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無盡的夢。
瑾瑜只覺得有些混亂,猜不透自己到底在哪裡。
最開始是在黑森林裡的逃亡,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杉樹,密密麻麻的擋住天際,讓人分不清白晝和黑夜。
腳邊是齊膝的灌木和雜草,有人在奔跑,喘息聲充斥着自己的耳蝸。
不遠處有燈火靠近,伴隨着高聲的叫罵和喝斥聲。
畫面忽又變了,變成了混亂的戰場。
耳邊都是廝殺聲,戰馬的啼嘯聲。
“奪回我們的城池!”老將軍粗獷的聲音在戰場上蔓延。
似乎有血濺到臉上,瑾瑜習慣性地低頭躲開,再擡頭時,畫面又不同了。
四周極其的安靜,只有書頁翻動的聲音。
不遠處的書桌邊有一男子,一襲白衣,卻看不清容貌。
“王爺,該用膳了。”門外有人提醒。
王爺?
王爺?
瑾瑜在心裡唸叨着這個稱呼。
王爺爲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夢裡?
王爺爲什麼要庇護我?
王爺爲什麼要爲我殉情?
“王……爺。”瑾瑜張了嘴,慢慢地吐出兩個字。
文晴公主好不容易趁着太醫們都走了,才得了空子到偏殿看望瑾瑜,剛到牀邊,便注意到瑾瑜張了張嘴,發出嚶嚶的聲音,待她低下身仔細聽時,又沒有了。
“將軍,你說什麼?”文晴公主索性在牀邊坐下,俯身將耳朵貼到瑾瑜的嘴邊。
瑾瑜似乎能聽到文晴公主說話一般,張嘴又說了一遍。
“王爺……”
“王爺?”
這一回文晴公主總算是聽清楚了,不僅她聽清了,站在一旁的未央和屋子裡的宮女都聽清了。
當初瑾瑜被賜婚給魏子淵,宮裡宮外無人不知,後來王爺殉情,二人更是在京都傳出了一段佳話,就算是剛入宮沒多久的宮女也聽了不少敢於他們兩的事情。
如今聽清楚瑾瑜嘴裡叫的人,衆人都沉默地低了頭去。
文晴公主的面色也慢慢地沉下去,輕輕將身子支起,伸手拿了一旁宮女手裡的溼毛巾爲瑾瑜拭去發熱出的細汗。
“今日一早,沒聽你提起,本宮以爲你是放下了。”文晴公主一面擦着汗一面輕聲說,“你與三皇叔,本是本宮最看好的一對,只可惜命運捉弄,竟生死相隔。”
“但不管怎樣,三皇叔肯定還是希望你活着的。”文晴公主說着伸手抓住了瑾瑜的手,“將軍,你若真還記着三皇叔,便醒過來吧,哪怕是爲了三皇叔,也該好好活着,多看看這世界!”
許是因爲文晴替瑾瑜拭去了額頭的細汗,瑾瑜不再那麼難受,所以安靜了許多,嘴裡也不再念叨了。
“公主,將軍似乎又歇下了,天也不早了,您也回去歇着吧。”一旁的未央輕輕上前一步,伸手將文晴公主扶起。
自家公主歲是個沉穩的人,但又極其重感情,這幾日碰到跟瑾將軍的有關的事情幾次都口無遮攔,任由她坐在這裡絮絮叨叨,不知道一會兒會說出什麼來。
這偏殿裡的宮人又都是剛從外面調進來的,並不知根知底,倘若說了什麼,被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好事。
文晴公主起了身,掃了一眼屋子裡的宮人,“你們好生伺候着,將軍若是醒了或者哪裡不舒服了,你們趕緊去太醫院請人!”
“是!”宮女們連忙答應,跪送文晴公主。
未央扶了文晴回正殿,見她一臉愁容,不由得跟着傷心起來。
“將軍都想起王爺了,應該是沒什麼大礙了。”未央勸說,“你好好休息,說不定明早起來,將軍便醒了。”
“你別唬我了!”文晴公主擡頭瞥一眼未央,“每次太醫們說看命數,便是十分棘手,再看將軍的樣子,恐怕還要迷糊一段時間。”
文晴公主說着嘆了一口氣,“本宮只是爲她不值,重情重義,敢想敢做,這樣的女子恐怕整個大梁都找不出第二個來,本也只有她能配得上三皇叔,又只有三皇叔才值得她託付終身,偏偏這老天就是要和她作對,讓三皇叔去了不說,還偏偏留着那個壞女人在宮裡害她。”
“噓……”未央見她說話聲音越來越大,連忙擡手做了一個不要說話的動作,“我的公主,您可是越說越遠了,可別再說這些話了,早些歇着吧。”
文晴公主聽話地閉了嘴,委屈地看一眼未央,點點頭,起身,往內室走去。
太子府中,太子妃翹首以盼,結果只盼來了自己的陪嫁丫鬟翠兒。
“太子妃,太子在書房歇下了。”翠兒進屋後說。
太子妃輕輕點頭,滿臉的失落,隨即起身往內室走去,“那我們歇了吧。”
“嗯。”翠兒答應着,跟了太子妃進去,伺候她更衣,“您也別太往心上去,瑾將軍又是太子的好友,又掌有軍權,如今生死未卜,太子很有可能失去一個左膀右臂,會如此也是情理之中的。”
翠兒見太子妃一直不太高興,便輕聲勸慰到。
“本宮知道。”太子妃說着,嘆了一口氣,“本宮心裡就算害怕太子會對將軍舊情復燃,但是如今將軍已然這樣,本宮再狠的心也不可能去怨恨她啊。”
“也不知道明日能不能醒。”翠兒說着蹲下身,爲太子妃脫去靴子,“奴婢派進宮的人回來說好幾位太醫在醫治,連皇后身邊的董嬤嬤也在,可將軍還是不見起色。”
“董嬤嬤也在?”太子妃眉頭一緊,轉頭看向翠兒,“方纔宮裡來人傳話,皇后讓本宮明日進宮去,該不會是你的人打聽消息的時候被董嬤嬤識破了吧?”
“這……”翠兒慌張地停下手裡的動作,董嬤嬤是宮裡的老人還真不一定,“那……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