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尷尬之色地摸摸此刻叫得正歡的肚子, 百步渢表情淡淡地道,“餓了。”說罷不再去看被她這一句話雷得風中凌亂的仁王狐狸,自顧自地走向附近的一家壽司店。
其實百步渢真的已經餓了好久了。
一大早沒來得及吃早飯就跑到醫院探望幸村, 後來更是一覺睡到中午, 再然後更是顧不得吃午飯地一路趕到嵐的母親曾經生活過的那個偏僻地方。忙來忙去她才終於無奈地發現, 已經晚上了。
仁王雅治一臉無奈地看着坐在自己身側即使大塊朵頤依舊舉止優雅的百步渢, 再看看自己眼前幾乎沒怎麼動的冰激凌嘆了口氣。他心裡想說的話有那麼多, 現在卻要這樣猶猶豫豫。
其實,仁王雅治的心裡不是不疑惑的。百步渢今天做了那麼多的調查,最後甚至連結果也告訴了他, 是真的因爲覺得這些東西統統不重要,還是對他有了一定的信任, 或者更深一些, 他已經成爲了她所認爲的可以信賴的人?
不能怪仁王雅治會有這樣的推測。他和百步渢算不上熟稔, 甚至相識初時百步渢對他的淡淡敵意他也不是感覺不到的。而現如今時光變遷,她已經能夠把這些秘密和他分享, 對他來說不得不算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百步渢纔不知道身邊那個一臉糾結的少年心裡有這麼多紛繁複雜的想法。
這家壽司店的料理實在是很不錯。百步渢心裡這麼想着,下筷子的速度不禁又快了一些。目光無意間投向窗外,卻意外看到了那個人。
那個正從對面的飯店裡走出來的乾淨男子,以及跟在他身後步伐穩健的中年男人,都是熟人吶~
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笑容, 百步渢放下筷子隨手拿起擺在一旁的紙巾擦了擦嘴角, 眼角餘光卻絲毫未離開那兩個人。
“渢……”仁王雅治一臉不明所以地順着百步渢的目光看過去, “你在看……阿勒?那不是柳生伯父麼?等等……他身邊的人……不就是……”
“沒什麼。”百步渢表情淡淡地打斷了仁王接下來的話。她自然知道, 仁王雅治是認得那個人的。因爲曾經在她來神奈川的時候, 他同那個人因爲她的關係見過一面。
仁王雅治瞥了一眼百步渢的臉色,聰明地立即緘口不語, 只是目光依舊疑惑,對百步渢也是,對百步渢正在觀察的那兩個人更是。
一個人的目光或許不夠強烈,而此時此刻不只是百步渢,連仁王雅治都加入到了偷窺的行列中來,效果就不是一點半點的了。
有些時候,兩個同樣目光敏銳洞察力一流的人的眼光射線足以透過層層阻礙洞穿人心,而足夠敏感的人也就絕對可以察覺得到。
而此刻被人窺視着的那兩個人,在敏感方面顯然都不是泛泛之輩。
仁王雅治自然是看到了,當那兩個男人察覺到他們的目光而把注意力轉到他們這邊的時候,面前的百步渢臉上一瞬間閃過的一絲常人難以察覺的慌亂。
微微一笑,立海大附屬有名的欺詐師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當然不會慌亂。嘴角劃開一個壞壞的笑容,仁王雅治趁身邊的百步渢分神之際長臂一攬便把少女圈到了自己懷裡,跟着不由分說地印上了自己的嘴脣。
——期間還不忘衝因爲他這一系列動作有些怔愣的百步渢眨了眨眼。
百步渢自然是知道仁王雅治的這一系列行爲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
利用身體之間的交纏擋住了百步渢的臉,不得不說,這是目前這種情況之下幫助她解圍的好方法。
只不過,被這隻白毛狐狸佔了便宜的事實,百步渢是怎麼也不會忘記的。
於是淡淡的錯愕之後,百步渢眯眯眼睛眸中閃過一絲玩味,雙臂順着仁王修長的脖頸一路滑上去,最後交叉着圈住了對方。
不去管仁王雅治一瞬間的錯愕,百步渢手臂微微用力讓自己離少年更近,脣舌間的纏綿挑逗越來越放肆,只有眼角餘光還在注視着對面的飯店門口的那兩個男人。
仁王雅治一向懂得把握時機抓緊機會。
於是面對着百步渢難得的主動,白毛狐狸眸中的欣喜更甚,雙手也不復一開始中規中矩地扶着少女腰肢的動作,而是改爲更加強勢地環住了百步渢的身體,兩人身體之間僅有的一絲縫隙也被填滿。
良久,百步渢目送着那兩個男人上了一輛不太顯眼的小型轎車離開,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果斷地一把推開還在自己脣上輾轉肆虐的仁王狐狸,百步渢壓下臉上的潮紅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剛剛……多、謝、了!”
