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無事,可這氣勢只沉得很,司鵠從未見過這樣的王爺,此刻只好也不言不語的站在一旁守候着。
時辰縮短了……
是否是因爲那一日服藥偷得了幾個時辰歡的緣故。
一處長,一處短,陰陽五行五德終始,上天終究不會給他太多厚待。
這會兒本就夠幽沉的暗光也凝得更深,鋒銳的眸光裡有着沉恨,心悶得很,於是從草叢中望出去的目光也幽深得很。
慕容絕璟就這般停佇此地。
藏書閣中夏詩昭卻是愣了半晌,發呆杵在*上,聞着周圍的氣息,藥香味中甚至還彌留着他強大的氣息,以及自己身上剛沐浴後散出來淡淡的清香。
這會兒坐到了連自己頭都疼。
他走了,也無人再會上前來打擾她,她卻又希望這一刻真的能有人來吵一吵她,至少能把腦袋裡頭糾纏不散的雜思念頭遣散幾分也好。
擡手撫額,揉了揉太陽穴。
最後看了一眼這暗閣裡頭的物什,凌亂的綢褥。
觸目驚心……
眼睛彷彿有些乾涸,水霧也散掉了,想哭也哭不出來。
只是悶悶沉着心的感覺讓人難受得很。
深呼吸,汲了一口氣。
而後便是打起了精神,再默默的把身上凌亂的衣裳整理好,也不知最初束頭髮的那條綢帶哪兒去了,尋了半晌,才又將一頭披散的發給挽了起來。
稍作整理,看起來一身單薄的衣裳與來時並無不同,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心裡頭有些什麼是真的不一樣了。
擡眸望着屋頂,纔可以讓自己不那麼難受,雖然淚也幹了,哭不出來了,但還是在極力隱忍着什麼……
罷了,她今夜又是在做些什麼呢?
固執得讓自己都有幾分不解。
在隱忍着心中的難過,這一刻什麼都沒表現出來,只是悶不吭聲的再將暗閣中的東西掃了一眼,沉默的幫它們復歸原位,一陣稍作整理之後,這才從藏書閣中aa出來。
慕容絕璟一直在藏書閣外坐着,司鵠原本不知他在等什麼,待到夏詩昭如若無事的人出來時,才終於恍然大悟。
只見這一刻的慕容絕璟眸光依舊冷沉,就這般一動不動的看着站在門口處的人,清冷的月光打照在她臉上,有種莫名的平和。
“呵。”低低扯出了一道聲音。
很好……沒有哭便是好。
他方纔在最後離開那一瞬,看到她那般綴着水霧的樣子,低低的喊着他的名字,說不出有多難過,乃至於問他到底把她當什麼?這個問題連他都不知道答案,此刻只想確定她是好罷了。
再勾挑了眸子睨了一眼遠處的人,見夏詩昭莫名對着夜空深呼了一口氣,也凝了眸光。
無事便罷,出來也好。
這一回終於起身,撩了撩衣袍,再斂了眸沉悶的遠走。
他坐了這麼久,忽然又要離開,司鵠有幾分不解:“王爺?”
不是要等王妃,有事麼?
可王爺這樣……
只見慕容絕璟壓根連頭都不回,也不予作答,沉默離去的樣子都滲着冷意,讓他看不清也猜不透。
主子的心思哪是爾等凡人能懂的?這會兒只能聳肩急忙護了上去。
夜對於夏詩昭來說,依舊這般寂靜。
今夜的璟王府加了戒備,隱約中透露着不尋常,本就太安靜了,這一座藏書閣前只剩下她一個人,自然是更寂靜,顯得她形單影隻越加寥落。
夏詩昭終於沒做停留,也像是沒了什麼可堅持的一般,只頓了幾秒,直接擡了步伐,踏入了這清涼的月色之中。
走在月色下的身影也孤清得很。
不遠處芍藥自夏詩昭出去後,一直苦等了大半個時辰都不見夏詩昭回來,去得那般急,甚至連衣裳都沒有披上,頭髮也就那般隨意的束着,自然是擔心,於是也拿着一條衣裳跟着出來。
這會兒一路走一路尋:“小姐……”
“你在哪啊……”
從寢殿喊到了大堂,最後再過來藏書閣。
此時還沒有走到藏書閣,只見夏詩昭也走出來了,悶着臉的樣子,從未見過這樣的小姐……
只能一瞬間也皺起了眉頭。
“小姐?”喊了出來。
夏詩昭沒看她,依舊水眸微斂的走着,像是在想事情,不想說話。
芍藥再焦急上前,看着自家小姐像是出了什麼事兒的樣子,怎麼比今天從大堂出來還沉悶?
