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的郭紅羽並不覺得自己哥哥的語氣有什麼不對,他們兄妹兩個從小到大事事都順着父親,不敢有絲毫忤逆,可是就在方纔那溫悅汐誣陷過自己之後,父親卻巴巴地上前去跟上那溫悅汐。自己當然不會愚蠢到認爲父親此舉是爲了幫自己找回清白,郭紅羽甚至可以想象得到,父親在那溫悅汐的面前甚至連一句質疑的話都不會說,他之所以跟上去,不過是想看看那個女人的女兒罷了,這個認知有多讓他們兄妹傷心。
郭掌門聽到自己的兒子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果然皺起了眉頭,“我去見了誰,難道還要跟你一一稟報嗎?”
“父親!您怎麼能這樣?紅羽可是纔剛剛被那個女人給冤枉了,您怎麼能……”一句話再也說不下去,這位郭公子暗暗握緊了拳頭,憤憤然在椅子上坐下,再也不看自己的父親。
既然提到了這件事,郭掌門不再理會自己兒子的失常,而是把目光移向自己的女兒,目光裡帶着審視的意味,“紅羽,這裡沒有別人,你跟我說實話,蔚王妃丟失東西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關?”
郭掌門這語氣裡滿滿的都是不信任,一字一句都砸在郭紅羽的心頭,砸得她生疼。
她擡起頭來凝視着自己父親的眼睛,目光之中摻雜了哀怨和憤然,“父親這是在懷疑我嗎?因爲那個女人的話懷疑自己的親生女兒?您寧願相信她,都不相信自己的親生女兒!”
這個時候,身爲父親的不是應該無條件站在自己女兒這一邊的嗎?試想一下,如果今天換了被冤枉的人是許宓,那許莊主會站在那裡一言不發,任由旁人這般誣陷自己的女兒嗎?一定不會的,可是自己的父親在溫悅汐誣陷自己的時候,卻是一個字都沒替自己說,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這太傷人了。
“紅羽,你心裡很清楚我什麼要懷疑你。如果真的是你的話,就老實跟我說,趁着事情還不晚,我還能盡力保你無恙。”事實上,就在方纔那隻狗朝着自己女兒狂吠的時候,郭掌門的心裡立刻就咯噔了一聲,等到溫悅汐開口質疑郭紅羽的時候,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越發濃重了幾分。
“父親,您也懷疑我是嗎?就因爲那個女人的話?”
郭掌門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幾分,“不是因爲蔚王妃的話,紅羽,現在已經不止是蔚王妃了,你以爲其他人心裡就不懷疑嗎?”方纔站在那裡那麼多人,那隻狗就只衝着紅羽叫了,而且,對於當年自己跟蔚王妃母親的往事,在場的人有幾個是不知道的,他們肯定也會理由當然地懷疑紅羽。
如果那只是那隻狗的失誤倒是好了,他現在害怕的是這件事跟紅羽真的有關係,依照蔚王和蔚王妃對那個瓔珞這般在意的程度,如果這件事真的跟紅羽有關係,那紅羽的下場只怕是……
所以,自己必須要先知道這件事到底跟紅羽有沒有關係,然後才能想出辦法來,紅羽到底是自己的女兒,自己當然不希望她出事。
可是此時內心被憤怒和嫉妒佔滿了的郭紅羽,卻是不會理解自己父親的心思的。
“如果我說這件事跟我沒關係,父親您會相信我嗎?”
郭掌門沉眸盯着自己的女兒,“我希望你不要跟我說謊。”
郭紅羽聞言苦笑一聲,“看吧,無論我說什麼,您都不會相信我。就因爲溫悅汐是那個女人的女兒嗎?所以父親您也愛屋及烏,相信她說的說有話?在自己的親生女兒和那個女人的孩子之間,您竟然選擇相信那個女人的孩子,可是,父親,”郭紅羽的目光突然變得殘忍猙獰,“溫悅汐是那個女人的孩子,可也是平晏侯的親生女兒啊,您難道忘了這一點嗎?”
郭紅羽的話音剛落下,一個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臉上,臉上的痛感讓郭紅羽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的父親,從小到大,雖然父親跟自己和哥哥並不怎麼親近,但是從也從未動手打過他們兩個,這是父親第一次對自己動手,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難道他還能辯駁說這跟溫悅汐沒有關係嗎?
