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繼之九

揉揉眼睛, 再揉揉眼睛,向日嶽人在看清了前方那個久違了的身影的時候終於抑制不住地低呼一聲,隨後又像意識到什麼似的突然捂住嘴巴, 表情只剩下一臉莫名的驚恐。

——前面那個頂着一頭青藍色漂亮長髮的囂張女人, 不正是他們失蹤了許久的前助教大人麼?!

“阿勒?嶽人前輩……”剛剛從課室裡走出來準備直奔網球場參加部活的乖寶寶鳳瞥見這邊蹲在草叢裡鬼鬼祟祟表情一臉糾結的向日嶽人十分不解地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卻沒想到向日嶽人立刻像受了驚的兔子一般萬分驚恐地轉頭, 接着在看清來人是他的一瞬間鬆了口氣, 卻在下一秒他準備開口的時候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

“唔……唔……前輩……”鳳長太郎張牙舞爪地試圖將向日嶽人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扒下來,誰知對方手勁實在太大,他快被勒得不能呼吸了, 嘴裡咕咕囔囔的也只能發出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而已。

“你在幹什麼?!嶽人!快鬆開!”偶然從這裡經過的宍戶碰巧看到乖巧的學弟被那個不知輕重的向日嶽人折磨得已經快要窒息而死,立刻衝上來幫忙解救鳳長太郎, “快放手!長太郎快被你悶死了笨蛋!”

“啊……”另一邊只顧着觀察百步渢是否已經走遠的向日嶽人才確定了少女的身影已經遠得快要看不見的時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才恍然大悟地發現了這邊的動靜, 手足無措地鬆開了已經被悶得滿臉通紅的鳳,“你沒事吧長太郎?啊啊啊對不起啊!!!你也真是的怎麼能這麼不小心啊?!被我悶着你怎麼還一聲不吭呢?!”

而這邊依舊沒倒過氣來的鳳寶寶只能滿臉通紅地以止不住的咳嗽來表達自己內心的委屈以及內牛滿面——要知道, 他真的出聲了啊……可是即使他出聲了嶽人前輩還是聽不見吶……

“好了嶽人!長太郎剛剛明明就有在掙扎,是你自己沒聽見!”一旁仍然在幫助學弟順氣的宍戶亮終於忍不住開口斥責起欺負了人還倒打一耙的向日小朋友,“你剛剛到底在幹什麼?!”

被宍戶亮提醒了的向日嶽人終於回想起剛剛的事情,看着面前同樣疑惑不解的兩人禁不住大呼小叫起來。

——“不得了了!大事件啊大事件!那個女人……那個魔鬼助教回到冰帝了!”

剛剛纔找回呼吸的鳳長太郎和一旁的宍戶亮雙雙被釘在了原地,同樣的震驚與不敢置信交織在兩人的臉龐上,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是因爲向日嶽人誇張的表情動作甚至是音量, 而是因爲他話裡的內容。

“你是說……那個百步渢……回來了?!”宍戶亮皺緊眉頭一臉詫異地再次確認, 在接收到了向日嶽人十分肯定的大力點頭之後, 原本凝重的表情變得更加詭異煞氣。

——“失蹤了那麼久之後竟然又回到冰帝……開什麼玩笑!”

百步渢那個時候並沒注意到不遠處草叢裡的向日嶽人,彼時的她滿腦子裡想的都是剛剛和榊太郎的談話。

她敬重這位榊老師的音樂才能, 多年的交情她與他早已亦師亦友,毫不誇張的說,榊太郎是目前這個世界上爲數不多的她百步渢能夠完全信任的人之一。

她飲一口味道香醇的卡布奇諾,將最近幾個月來她輾轉各地發生的點點滴滴一一道來,遇到了些什麼人,遭遇了些什麼事情。過了這麼久,剛剛從美國歸來時的心情已經所剩無幾,現在坐在榊太郎面前的百步渢,已然變了心境。

她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如果說一開始她只是以九月的身份以及一個局外人的目光冷眼看待這個陌生的世界,那麼在經過了這麼多的曲曲折折,遇見了那樣多她珍惜的以及珍惜她的人之後,她對這個世界的感覺,已經不只停留在單純的二維動漫世界這個層面上了。

這個世界,是她百步渢生活的世界。

是她的世界。

“你……真是變了。”聽完了少女淡然的講述,榊太郎嘆息似的吐出這樣一句話,眼神微閃卻又瞬間歸於古井無波。

“人都是會變的,我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會成爲例外?”百步渢不以爲然地笑,“更何況,我本人也很滿意自己現在的狀態啊~”

“現在的狀態?”榊太郎語氣略有些淡淡的責備,“現在這種【明明看起來身邊可以依靠的人有一大把,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卻只會自己扛】的狀態?”