“出事兒了?”試探性的問。
只得到了夏詩昭一聲悶言:“沒事。”
又是寡言少語了……
不妙……
乾脆不說話了,只是默默的陪着走。
寢殿中,同樣涼徹心扉的月光也傾灑了下來,一個人都沒有,慕容憬還是不在,夏詩昭這會兒心情不好,於是根本不想探尋,只乾脆把外衣一扯,脫了鞋子就再爬尚了*榻,繼續坐着。
沉悶得一言不發。
芍藥停在了門外,看着夏詩昭從藏書閣回來就反常成了這樣,這會兒也跟着鬱悶了:“小姐,你到底是怎麼了啊?”
看不見夏詩昭脖間的紅痕,自然什麼都猜不到了,這一次……
只見坐在*上的夏詩昭擺了擺手,下一刻,隻言片語:“先出去,讓我靜一會兒。”
“哦。”芍藥也悶了。
只好帶上門出去,可是出去的一瞬間,房裡頭的人又似改變主意了似的,喊下了她:“芍藥。”
“小姐,怎麼了?”一喜。
“兄長呢。”
竟然是問大少爺,芍藥略懵,停在門口處驚恐看着夏詩昭。
且論夏家,在景臺國算是書香門第之家,夏天衡有兩子嗣,一子一女,女爲夏詩昭,喜好研讀詩書,子爲夏忻雲,按理說夏家是書香氣息濃厚,夏天衡掌管整個景臺國的修史與典籍,但凡生出來的孩子也應當有些習染,偏偏夏忻雲是個例外,少時便喜歡做些與文雅格格不入之事。
原本夏天衡還想着讓他學習典籍,繼承衣鉢,可偏偏自恃年少,有一次把夏天衡的史書燒了個遍,至此夏天衡死了心,父子間的關係也僵得很,再後來漸漸的……夏忻雲去了邊疆不毛之地駐守,入了軍,做了個將領,常年不在府中,府裡的人提及的便也少了……
就是夏詩昭,也極少提及。
這回忽然提及,把芍藥嚇了一跳。
此刻就這般看着夏詩昭,似是不解:“公子……還在邊陲呢。”
因爲邊關偏僻,所以也連夏詩昭出嫁都沒回來。
“小姐,怎麼了?”
夏詩昭在*上,似失神:“哦。”
沒回答,又再低聲問:“那爹爹呢?”
“老爺……在府裡呢。”芍藥略支吾。
這會兒一顆心都懸了起來,直看着夏詩昭,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只見夏詩昭垂着眸的樣子像是在想事情,出神的樣子比方纔在*榻上喊下她之前還要嚴重,一雙眸光淡淡斂着,也有說不出的感覺……只讓人覺得……氣氛吃緊得很。
“小姐,你這到底是怎麼了嘛……”
與之重疊的是另一道淡淡的聲音:“芍藥,替我準備紙筆。”
……
芍藥不知道夏詩昭到底是要做什麼,只見今夜實在是太不尋常,問完公子之後,便又是問老爺,全都問完了之後又要筆墨伺候……不敢遲疑了這會兒,只也鬱悶的下去準備了。
筆墨備齊,夏詩昭才從*榻上下來。
這會兒臉上的神情也凝重得很,“我寫,你研磨。”
“哦。”
芍藥只得幫着一起修書一封,看到夏詩昭提筆的那一刻才恍然大悟起來,“小姐,你要寫家書?”
夏詩昭沒回答,嫁過來璟王府到現在,因爲心存了與夏天衡置氣的心思,所以也一直沒有修書回夏府過,可是今夜不同,這會兒似是沉悶得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筆鋒蒼勁,一筆一劃也整整齊齊,字字如珠璣。
“嘗夏日記事,略煩悶,亦與璟王略吵,父既爲天,自知女兒性子,唯人善也,與人善,人若惡待亦與之爲惡,今心事衆多,夜不能寐,爲求一實……初嫁……近月不見璟王一面,是以難以爲妻……璟王到底如何,還望爹爹傾囊相告。”洋洋灑灑寫了百餘字,意思是閒來無事寫個家書,今日心情不好與璟王吵了一架,爹爹你既然是我爹,就應當知道我的性子,若別人待我好……我也待別人好,可若別人對我不好,我……
她又能如何……
刻意把心裡頭最深的惆悵藏了起來,只說今夜心事太多難以入眠,略說府中狀況,入府近月難見璟王一面,再這樣下去就難以爲妃。
璟王府與璟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狀況,還望爹爹坦誠相告。
芍藥抽了一口氣,“小姐你……”
只見夏詩昭一言不發,一直在寫。
寫到了最後一句,略沾墨,最後才把筆放了下來。
待筆墨幹,信也疊了起來:“送回夏府。”
若是夏天衡也不肯說……
這會兒眸光幽暗得很……說不清自己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
若是夏忻雲在,她也用不着這樣寫信回府。
“小姐?”芍藥低低出聲。
“那我去把信送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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