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依眉毛一揚,壓根就沒有把凝兒引以爲傲的肚皮放在眼裡。要不是她冒着生命危險違背天魔教主的命令,沒有對凝兒腹中胎兒狠下毒手,凝兒根本不可能安然無恙的懷孕四個月。
也更不可能在她面前那般趾高氣揚,那般的囂張。
雖然她手下留了情,但也不代表凝兒的孩子能夠保住。至於凝兒能不能把孩子平安的生下來,就還要看凝兒這個當孃的造化了。
掃了一眼凝兒微微隆起的小腹,賀蘭依莫名其妙的爲凝兒心疼起孩子來。
這個孩子,生在凝兒肚子裡,註定就要多磨多難。可惜自己也許就成爲第一個奪他性命的人。就算她有心救這個孩子,天魔教主也不會讓他活着出世的。
“你與其羨慕我的家世,不如多花些心思在胎教上。聽說孩子要從腹中就開始培養,若真有些閒工夫,不如去我那兒多借幾本書看看。”
有齊王撐着檯面,凝兒顯然硬起了許多,憤然出言還擊:“姐姐這說的什麼話?難道姐姐想仗着家世仗勢欺人不成?妹妹不過是稱讚姐姐的家世了不起,又不是貪圖姐姐的家世,姐姐何必要如此冷言冷語的?萬一嚇着我肚子裡的寶寶可怎麼辦?”
當下凝兒又一副小可憐的模樣瞧着齊王,齊王也覺得賀蘭依說的過分了,凝兒不過是沒見過世面,羨慕賀蘭依的家世,賀蘭依有點冷嘲熱諷的讓她去讀書,一個青樓女子懂什麼讀書?
“凝兒出身寒微,沒什麼學識,你不用老師讀書讀書的激她了!”齊王一句幫凝兒說話的話,聽着卻成了貶低凝兒的話。
凝兒卻沒有絲毫自知之明,小嘴一咧,挺着的肚子揚的更高了,好似炫耀羽毛的花公雞似的,也不怕閃着腰。
原本性子懦弱的採月,這在賀蘭依身邊呆久了,心性堅強了許多,當下替賀蘭依解圍道:“我們小姐並非仗着家世仗勢欺人,反是凝側妃,您雖然有孕在身。可見了我們小姐,連奴婢見主子的禮都忘了!”
採月一番話簡直是一針見血,一語中的。直擊凝兒有了身孕後,囂張過度,連行禮都忘了。
齊王府乃是王室府邸,最看重的就是長幼尊卑,就算齊王再寵愛凝兒,也不會贊同她在府裡連該有的禮數都沒有。畢竟這裡不是青樓,更不是深樹巷他和凝兒尋歡作樂的安樂窩。
可凝兒有着身孕,他又怎麼好開口責問她呢?
“放肆,主子說話,豈容你一個下人插嘴?”齊王的貼身侍婢白菱護主情切,對着採月就是一聲嬌叱。
採月還想再語,卻被賀蘭依拉住了衣袖。賀蘭依吃過一次苦頭,知道衝動的後果,怎麼能看自己的貼身丫鬟採月衝動?
只有展現出足夠的實力,才能在齊王面前換來談判的價碼,現在的她還不夠資格在齊王面前我行我素。
賀蘭依非但不怒,反而在清秀的臉上露出一道從未有過的恬淡笑容,讓人瞧着十分的舒服。
齊王深沉的目光忽然一亮,怔怔的盯着賀蘭依僞裝出來的溫笑看,那笑顏彷彿珍珠般皎潔瑩澈,神態身姿般般入畫。
“我好心好意,勸你多花心思在胎教上,你既然覺得我在害你,那便沒什麼好說的。家世是生下來就決定的,我嫁入王府的時候,你不是就勸王爺,把我留着慢慢折磨嗎?難道在你凝兒眼裡,我的家世真的那麼值得你羨慕嗎?”
一字一句情真意切,如訴己心,甚至還微微帶着激動的顫音。
賀蘭依說這話時,一半出是在齊王面前作秀,另一半是出自真心。正是因爲家世的原因,她才選擇了將對齊王那份好感埋藏在心裡。
齊王雖然認可賀蘭依的話,卻爲了避免兩個女人起衝突,重重的咳嗽了一聲:“你不是要回相府嗎?不要耽擱時間了,回去吧……”
提起相府,齊王的語氣又變的生硬,緊接着又道:“好好把握和相國在一起的時間吧,別到時候骨肉分離,讓賀蘭正妃太過傷心。”
這不是詛咒賀蘭貴寅早早昇天嗎?
