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不等溫悅汐的手碰上那少年的手腕,那少年的母親已經一把把自己兒子拉到了自己的身後,眼睛瞪着溫悅汐,聲音裡帶着明顯的驚慌失措。
溫悅汐也被她這激烈的反應給嚇到了,一時愣在原地,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這瞪着自己的婦人,口中喃喃道:“我只是……想要給他再診一次脈,確認一下。”
那婦人聞言,立刻軟下了目光,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抱歉,我以爲你要對志兒做什麼。”
“你以爲我要對你們的兒子做什麼?”自己不過是伸手探向他的手腕罷了,有什麼值得他們夫妻兩個這般驚慌的?難道是……那個紅繩?
這個時候,那男人擋在自己妻兒的面前,看着溫悅汐道:“真是抱歉,因爲我們的兒子腦袋不聰明,所以經常被別的孩子欺負,我妻子一直都很在意這些事情,方纔冒犯了小姐您,還請您能見諒,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不要跟我們計較了。”
可是他們越是這樣遮掩,溫悅汐就越是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他們一而再地說謊,說這樣的謊話對他們有什麼意義呢?
“你們方纔是以爲我要碰你們兒子手上的那條紅繩對吧?”
聽到溫悅汐這話,那婦人不由把自己兒子的衣袖往下拉了拉,試圖遮住那條紅繩,但是她這樣的舉動很明顯更加證實了溫悅汐的話。
可是溫悅汐卻越發想不明白了,他們夫妻兩個何至於要對他們這樣的陌生人說謊,竟然還以爲自己會對那個紅繩感興趣?
“我看這條紅繩戴在你們兒子手上的時間應該不短了吧?應該沒有洗過吧?爲什麼不洗呢?”這一家三口實在是有很多地方太奇怪了些。
那男人轉頭看了一眼自己兒子手腕上繫着的紅繩,眸中閃過一絲什麼,然後纔開口道:“這紅繩系在手腕上是保平安的,洗了就不靈了。”
“是這樣啊。”溫悅汐輕輕點頭,然後道:“真是抱歉了,問了你們這許多事情,我們也只是想要知道你們遇到的那個大夫究竟是誰而已,冒犯了。”
“沒有。”那男人搖了搖頭。
溫悅汐轉頭對段蔚予道:“我們走吧。”
段蔚予深深看了溫悅汐一眼,最終也沒有說什麼,便是跟溫悅汐一起上了馬車離開了。
“我還以爲你會繼續問下去。”段蔚予把軟枕安置在溫悅汐的腰後,讓她靠着能舒服一點。
“他們說的話簡直是漏洞百出,但是這件事到底跟我們也沒有多大的關係,他們說的那個大夫未必就能治得了我。他們這般嚴防死守,不願意說出口,硬逼也不好。”
“治得了治不了,現在說還爲時尚早,如果能找到他們說的那個大夫,我們自當是要竭力去找的。”雖然溫韋良說出了一個道士來,且不說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結果如何也說不定了,所以他們現在並不是不需要大夫了,好的大夫要找,那個道士也要找,能找到一個,悅汐就多一分好起來的希望。
“我看他們也不是故意要隱瞞的,好像真的是有難言之隱。說實話,看到那個少年我覺得他還挺可憐的,就算真的要問,還是循序漸進的,別把人家給嚇壞了,弄得好像我們是惡人一樣。”她知道段蔚予肯定是把這當做另一個希望了,可是他們說的那個大夫跟溫韋良說的那個道士是一樣的,甚至比那個道士還不如,溫韋良至少知道那個道士的名號,還能說出一個大致能夠找到他的範圍,而那一對夫妻說的那個大夫是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當然這得是在他們說的都是實話的前提下。
究竟是什麼樣的大夫能夠解了赤蘭的毒?
回去的路上,溫悅汐和段蔚予兩個都在想這件事。
到了客棧之後,段蔚予把溫悅汐送回了房間之後,便又是去了隔壁的房間,也不知道在跟谷易遊他們說些什麼。
溫悅汐在牀上躺了一會兒,便是到了用午膳的時候,段蔚予原本是想讓溫悅汐在房間裡吃飯的,但是溫悅汐說,在下面大堂裡吃更熱鬧,還能聽聽這裡的人都在談論些什麼。
那掌櫃的見他們兩個下來了,便是含笑上前問道:“怎麼樣?二位客官去了白雲觀了嗎?”
