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兒不敢。祖奶奶,洛王妃才救了您一命……”
“爲了唐家的未來,我連你哥哥的命都可以舍掉,還在乎什麼救命恩人嗎?從小到大,哪兒還有你不能不敢的事情?你大哥已經不在了,你二哥又是個不能依靠的。唐家只能靠你了,可不能這個時候出亂子。”
“孫兒記下了。”
“記下了記下了,唉,你爹也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不也是掉了腦袋麼?你什麼都好,就是太重感情,真不知道你和你父親上輩子都結了什麼仇怨,一定要栽在女人手裡。”
唐老夫人復又閉上眼,翻個身接着睡去了,喃喃補上了一句。
“你先走吧,一會兒那個洛熙煙可能回來,別撞上了,不好。”
“是。”
可惜,慕容軒輒根本就沒讓洛熙煙回來,想讓她跟他回王府。洛熙煙不同意,慕容軒輒發現這個女人就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兒,跟她解釋了也沒用,於是擡手擺了擺。
“你過來。”
洛熙煙防備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要幹嘛,唐老夫人還讓我回去呢!”
“你過來一下我又不會吃了你!”
洛熙煙朝他走了兩步。
“到底要幹嘛?”
慕容軒輒嘴角一挑,邪肆一笑。洛熙煙忽然感覺哪裡不好,可是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感覺脖子上一陣痠痛,然後便一頭栽到人事不知了。
慕容軒輒一把抱住洛熙煙下墜的身子,得勝似的微笑。
“想揹你回家。”
慕容軒輒揹着洛熙煙敲門,王府管家出來開門,看見倆人忽然就愣住了。
“王爺,王妃她怎麼了,需要宣召御醫……”
“沒什麼大事兒,睡着了,一會兒就能醒過來。”
“皇妃娘娘找您呢,在正殿的廳堂。”
“好,告訴母妃,本王馬上就來。”
“是。”
後花園有人上來想要從慕容軒輒後背上接過洛熙煙,他執意把她背上了宣飛閣,輕輕放在了牀上,生怕弄醒了她。
一回頭對跟進屋子的下人道。
“可以讓宛若回來了。”
“王爺,她還在馬廄餵馬呢!”
“我說現在可以讓她回來了。”
“是。”
慕容軒輒替洛熙煙蓋上被子,看着她雙眸緊閉,蝶翼般的長睫在臉上投下了兩道陰影,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微微跳動着。這些日子,她變得消瘦了許多,也虛弱了許多。要是以前,她一定會活蹦亂跳地起來和自己爭吵打架,可是這一次,她睡得真安靜啊。
雖然慕容軒輒這一巴掌把她打暈了,卻也讓她好好睡了一覺。
自從洛熙煙去了虎石坡,宛若已經好久沒見到主子了。柳如絮爲了不讓宛若離開王府會和洛熙煙,把她送去了馬房,還派人看着。
看見王爺突然性情大變對主子這麼溫柔,宛若還以爲自己在做夢。
就知道柳如絮不會這麼容易放過自己,好不容易趁着主子不在,還不把自己欺負死了才能挽回自己那一點點可憐的面子?畢竟主子拿了尚方寶劍以後沒少收拾她。
只是她從來都沒想到過,把她關起來都是慕容軒輒的主意。鎮安王很早就吩咐過,只要洛熙煙出了王府,就要把宛若關起來。他要保證即使羅西亞要跑,也會因爲捨不得宛若而回來。
慕容軒輒從宛若身邊經過的時候拍了拍她肩膀,將她從失魂落魄的狀態給拉了回來。
“你家主子天地不怕鬼神不敬,等她醒了,就說我還有鋒芒關的事情和她說,免得她再給我溜了!”
宛若張着嘴巴,直到慕容軒輒下樓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纔想起來奔到牀邊照看主子。
蕭皇妃安靜地坐在輪椅上,垂着頭,好像睡着了。安晴默默地閃着扇子,整座大殿透着一股詭異的靜謐。每次有這種氛圍,慕容軒輒都會不自覺地心跳。
因爲蕭皇妃有個性格特點,越是大事,表面上表現的越是平靜。
“母妃,兒臣回來了。”
“哦。”
蕭皇妃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睜開眼,卻只是看了慕容軒輒一眼,表情沒有變,有些懶散地擡擡手,讓安晴退下了。
“軒兒,你從虎石坡回來,也沒說找你母親講一講事故的經過,急急忙忙就去找一個女人了。軒兒啊,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沒跟本宮交代啊?”
“母妃,兒臣沒有要交代的。”
“嘩啦啦碰——”一陣杯盤碟碗落地摔碎的聲音,突兀而刺耳。
蕭皇妃突然發難,一把將手邊的茶壺茶杯連着托盤全數胡攏到了地上,在寂靜空曠的大殿上響起一陣刺耳的響聲,杯盤的碎裂之聲惹得安晴在門口探頭看了一眼,發現氣氛不對,急忙又把頭縮回去了。
慕容軒輒其實是不知道蕭皇妃在發什麼脾氣的,一個母親,明知道自己的兒子剛剛死裡逃生,也許還處於危險中,也許有很多人都在算計着他的生死,也許,還有人正謀劃着他的一切。可是她卻只知道和一個女人爭風吃醋,只說他回到王府沒有見過母親就去找王妃了,這算不孝麼?這可以當做發脾氣的理由嗎?