“哪裡哪裡,渢跟我竟然這麼客氣,真是不好不好呀~”仁王雅治一臉偷了腥的貓的表情,接着又一臉曖昧地衝着身側的百步渢湊上去,“只不過,用完就丟可不好~”
“仁王君,適可而止。”百步渢表情淡淡地打斷了仁王雅治的胡言亂語,一手不忘把對方湊到自己腰上的狐狸爪子拍下來,“剛剛你看到的事情,請不要說出去。”
——“就算是對比呂士哥哥,也請緘口。”
仁王雅治雖然不太明白百步渢特意如此囑咐他的用意,但想想之後也就答應下來。
“只不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仁王雅治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一是因爲好奇心作祟,二嘛,雖然百步渢囑咐了他不要說出去,但是連自家搭檔都不能告訴的事情,他理應瞭解一下事實真相。若是這其中的牽扯重大或是有什麼對自家搭檔不利的事情,他也要再斟酌斟酌。
百步渢一眼便看穿了仁王的意圖,“放心吧,不是什麼對比呂士哥哥有害的事情。不讓你說也只不過是因爲怕麻煩罷了。”
“怕麻煩?”仁王雅治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
“呵,若是被什麼人知道了又要跑來問我的話,解釋起來總歸也會麻煩吧。”百步渢語氣平靜,嘴角的笑容變得頗有些高深莫測,“如果是仁王君的話,應該可以理解我的吧?”
“有些時候,我真不知道你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仁王雅治閉上眼睛緩緩靠在椅背上,嘴裡不經意間溢出一聲嘆息。
“或許,你從來都沒了解過我呢?”百步渢歪歪腦袋,笑得雲淡風輕。
卻見身側的仁王倏忽睜開亮的嚇人的眼睛,猛然間逼近百步渢,眼神是從未有過的犀利與渴求,“那是因爲,你從未給過我機會了解你啊~”
“保持原狀不是很好麼。”百步渢表情不變,面上一派不爲所動。
終是被少女這副波瀾不驚的表情逼得敗下陣來,白毛狐狸一下子垮下臉來,喃喃的語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渢……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你知道對吧……”
百步渢面對身邊仁王雅治表現出來的委屈嘴臉依舊不爲所動,面無表情地加以威脅,“恢復正常,要不然我走。”
一個人變臉的速度可以有多快?
百步渢對於以上這個問題實在是不清楚,只不過她可以保證,仁王雅治其人的變臉速度就算不是決定也鮮少有人能打破他的記錄。
之間身側的少年上一秒鐘還鼓着一張包子臉聲討自己的絕情,下一秒便恢復了一派陽光燦爛,銀白色的狐狸尾巴在日光的照耀下搖啊搖的熠熠生輝~
百步渢很有撫額的衝動。
她真的是不清楚,究竟仁王雅治是爲什麼對自己有着如此強烈的執念。
是一見鍾情?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讓人一見鍾情的資本。是日久生情?她和仁王相處的時間不過爾爾。
百步渢很清楚,仁王雅治不是自己的那杯茶。
“仁王君,”百步渢正色,“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並不適合你。”
“啊啦啊啦~渢這是在警告我?”仁王雅治依舊笑得吊兒郎當一派毫不在意的神色。
“不,是忠告。”百步渢也笑,接着緩緩把頭轉向窗外,目光隨即變得悠遠而迷離,“你應該很清楚我的意思,不是麼。”
眼見着少女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仁王雅治也不想再繞圈子打馬虎眼了。
強勢地把少女的肩膀扳過來面對自己,仁王雅治盯着百步渢的目光變得深沉如夜,“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接受我?”
“我應該說得很清楚了,仁王君。”百步渢擡眼,眸中一片清冷淡漠,“我不適合你,同樣的,你也並不適合我。”
“沒試過怎麼知道不適合?”仁王雅治笑得頗有些不依不饒,“剛剛的那個吻,至少說明了我們在身體上還是很契合的,不是麼~”
百步渢皺皺眉,不可否認她本人並不討厭剛剛的那個吻,只是話從仁王雅治的口中說出來,不得不說讓她有些糾結。
看出了少女一瞬間的猶豫,仁王狐狸本色越發顯露出來,口中的話語循循善誘,“你敢說你對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只等着對方掉進他佈下的陷阱裡。
百步渢有一瞬間的怔忪,眼中的迷茫神色雖然極力掩飾卻也還是逃不過欺詐師的眼睛。
如果對他沒有感覺,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這個狡猾的傢伙接近自己?如果真的沒有感覺,又爲什麼會對他產生潛意識的信任而把那個算得上秘密的秘密告訴了他?如果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那麼剛纔的那個吻又算什麼?
百步渢此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她不懂這是不是喜歡,但對這個人本身的好感作不得假。她一向不會約束自己的情感,愛就在一起,不愛就離開。簡單如此。
她可以接受自己在同一時間愛上很多人,好感這種東西,誰也說不準不是麼。專一與否,並不應該作爲束縛自己感情的枷鎖。
她對每一個人都專一,只不過專一的對象不止一個而已。
“渢,你別想逃了。”仁王雅治微微一笑,洞察了少女心思的他不由得更加環緊了百步渢纖細的腰肢,順勢在少女柔軟的嘴脣上印上了一個吻。
百步渢眉眼無奈,眼神中飛速滑過了一抹笑意。
她想,自己或許真的逃不開了。
又或者,從來沒有想過要逃開。
而此時,坐在車裡的柳生正彥看着身側副駕駛上一副若有所思表情的男子,忍不住開口問得關切,“在想什麼?”
“沒什麼,”男子表情柔和地笑笑,“您還是不用送我回東京了,停在新幹線車站那裡就好,我可以自己回去。”
“好吧。你自己小心點。”柳生正彥也不再勉強,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再次開口,“還有,今天談過的事情,你哥哥那裡……”
“我明白,我會告知他的。請您放心。”
一時間車內又恢復了開始時的寂靜。
表情淡淡地望着車窗外飛速逝去的景物,閒院彌之微微皺眉,——剛剛順應着感應到的目光看到的那頭青藍色頭髮,始終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