段蔚予一邊扶着溫悅汐坐下來,一邊道:“去了。”
“有沒有算上一卦?白雲觀的卦很靈的。”
溫悅汐搖了搖頭,有那麼一瞬間她是有想過的,但是因爲段蔚予在身邊,她害怕會是不好的結果,所以也就沒有去求籤,有的時候,不知道反而是幸福。
那掌櫃的聞言略有些尷尬,正欲走開,卻聽得溫悅汐開口問他道:“聽起來掌櫃的對白雲觀似乎很熟悉?”
“是啊,是挺熟悉的,我小的時候,我父母就會帶着我去白雲觀上香,這都已經多少年了。”
“那你應該知道在山腳下開茶攤的那一對夫妻吧?”
“知道啊,他們那茶攤已經支了十好幾年了,我跟我夫人還有孩子去白雲觀的時候,都會去他們的茶攤上喝上幾杯茶,怎麼?兩位客官也去喝了?”
溫悅汐點頭,“他們的茶的確是很好喝,只是他們的兒子似乎有些……”
那掌櫃的聽了之後,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礙於旁邊還有其他的客人在,不由壓低了聲音道:“他們夫妻兩個也是可憐,那孩子本來是好好的,誰知道三歲的事情竟然誤食了毒花,就成了現在這樣子了,跟傻子一樣,什麼都不會,連話都不會說。你們他們夫妻兩個現在還行,支這麼個茶攤子,能養活他們的兒子,可他們總有老了的那一天,他們總是要比他們的兒子先死的,等到他們死了,他們這傻兒子該怎麼辦?誰願意照顧他呢?親戚肯定也是指望不上的。”
溫悅汐心中暗暗想了一番,閒聊似地道:“是啊,我也聽那位夫人說了,她說她兒子誤食的是一種叫赤蘭的毒花。”
那掌櫃聞言不由吸了一口氣,“唉,奇怪,平時他們都不願跟旁人提起這件事,怎麼會跟你們說這些?”
“也許是因爲我跟那位夫人特別有緣吧,只是她也沒有跟我說多少,我當時問她是怎麼治好的,她說是有一個大夫正好經過幫她兒子治好的。”
“是啊,說起來也不知幸還是不幸,要說這種毒是無解的,必死無疑,偏偏竟是有人幫他們兒子解了這毒。只是解了又有什麼用呢?從那以後,他們兒子整天呆呆傻傻的,後來就一直都那樣了。”
“所以,你們都不知道那個大夫是誰?長什麼樣,從哪裡來的?”
“客官想知道這個啊?”
溫悅汐點了點頭,“是啊,我也是生了病的,最近在找大夫,誰知道正好聽到這個,想着那個大夫的醫術定是非常好的,連這樣的劇毒都能解,所以想要找到他,可是那夫妻兩個對這個大夫的身份卻不是很瞭解的樣子,看起來卻也似乎有所隱瞞,也不知是因爲什麼,也許是我自己多心了吧。你們真的不知道那個大夫究竟是什麼人嗎?”
那掌櫃的搖頭,“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有關於這件事,我也只是聽別人說的,那個大夫我也沒有見過。不過,我聽過一種說法,當時救了他們兒子的那個人不是一個大夫。”
“不是大夫?那是什麼人?”
“是一個道士。”
聽了這話,溫悅汐的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而一旁坐着的段蔚予亦是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道士,如果真的是道士的話,會不會跟他們要找的是同一個?
“一個道士?怎麼會是一個道士?”溫悅汐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並沒有什麼異樣。
“我也就是聽別人那樣說的,不過這話也當不得真,傳言大多都不可信的。”
這個時候,他們點的菜被小廝端了上來,那掌櫃的連忙道:“客官慢慢吃,我就不打擾了。”說完便是轉身離去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方纔的那番話在段蔚予和溫悅汐的心裡投下了怎樣的一塊巨石。段蔚予和溫悅汐對視一眼,彼此都看懂了對方眼睛裡要表達的意思,如果方纔那展櫃的說的話是真的,或許他們要找的那個道士跟這個就很有可能是一個道士。
“那夫妻兩個明顯說了謊話,我們明天再去一趟吧。”溫悅汐輕聲開口道,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測的那樣,那這一次,無論如何自己都要他們說出真相。
“不必等到明天了,我們吃罷飯就去。”明天?太久了,夜長夢多,自己不想再等了。
“不用這麼着急吧。”
可顯然段蔚予就是很着急。
而溫悅汐這是一邊吃飯,一邊還在想着這件事,轉頭之間偶然瞥見正站在那裡低頭算賬的客棧掌櫃,溫悅汐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只見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往那掌櫃的身邊走了過去。
“呦,您是有什麼事情吩咐嗎?”