聽到齊王這麼一番話,忠心的採月真的氣的要吐血了!天下間哪裡有女婿這麼詛咒岳父的!可她也不想想賀蘭相國在朝堂上什麼時候把齊王當女婿了?
齊王一番威脅的話,讓凝兒的得意小臉兒又得瑟的揚了起來,別提有多神氣。
“謝謝王爺關心。”賀蘭依依舊是不慍不怒,再次識禮的福了福身,領着凝兒和靑邵堂轉身離開王府。
賀蘭依守規矩,那簡直就是破天荒頭一次。
齊王爺冷眼看着賀蘭依離去的背影,沒有因爲賀蘭依的改變露出一絲喜悅,反倒陰鷙着臉一句話都沒說,就連身邊嬌媚可人的凝兒撒嬌,也忘了理睬。
相國府衆人提前知道賀蘭依今日回府,一番準備後,對賀蘭依又是接風又是洗塵。
舉家上下誇張的全部出動迎接後,膳房內又備了一桌豐盛洗塵酒,賀蘭家一票人在圓形的餐桌前圍了個齊,挨個的給賀蘭依這個身份尊貴的齊王妃敬酒。
賀蘭依帶着盈盈笑意,不動聲色的一一的回敬,而且利落的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一滴酒液都沒有剩下。
一輪敬酒之下,就喝了十幾杯。
當初,她爲了殺M國的商界精英,曾經無數次混入上流社會的酒會,這種推杯換盞的能力已經練就的十分純熟。
席間賀蘭依同母所出的長兄賀蘭傣見賀蘭依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依舊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忍不住再次舉杯,對賀蘭依說道:“四妹妹嫁入王府後性子變了許多,似是開朗起來了,酒量也變大了,當哥哥的真替妹妹高興。”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賀蘭依自小在家中長大,無論去了哪裡,性子還是和原來一樣。只是在府中的那些日子,我的身子不中用,常受一些人欺負,事事都擡不起頭來,才讓大家覺得我的性子微微諾諾的。嫁到了王府後,備受王爺和府中下人關照,纔不至於像從前一般。”說着眼波一轉,掃了一眼席中的二房和五房,這兩房的姨太太,打從她進入膳房的一刻,眼中的敵意就沒有停止過。
想來,小的時候,這兩個惡毒的繼母,應該沒少欺負她。
二房和五房臉色都是一變,這個臭丫頭居然敢當衆指責她們虐待她!齊王妃多大,她們纔不管,不管怎麼樣,齊王都是老爺在朝堂上的政敵。
齊王和老爺兩個人,那可是到了有你沒他,有他沒你的境況了。四丫頭就算當了這個尊貴無比的齊王妃,回了賀蘭府也是討不了任何好的。
可是看了賀蘭依冰寒中帶着殺氣的眼光,兩人便是心頭一顫,這個四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那樣厲害了?
最後賀蘭依的眼波才落到兄長賀蘭傣身上,盈盈一笑:“提及變化,妹妹哪及得上大哥你啊,年紀輕輕現在已經是聖上跟前的紅人了。”
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卻又帶着諷刺,硬是說得二房和五房都憋得無法出言反駁。若是換了從前的冷夜殺手——賀蘭依,叫她殺人還好。但就算殺了她,也未必能逼她像現在這樣說出這番話滴水不漏的話來。
經歷了這好些事,賀蘭依已經漸漸學會如何在古代扮演好齊王妃和相府四小姐這個角色,讓自己更好的生存下去。
賀蘭傣沒想到賀蘭依會說出這一番話來,微微臉紅,作爲賀蘭依的嫡長兄,並沒有真正照顧好她。自從母親過世後,賀蘭依性子怯懦,身子又不好,漸漸的府中的下人都怠慢她。
好幾次,賀蘭依都差點因爲下人的怠慢和疏忽,死於心疾。後來父親派了採月在賀蘭依身邊,賀蘭依有了人貼心人兒照顧,病情才慢慢兒的好起來。
愣了一愣,纔想到要回答,不住莞爾:“四妹妹謬讚了,我哪裡有什麼本事,只是誤傳罷了。”
賀蘭依笑而不語,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後,便坐下了。
那日和齊王大鬧醉香閣,賀蘭傣在天子二號房,明明將一切都聽的一清二楚。可他卻隻字沒有對人提起,不動聲色的嚥到肚子裡。
坊間多傳賀蘭家的大公子賀蘭傣是個不學無術,不折不扣的二世子。當今聖上何等的英明、目光敏銳,若是賀蘭傣真是一個二世子,又如何能混到當今聖上跟前,出任吏部侍郎,手中握有三千羽林軍?
如今看來,並不是坊間流言不可信。而是她這個大哥太能僞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