。平常時候說不定沒什麼關係,但在幸村學長生病的這段期間,我這樣的做法反而不妥。爲了不讓幸村學長再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我們真的還是分開比較好。」
「可是琉璃……」柳生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柳生學長,不用說了,」琉璃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在我看來,和幸村學長分手還是有些方便的地方。」
仁王和柳生還沒有機會發問,就被一個人給打斷了。一位護士急急忙忙跑向琉璃,「琉璃小姐,我有些事情想和您報告一下。」
「那麼,我就先走了,兩位學長。」琉璃轉頭向仁王和柳生說道,然後便轉向那位護士,「阿部小姐,我們到樓上的辦公室再談。」說完之後,兩人便離開了。
仁王和柳生面面相覷,然後便轉身回到幸村的病房。
「部長怎麼了?」仁王感覺到整個房間的氣氛變得很奇怪,便皺眉問道。
「不知道。」真田沉着臉說道,「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一直盯着雨宮給他的東西。」
柳則是思考了幾秒,認爲在這個時候還是讓幸村靜一靜,所以便和幸村道別、並將其它人都帶了出去。
在看見所有人都離開後,幸村掙扎了一下,讓自己將視線離開那條琉璃剛剛遞給他的項鍊,不再去想那條項鍊是他送給琉璃的聖誕禮物,不再去回想他親手爲琉璃戴上去的畫面。
他轉而看向那個小隨身聽,從一旁抽屜裡拿出耳機,開始聽起了琉璃放在裡面的歌。
那裡面一共有兩首歌,在將這兩首歌仔仔細細地聽過一遍後,幸村便按下了重複鍵,任由琉璃的聲音不停地在他耳邊迴響。他低下頭,讓自己的額頭抵在緊緊握住項鍊的雙手上,嘴裡喃喃念道:「對不起,可是……在我的病痊癒之前,我是不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