情不自禁伸出手,將洛熙煙額前的碎髮放到了耳朵後邊,情動心動,一俯身,在洛熙煙涼薄的脣上蜻蜓點水般的親了一下,正好讓火急火燎往樓上跑的宛若逮了個正着,根本沒想到慕容軒輒還在宣飛閣這裡的宛若,根本就沒注意到自己的動作有多粗魯,撞開門的聲音有多大,於是看見原來對洛熙煙向來是冷淡刻薄的鎮安王爺突然如此溫柔地對待主子,宛若保持着跑上來的姿勢,呆愣着表情,甚至連請安都忘記了。
慕容軒輒尷尬地清咳了一聲,站起身整整衣襟。
“你家主子最近挺累的,別煩她了。一會兒醒了別讓她亂跑,本王晚上還會來。”
慕容軒輒想不明白。
說實話,蕭皇妃的氣其實很簡單。她只想讓兒子將她的仇恨放在首位,把她放在首位,而不是一個與她有仇的女人。她只有兒子這一個籌碼了,如果慕容軒輒想着另外一個女人,把另外一個女人放在心裡,那麼她這個母親讓位的日子就不遠了。
蕭皇妃的一生,是悲慘而哀傷的,想讓她爲別人着想,不是蕭皇妃不想,是她從來就沒有心思,或者說空出心思來想別人。二十幾年來,她的仇恨,沾滿了她的身心,沒有什麼能夠掩蓋。她沒有思想去考慮別的什麼,也沒有時間去爲別人着想。她自己的事情就夠她掙扎的了。
這一次慕容軒輒被襲擊,蕭皇妃說不擔心害怕是不可能的,可是二十幾年的習慣,她已經說不出一句關心和溫婉的話來了。她只能生硬地問出一句她最關心一句話,她的兒子,還會不會一心一意地爲她,爲了多年前的仇恨。
“母妃還有事麼,兒臣還有事要辦,先退下了。”
“站住!”
慕容軒輒轉身的動作停住,卻沒有回過身。
“本宮問你,那個洛熙煙可是你心尖上的女人了?”
“母妃,這件事我們可以過後再談麼?兒臣剛剛從虎石坡死裡逃生,要去調查這件事……”
“只要你現在活着,陷害你的那幫人就活不成,至少這點自信你母親還是有的,不在乎着急這麼一會兒!”
慕容軒輒看着蕭皇妃惱怒中有些蒼白的臉,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蕭皇妃驅動輪椅來到慕容軒輒跟前,冷冷地問了一句。
“本宮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個姓洛的和本宮你死我活之中,你到底選擇哪個?”
“母妃,這種假設……”
“本宮只要一個答案,軒兒,一個答案。就算是洛老七站在這裡,你也要回答這樣一個問題,她,還是我?”
“您!”
蕭皇妃滿意的笑了,這次笑,雖然有些牽強,不過總總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
“聽說洛老七去虎石坡找你了?”
“是。”
“和你商定了行動了時間了沒有?”
“沒有。”
“爲什麼還沒有確定?”
“洛邊城有叛徒,那件事還需要再作打算。”
“叛徒?是洛熙煙嗎?”
“這件事您不要管了,不要忘記吃藥,兒臣先行告退了。”
“你就那麼不耐煩麼?”
慕容軒輒走到門口站住了腳,回身看着蕭皇妃,嘆了一口氣。
“母妃,放心,兒臣永遠不會忘記過去的。很快就會給您一個結果,不會太久的。”
銅滴漏的聲音又煩又膩,說完最後一句話,慕容軒輒便轉回身離開了。在門口看見安晴,吩咐她好好照顧皇妃,心情複雜中想去宣飛閣找洛熙煙,卻在路上遇見了柳如絮的丫頭安心。
安心是慕容軒輒放在柳如絮身邊的眼線。
說實話,慕容軒輒除了他自己,誰都不相信,即使當初柳如絮爲了要嫁給他,不惜和自己的父親,當朝丞相柳徉決裂,只因柳徉堅信慕容軒輒絕對不會成器。慕容軒輒依舊要在她身邊安插眼線,絕對不會放任她自由。
安心侷促不安地站在慕容軒輒跟前,欲言又止。
“你再不說話,本王可就走了。”
“其實,奴婢是……是不知道有件事該不該和您報告……”
“說是你的責任,該不該是本王決定的。還有,你敢這個時候來找本王,柳如絮是沒在王府麼?”
“奴婢要說的就是這件事。”
“趕快說,本王沒時間和你耗着。”
安心急忙招了。
“柳夫人派人給京都的柳賢梓送了信,好像今天就到了。”
“柳如絮的哥哥?”
“是。”
慕容軒輒臉色鐵青,掉頭就走。
“王……”安心看着慕容軒輒急忙離開的北影,無辜而哀怨地喃喃自語着,“王爺,我想見見我的母親啊,這個消息還不夠我見她的嗎?”
慕容軒輒一直坐在廳堂的主座,慢慢喝着茶,一動不動,直到柳如絮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柳如絮看起來有些疲憊和憔悴,或許是許久不曾注意過她的緣故,這個女人看起來黝黑了許多,看起來這幾天她過得也不是很好。
自從秦華若被殺,柳如絮認定是洛熙煙所爲,且慕容軒輒極盡護短之後,柳如絮變得有些神經質了,感覺總有一天洛熙煙的魔爪會伸向自己,而且有一天會被慕容軒輒徹底壓下去,到最後連個水泡泡都沒有。
她害怕。
最重要的,現在的洛熙煙根本就不是原來那個可以隨意捏圓搓扁的洛熙煙了,現在的洛熙煙,只要不來找自己的麻煩,她就謝天謝地了。更何況,連秦華若這一件事都沒辦法把她定死,哪兒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深吸一口氣,柳如絮從大殿外剛邁上臺階,猛擡頭看見慕容軒輒一臉寒霜坐在正上方,盯着自己眼睛都不眨。
柳如絮可不敢覺得慕容軒輒對她這是“深情對望”。
“給王爺請安!”
慕容軒輒看着她,面無表情開口。
“聽說你兄弟從京都趕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