沒有料到榊會突然將話題引到這種事情上面來,百步渢微微一噎,一不留神便嗆了些許咖啡。滿臉尷尬地乾咳幾聲,百步渢扯扯嘴角笑得歉意,“老師什麼時候也喜歡這樣揶揄我了?”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榊突然發現,自己對面前這個時而成熟大氣時而又經常犯些小迷糊的少女一點辦法都沒有,“你應該知道,以我和你的交情,若是你有求於我,只要我能辦得到的,必定會去做。”

此時坐在百步渢面前的榊太郎褪下了坐在球場邊指點比賽時的犀利,表情柔和地彷彿只是一位長者。剪裁得體的絳紫色西服襯托了主人獨特的品位,紳士一般的氣質隨着年齡的增長而漸漸沉澱,變成越發致命的誘惑吸引力。

“目前的一切還在掌握之中,老師不需要爲我擔心。”百步渢不動聲色地收斂了打量榊太郎的目光,揚起嘴角微微一笑,表情從容而自信,“我自然知道老師的心意,所以將來若是有什麼需要您幫忙的地方,我必定會來找您。”

“……隨你。”榊太郎不置可否地淡淡頷首,隨即調轉話題道,“最近你和那個跡部……走得倒是比以往近了些。”

——榊說的【近了些】,自然指的是那個時候百步渢在冰帝鬧出的那一場波瀾。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老師。”百步渢苦笑一聲,表情無奈地解釋,“只不過,突然覺得沒必要總是執着於從前的糾葛而已了啊。記得從前老師也曾經告訴過我的不是麼,人……總是應該向前看的……”

“你能這麼想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榊太郎嘴上這樣說着,表情卻看不出絲毫的驚訝,語氣也平板得不起一絲波瀾,“看來最近這幾個月的時間,你學到的東西,竟然比我從前那麼多年教給你的還要多。”

“只不過是從前的我太過執着。心裡始終放不下一些東西,那麼無論身邊的人再如何開導,也是無謂。”百步渢垂下眼簾,笑。

她想,從前的她,確實是對某些事情太過執着太過在意了。

不會被任何事情影響心境,不會因爲任何人而被牽絆住前進的腳步,這纔是她,應有的姿態。

——就算整個世界與她爲敵,也不過,一笑置之。

冰帝學園沸騰了。

那個只在冰帝待過短短兩個月不到的百步渢,那個冰帝學園的傳奇人物百步渢,那個原網球部魔鬼助教百步渢,那個曾經略施手段便打敗了冰帝公主櫻井夏木的百步渢……回來了!

男生們奔走相告,原先認識百步渢的津津樂道,原先沒見過其人的也打算抓緊這次的機會見識一下,這位冰帝公認的第一美女究竟是什麼模樣。

女生們有的不屑一顧,有的還有些畏懼。當初百步渢的手段她們雖然沒有親身體驗過卻也親眼見證了櫻井夏木的下場。特別在那個時候冰帝的女生們還集體將那個百步渢視作公敵,明裡暗裡的刁難數不勝數,這次已經消失了那麼久的人突然又再出現,誰知道那個張揚囂張的女人是不是回來報復的?

然而不論冰帝衆人的反應如何的五花八門各不相同,男子網球部裡諸位正選的反應倒是一致得很。

他們想要百步渢回來,繼續出任他們的助教。

百步渢的網球水準究竟有多高,恐怕就連冰帝的部長、那個統領兩百多人網球部的冰帝帝王跡部景吾也無法完全參透。

然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當初百步渢出任冰帝網球部助教之時,她所提供的訓練菜單,確實是經過了科學的安排和專業的策劃的。

“所以說,前輩們也是想要百步學姐回來冰帝繼續擔任我們的助教咯?”鳳長太郎躊躇着開口,毫不意外地接收到了其他幾人的贊同眼神。

“以下克上!”日吉若眼神瀰漫着昂揚的戰意,助教不助教的完全不要緊,他只知道,那個女人很強,而強大的人,都是他需要打敗的對象!

“Zzz……”芥川慈郎這次難得的也加入了衆人的討論之中,沒有躲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裡睡大覺……雖然,他是在光明正大地打瞌睡……

“可是……那個女人!以前我們曾經那樣子對她,她會不會……”向日嶽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在這個時候突然不知道跑到了哪裡,想起從前百步渢一貫作風的向日小朋友微微打了個寒顫——他可不想成爲那個女人的報復對象啊……

而另一頭正準備去社辦找跡部的百步渢卻在突然接到一個匿名來電之後眉頭緊鎖。

——她一直都知道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卻沒想到事情來得這樣快。

於是面無表情地將手機調至無聲狀態扔進手袋,百步渢調轉方向朝着冰帝后門徑直走去。

不是一點歉意都沒有的,她想,如果她就這樣……他們還是會怪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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