而坐在一旁的郭紅羽的哥哥見狀也是被嚇了一跳,只能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親和妹妹,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郭掌門打完這一巴掌之後,心裡也有些後悔,再開口時語氣比方纔軟了一些,“都是你們母親把你們給教壞了。”
這麼多年了,他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一直在對自己的兒子和女兒灌輸什麼,他不是沒有管過,但是收效甚微,後來他索性也就任他們去了,人都已經死了,還在乎什麼呢?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竟是把這種惱恨轉嫁到了蔚王妃的身上,從方纔紅羽的語氣之中就可以知道她有多惱恨蔚王妃了。
第一次被父親打了的郭紅羽此刻哪裡還聽得進任何話,只恨恨看了一眼便是哭着跑了出去,而她的哥哥見狀,也是對自己的父親拱手道:“我去看看紅羽。”語氣沉冷,態度疏離。
他們兄妹二人離去之後,郭掌門頹然在椅子上落座,這麼多年了,他跟自己的這一雙兒女似乎總是親近不得,這中間少不得自己妻子的‘功勞’。
事到如今也沒別的法子了,只期望這件事跟紅羽萬萬沒有關係。
這另一邊,許宓也是送了溫悅汐回去她住的房間,一直到把房門關上,許宓這才低聲問溫悅汐道:“悅汐,你認爲,這件事真的跟郭紅羽有關係嗎?”
昨天剛出事的時候,悅汐就懷疑過郭紅羽,但那個時候自己並不相信,查問婢女的結果也是一樣,郭紅羽進到山莊之後,就一直呆在給她安排的房間裡休息,壓根兒沒有出過房門。
可是現在看來,事情好像並不那樣簡單,那隻狗只衝着郭紅羽叫,難道就真的只是湊巧?
“現在還不好說,不過我覺得,應該是有關係的。我方纔故意開口質問她,其實就是爲了看她的反應,她初開始是有些驚慌的,但就是不知道這種驚慌究竟是因爲被那條狗嚇到了,還是因爲害怕她的事情暴露。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如果那條狗真的有那麼靈的話,它衝着郭紅羽那般狂吠,就說明郭紅羽的身上肯定有那個婢女的氣味兒,意思就是,郭紅羽肯定跟那個婢女接觸過,或許她知道那個婢女的下落,又或者,這件事她根本就是參與者。”
許宓聞言心中一驚,“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個婢女的失蹤跟郭紅羽大概也有關係,可是我們都已經這般興師動衆地搜查了,還是沒有一點的蹤跡……悅汐,你說這個那個婢女是不是就是被郭紅羽給藏起來了?”
“也許吧,現在還不能確定。”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測,誰也說不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不好,”許宓似乎是突然想到什麼,不由驚叫一聲,一旁的溫悅汐不由被嚇了一跳,“怎麼了?”
“你說,郭紅羽會不會趁機把那個婢女偷偷弄出去啊?不行,我得找人在暗中看着她。”
許宓說着就要起身離開,卻是被溫悅汐給拉住,“已經有人在看着了,而且現在飛雲山莊上下看守得這麼嚴,她自己一個人要出去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還要再另外帶一個人,就更不可能了。”
“真是稀奇了,如果真的是郭紅羽把那個婢女給藏起來了,她能把她給藏到哪裡去呢?以至於我們找遍了這個飛雲山莊都找不到?難道她還能長翅膀飛了不成?”
聽到許宓這樣說,溫悅汐心裡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如果那個婢女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飛雲山莊,而他們找遍了整個飛雲山莊又都沒有找到她,那會不會是……?
而此時外面的那些人都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情,想要看看那條狗的鼻子是不是真的那麼靈,而且他們更想知道,蔚王妃的猜測是不是真的,郭家二小姐是不是真的跟蔚王妃丟失的東西有關。如果這件事真的跟郭家的二小姐有關的話,那事情可就精彩了,江湖中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當年郭掌門和那已經過世的平晏侯夫人的舊事,這牽扯下來的可是新仇舊怨啊。
但是這些想看熱鬧的統統被婉言提醒,此時不能靠近後山,這也是段蔚予的意思,爲免有人趁亂動什麼手腳。
所有人的好奇心被提起,卻只能這麼幹等着,這一等竟就是到了午飯時分,後山卻還是沒有消息傳來。
而郭紅羽在大哭過一場之後,心情卻是越發複雜了,可又是極力避免着不讓人看出來。飛雲山莊的下人把飯菜送了進來,郭紅羽卻只說是沒有胃口不想吃。
但是坐在她對面的她的哥哥卻開始覺得自己的妹妹似乎有些不對勁了,他對自己的妹妹到底是瞭解,此時的她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紅羽,你……”這語氣明顯是十分猶豫的。
“什麼?”郭紅羽卻略顯緊張地看着自己的兄長,儘管這種緊張已經是她極力掩飾過的,但是卻很難掩人耳目。
“紅羽,你跟我說實話,你跟這件事到底有沒有關係?”自己的妹妹這般反常,自己也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了。
“當然沒有,我怎麼會跟這件事有關係,哥哥以爲我會看上她的一個瓔珞嗎?”
