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依以爲自己死了,閉上雙目良久之後,卻覺得四周的火焰很溫暖。像是母親的手掌,小心翼翼的包裹住她嬌柔的軀體。
她堪堪仰頭,發現凌帝紅髮沖天,紫眸妖異,渾身燃着幽冥一樣的火焰。
他整個人就像一個燃着魔火的魔王一般,渾身散發着無人匹敵的霸氣,靠在他的胸膛,有一種倚靠大山的心安感。
凌帝平淡的吻了一下賀蘭依的前額,面無表情的將她抱出牢房。他似乎是那個對她溫柔、愛護有加的凌帝,又似乎是另一個人。
一個強大的難以匹敵的存在,在渺小的人類面前,他的氣勢可同日月爭輝。
舉手投足間,渾然天授。
牢房外救火的人都呆了,愣愣的看着紅髮沖天,眼神銳利的凌帝,這麼大的火還能生還?
這還是人類嗎?
賀蘭依雙手自然而然環着凌帝的脖子,身在火中卻是安然無恙。
不經意間看向人羣,人羣中的齊王甩開拉住他的人,卻不顧一切的要往火場裡衝:“讓本王進去救依兒,依兒還在裡面。你們都給本王滾遠一點。”
火勢大如火鳳鳳翼展翅,席捲着整個蒼白的天際,火紅的幾乎染紅了碧月雲端的蒼茫。
“八哥,快看,郡主出來了。”寧王喊住齊王,讓他看向天牢另一端。
闖入洶洶烈焰的最後一秒,齊王停下了腳步。
天牢的那一端火舌噴薄,卻隱隱可以看出磚牆鋪就的牆壁被深深破處一個口子,凌帝抱着賀蘭依從裡面出來。
“依兒!”齊王的嘶吼,像嘯聚山林的猛獸,喊的她的心慌亂不已。
賀蘭依輕輕的把頭埋進了凌帝的胸膛中,齊王的嘶吼卻一邊又一遍的迴盪在腦海中。
她以爲和凌帝在火場中相擁的一刻,可以完全忘記齊王,卻不想他撕心裂肺的喊她的時候,心已經開始顫抖。
可如果不是凌帝,她早就被燒死了,死在牢獄之中。
“依兒,依兒還活着”齊王緊張的上前,卻發現凌帝身上的火焰的溫度高的嚇人,凡人根本就無法靠近。
他到底是怎麼樣一個存在,渾身燒滿了火焰,人竟然完好無缺。
是仙人,妖魔,還是鬼煞?
所有人都在納悶和狐疑。
宇文顏看着這個場景目和其他人一樣完全瞪口呆,這場放火的計劃幾乎是天衣無縫,她居然逃出來了!
眼見計劃失敗,秦王和賀蘭依都活着逃出天牢,宇文顏心慌之下,命令羽林軍道:“把他們拿下,居然改畏罪潛逃。”
羽林軍愣了一下,要他們接近渾身燒着火焰的凌帝?
這開什麼玩笑啊!
就算他們是鐵打的也會被燒化,而且天知道眼前的秦王是何方妖物!要是把他們都吃了,誰來負責啊?!
“就是你放的火吧?就是你害的小依依這麼虛弱吧,你可以被抹殺了。”凌帝魔王一樣的聲音蕩在耳邊,宇文顏就感覺自己渾身注入到了一個火柱中,疼的她滿地打滾。
烈焰火舌燒灼着宇文顏,宇文顏旁邊的宇文寧驚道:“不好,快救公主,大家打水救公主……八哥……”
齊王稍稍瞥了一眼宇文顏,眼中的目光冷酷無比。
這時凌帝的背上展開了火焰一般的翅膀,抱着賀蘭依已經消失在天牢附近,沒有任何一點的線索留下。
天牢門前的衆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像一隻冥焰鳳凰一樣,飛走了……
***
一場大火之後,天際開始下着濛濛細雨,賀蘭依抱着昏迷不醒的凌帝,在雨中飛快的前行着,雨水灌進了衣領,頭前所未有的疼。
凌帝在帶賀蘭依離開皇宮之後,就昏迷不醒,就像上次變身了之後一樣,無論外界怎麼喚他,他都沉睡不起。
果然,又是魔化了。
朦朧的雨絲,讓她有點看不見前路,也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裡,凌帝的軀體既冰冷又潮溼,讓她的心無比的沉重。
昏昏沉沉的滑倒,最後看到一眼的是倒下後地上長了幾許青苔的石階,然後世界就一點點陷入了昏暗。
石階上的大門在這時候打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弱冠少年,他看到賀蘭依倒在地上,瘋一樣的抱起她,往屋子裡送。她差一點就葬身火海,他差一點就永遠失去依兒。
這都是因爲那個不聽話的宇文顏造成的!