“沒什麼,我只是想了想您方纔跟我說的那些話,覺得很有些意思。您說您方纔聽別人說,不是一個大夫救的那孩子,而是一個道士救的,您是聽誰說的?”
“有那麼個人,就是我們這裡有名的大嘴巴,他說的話未必是真的,怎麼?您對這個感興趣?”
“是,不知道您能找到您說的這個人嗎?我想親耳聽聽他怎麼說。”
那掌櫃的聞言覺得很奇怪,這位客官爲什麼會突然對這件事感興趣了?就算是有病,直接去找大夫就是了,何必這麼大費周章的,又是打聽這,又是打聽那的。
不過既然人家都已經開了口了,那自己也便照做就是了,這兩位客官都是出手闊綽之人,可是得罪不得。
“能,能找到得到,他就是閒人一個,整天混吃混喝的,您如果想要找他,我這就派人幫您叫他過來。”
“行,您讓人去找他過來吧。”溫悅汐說着,取出一錠碎銀子來放在櫃檯上,“就當是跑路費了。”
那掌櫃的一見這銀子頓時眉開眼笑,“好嘞,好嘞,您放心,我馬上就幫您把這個人給找過來。”光是跑路費就這麼多,出手還真是闊綽。
溫悅汐吩咐過之後,這才重新走回到段蔚予的身邊,繼續吃飯。
果然,溫悅汐和段蔚予這廂剛剛吃晚飯,那掌櫃的就已經把人給找了過來,也是一個三十四歲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很有些破爛,一副流裡流氣的樣子。
不過他已經很收斂了,因爲這客棧掌櫃派去的人已經提前跟他說了,有兩位貴人要見他,問他一些事情,如果回答得好了,銀子少不了他的。
“二位客官,你們要找的人,我給您二位帶來了。”
“見過二位貴人。”那人知道自己即將要撈一筆銀子,也是萬分恭敬。
段蔚予擡眼看向那掌櫃的,吩咐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我們有些話要單獨問他。”
“是,那我就先退下了,你們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待那掌櫃的離開以後,段蔚予這才沉聲開口道:“先起來吧。”
“不用,小的就跪着回話就行,您二位貴人儘管問,凡是小的知道的,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實不相瞞,小的可是這方圓百里之內,消息最靈通的人,這裡沒有小的不知道的事情,您儘可以出去問問……”
“好了。”溫悅汐開口打斷他的話,“我來只是問你一件事的,白雲觀下的那間茶攤子,你可知道?”
“知道,小的不僅知道,以前還經常……”
溫悅汐不耐道:“我問你什麼你答什麼,不必多言其他的。”
“是,小的知道了。”
“開那間茶攤子的夫婦有一個兒子,三歲的事情誤食了毒花,中了毒。我聽掌櫃的說,是你跟他說,當時救下那個孩子的不是一個大夫,而是一個道士?”
“是,是小的跟他說的,當時……”話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了溫悅汐不許他多說話,便又是憋了回去。
“可是外面的人卻說救了那孩子的是一個大夫,你說的話又如何能當真?”
“胡說八道,他們說的是假的,我說的纔是真的。那夫妻兩個也不知道到底發什麼瘋,爲什麼要說謊騙大家。救了那孩子的分明是一個道士,我當時就在旁邊親眼看着的,根本就沒有什麼大夫,可他們夫妻兩個硬說是一個大夫救的,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可是我說出來,卻沒有人信我啊,當時除了他們夫妻兩個之外就只有我一個人,我這個人呢,平時是喜歡胡謅一些話,但是這件事卻是千真萬確的,當時那個孩子中了毒,嘴都發紫了。那夫妻兩個嚇壞了,趕緊要抱着孩子去找大夫,可這個時候正好一個道士路過,那道士看了看那孩子的情況,當即就說,現在去找大夫已經晚了,等找到大夫,孩子就已經死了。所以,他就……”
說到這裡,那人卻是不說了,暗暗擡頭看了一眼段蔚予和溫悅汐,舔了舔嘴脣,臉上嘿嘿一笑,溫悅汐略想了一下,便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轉頭對旁邊的綠弗吩咐道:“拿一錠銀子給他。”
“是。”綠弗應了一聲之後,便是走上前去,把一錠銀子放到了那人的手中。
只見那男人兩眼放光,盯着手中的銀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溫悅汐也便繼續問道:“接下來呢?那個道士是怎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