雖然她口中這樣說着,但是眼睛卻是騙不了人的,而且還是在如此熟悉她的哥哥面前,郭紅羽更是無所遁形。
“紅羽,跟我也不能說實話嗎?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我真的沒有辦法幫你。現在他們這個搜法,如果真的搜出什麼來,你要怎麼辦?”
雖然很難相信,自己的妹妹的確是跟這件事有關,但是紅羽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她的緊張已經難以掩飾了。
郭紅羽原本就十分地忐忑和擔憂,只是表面上強裝鎮定而已,此時聽到自己的哥哥這樣說,她眼眶一紅,帶着哭腔道:“哥哥,我有些害怕……”
一個人硬扛着的確是太難受了,有哥哥幫自己出主意的話,會不會好一些?
“說吧,我聽着呢。”自己的妹妹果真跟這件事有關係,這麼說來,方纔那溫悅汐的話並非是誣陷,這可如何是好?
雖然心中慌亂,但是爲了讓自己的妹妹鎮定下來,他也只有強裝鎮定。
“那個叫萍兒的婢女她……”
……
“找到了,小姐,找到了!”
許宓正在房間裡陪着溫悅汐說話,是聽得外面一個清脆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在聽清楚來人說了什麼時候,許宓不由跟溫悅汐對視了一眼,之後立刻站起身來走出房間去。
而此時來報信的婢女也已經走了門口,看到許宓出來,便是立刻道:“小姐,已經找到萍兒了。”
“人在哪兒?瓔珞呢?”
“人……已經死了,蔚王妃丟失的瓔珞還沒找到。”
許宓原本的興奮一下子被這話全部澆熄了,不僅沒有找到鎮魂石,就連人都已經死了。
而此時,溫悅汐也已經走到了門口,方纔這婢女的話她已經聽得很清楚了,所以開口問道:“人是在哪裡找到的?怎麼死的?”
“在後山的崖底,具體是怎麼死的,奴婢就不知道了,是二少爺讓奴婢先來告訴小姐和蔚王妃一聲。”她剛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也是嚇了一條,萍兒竟然已經死了,而且還是死在後山的崖底,難怪一直找不到她人。不過,既然是死在崖底的話,那應該就是摔下山崖而死的吧?
“宓兒,我們一起去後山看看吧。”這婢女死的未免有些蹊蹺,應該說,這件事從一開始就很是蹊蹺。
“好。”許宓應聲道,正好她也非常好奇,那婢女怎麼會死在後山的崖底。
二人這廂便是一起往後山的方向去了,卻正好碰到了從後山上下來的段蔚予和許成航他們,而他們身後被幾個僕役擡着的,身上蒙着白布的人無疑就是已經死掉的那個婢女了。
“能讓我先看看屍體嗎?”溫悅汐開口對許成航道。
許成航沒有不應的道理,便是示意身後的那些僕役把那個萍兒放下來,許宓也是跟着溫悅汐一起上前。
白布之下,這婢女的衣服已經是破破爛爛,上面全是被石頭和樹枝劃破的痕跡,臉上和手背上都有淤青,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不對,一般跌下山崖的人,身上都有會這樣的痕跡。
這婢女手腕上的傷卻是引起了溫悅汐的注意,那一圈的青痕,明顯是被人用力握住的痕跡,從山崖上摔下的話,絕對不會形成這樣的傷痕。
見着溫悅汐擡起那屍體的隔壁仔細查看,許宓也是湊上去看,自然也發現了這一處奇怪的地方,不由驚聲道:“難道她是被人給推下崖底的?”
許成航聞言,低聲開口道:“應該是這樣的。”
因爲後山有懸崖,爲免出事,多年前就已經被圍起來了,圍牆之外,是不許山莊內的人進入的,不是因爲別的,就是怕有人會出事。所以一般莊內的人是不會往那裡去的,畢竟大家都很惜命,而這個叫萍兒的侍女顯然也不會無緣無故地跑到那裡去。
而此時他們幾個都是不約而同想到了郭紅羽,如果是郭紅羽的話,那就能解釋得通,今早那隻狗爲什麼會對着她狂吠了,她跟這個叫萍兒的婢女接觸過,身上還殘留着她身上的氣味兒。極有可能,把這個萍兒推下山崖的就是郭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