抱着賀蘭依到了一件寢房,房中點着迷迭香,蘊氣繚繞。
“來人啊,快準備炭爐和乾淨的毛巾!”他緊張的將賀蘭依抱在懷中,心跳彷彿化作了虛無,疼的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患上心疾的是他,每次想到她,胸口就會莫名其妙的發疼。
“痛……我好痛啊……”
聽着賀蘭依痛苦的囈語,他臉上閃過一絲驚慌,發現自己的手掌上沾了一絲血跡,心跳的更加快了。
她難道……難道是要小產了?
可是她的孩子死了,豈不是更好?心中閃過一絲邪念,卻又是一陣後怕,如果這個孩子奪去了她的生命,怎麼辦?
這時候,賀蘭依靠着毅力,咬着牙睜開眼睛,儘量讓自己脫離昏迷的狀況。
絕對不可以昏迷!!
深深的告誡自己!
如果昏迷,她和孩子誰也活不了!
她緩緩吐了幾個字:“快把香爐撤出去。”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孩子在一點一點離開母體,血液也在瘋狂的向外流,屋內的迷迭香會加速血液循環,讓她流更多的血,最後會造成她失血過多。
“是,依兒,我馬上去把香爐拿走。”楚歌當然知道香爐中迷迭香的功效,剛纔一時情急之下,竟然忘了迷迭香會導致有傷口的人血崩。
他每天都在點迷迭香,彷彿每天都可以回到和她一起坐馬車行駛過九龍大街……
不斷的麻醉自己……
如果沒有仇恨,那該有多好,他會成爲留在她身邊的那個人。
香爐被丟到窗外的雨中之後,弱冠少年輕輕扶起賀蘭依的身子,讓她的柔弱靠着自己寬闊的肩膀,她輕輕的對他笑了,睫毛像是蝴蝶振翅一般的美妙:“楚歌……”
“依兒,大夫馬上就來了,你等等……”楚歌不計成本的往她的體內渡真氣,企圖讓她的身體暖起來,可她虛弱的身子好像一個無底洞一樣,源源不斷的吸食他的功力。
他的輸入的內力卻一點也不見少,他要她活着!
“楚歌,去叫產婆,保住孩子,我知道我們只能活一個……”賀蘭依虛弱的說道,她在飄飄渺渺的意識中,彷彿能聽見嬰兒的啼哭聲。
如果,她死了能換回一個生命的開始,那她寧可去死。
“依兒,你不會死的,木頭,木頭快去叫產婆。”他不知不覺帶着哭腔了,他怕她離開他,也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她的生命就在轉瞬即逝。
木頭跑進來看了一眼,發現牀上都是殷紅的血,登時嚇得腿軟,愣了一愣,飛奔入雨幕中。
天空的雨,似是哭泣的淚,流也流不完的悲傷。
事情到底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別傻了,楚歌,我知道我自己的身體,我活不成了……以後,我雖然不在了,可是我的孩子會代替我活着。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續……”賀蘭依靠着楚歌的肩膀,輕聲細語的言道,溫婉的不再像一個殺手,好似尋常家的女子。
不問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商會,也不問楚歌是怎麼救了自己。
因爲這一刻,很多事情,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吸入了毒煙,身體又虛弱,如果一定要保住孩子,那她就會油盡燈枯後死去……
可是沒人能明白一個做母親的心,母親是可以將整個生命都獻給孩子的偉大存在。
賀蘭依以前不覺得,可自己當了母親,有了切身體會,一切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