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顧清雨特意弄出大陣仗的原因,這下子楊府的下人,以及那幾個同去的夫人都會忍不住把這件事傳出去,而柳含菱以後也不用再在京城混了。
而她的表姑母楊夫人此時只怕也是煩透了她,別說是幫他們一家回京了,她該是巴不得他們離自己遠遠的。
幾日之後,柳含菱終於是灰溜溜地離開了京城,而溫悅汐和段蔚予也並沒有答應呂棋睿的答謝宴。不管怎麼說,顧清雨和段蔚予兩個之前有那麼一段淵源,雖說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可是坐在一起吃飯這種事情到底還是有些彆扭。
而錦繡閣裡的小廝和繡娘們也發現這幾日他們掌櫃的心情似乎比前些日子好了很多,臉上終於重新見了笑臉。
崔孟兒自然是高興的,原本還因爲之前幫了柳含菱的事情而自責,擔心着會不會害了顧清雨和她的夫君,這就聽外面傳言紛紛,說是柳家小姐根本就是故意訛詐呂家少爺,其實她還是處子之身,根本就沒有失身於呂家少爺。
崔孟兒從後院走進來的時候,正好聽見自己鋪子裡的兩個小廝在談論這件事,“要說這柳家小姐也真是夠可以的啊,爲了嫁給呂家少爺,連自己的清白都不要了。”
“她有身可顧及的,以柳家現在的落魄的情形,她也找不到比呂家少爺更好的夫君了,不過手段的確是髒了些。幸虧下聘的當日給蔚王妃給發現了,要不然……洞房的時候再發現也是晚了。”
“可不是,幸虧有了蔚王妃……”那人一邊說着,一邊不由擡頭掃了一眼,正好看見崔孟兒正站在那裡看着他們,頓時驚了一下,接着連忙低下頭去。
崔孟兒這才走上前來道:“行了,別閒聊了,還不快乾活兒去。”
兩個小廝一聽這話,趕緊轉身溜了,但是心中卻是暗暗嘀咕:這以前掌櫃的要是看見他們在這裡閒聊,怎麼也得說上好幾句,今日怎麼寬容?鬧不明白,看來這臨近成親的女子真是情緒多變。
崔孟兒正站在那裡算賬,餘光瞥到一個人影從外面走了進來,她連忙擡起頭來,口中已經下意識地開口道:“客官裡面請,您是需要什麼……”
待她看清來人之後,下意識頓了一下,接着連忙放下手中的賬本和算盤,快步迎上前來,“見過蔚王妃。”
溫悅汐淡淡笑了笑,“你也是細雨堂開張的時候見過我?”
崔孟兒點頭,“是,正是那日有幸得見。”
“說起細雨堂來,我這個東家可真是徒有虛名,自這細雨堂開張之後,我去的次數也是寥寥可數。所以我就更加佩服崔掌櫃你了,我可做不到你這般勤快,鋪子的事情樁樁件件都自己打理,真是不容易。”尤其這位崔掌櫃還是一個女子,就更加不容易了。
“蔚王妃你這地位自然不用親自出面打理生意,找一個好的掌櫃也就行了,我這小店,請不起太多人,就只有自己來打理了。來,蔚王妃後面坐吧,後面安靜一些。”
崔孟兒引着溫悅汐去了雅間裡坐下,親自給溫悅汐倒上了茶水,然後笑着道:“不知蔚王妃來這裡是想要什麼樣的布,正好我這裡前陣子上些新貨,我讓人拿來給王妃您瞧瞧?”
說着,那崔孟兒就要起身,溫悅汐連忙道:“先不用忙,其實我過來是有另外一件事。”
崔孟兒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中閃過一絲疑慮,不過還是在溫悅汐的身邊坐了下來,道:“不知道王妃要說的事情是……”
“其實呢,我這也算是多管閒事了,我就這麼一說,你也就這麼一聽,如果你覺得我說得不對,就只當是我今天沒來過好了。”這般說罷,溫悅汐直直看向崔孟兒,“我的意思是,夫妻兩個在一起過日子,最重要的就是真誠和信任。一旦真誠和信任被毀了,以後就再難重建了。一個秘密無論你藏得再怎麼嚴實,它都有暴露的那一天,因爲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可以瞞一兩天、一兩年,可是你能瞞過五年、十年嗎?是人就會有懈怠的時候,而你一旦懈怠,這個秘密就會泄露出去,到那個時候就算你有再多的苦衷也變成了藉口。”
眼看着崔孟兒臉色大變,溫悅汐輕聲道:“其實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因爲我覺得同爲女子,你能一手把錦繡閣做成今天這樣,很值得佩服,我也希望你能有一個美滿的家庭。至於我爲何會知道你的秘密,請恕我失禮了,那是因爲之前我從呂家少夫人那裡聽說,你是故意把呂少爺夜宿鴻昌客棧的事情告訴她的,因爲這件事跟我也有些牽連,所以我就讓人去查了一下你,結果就發現了那件事。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我只是覺得,或許你應該再考慮一下那件事,在我看來,那個男人是真的喜歡你的,他或許能接受你的秘密也說不定。”
崔孟兒沉默不語,溫悅汐起身道:“我想要跟你說的話都說完了,至於怎麼做,當然也是你自己決定。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還有,提前祝你新婚大喜。”
直到溫悅汐走出幾步之後,崔孟兒纔在她的身後道:“多謝。”
溫悅汐徑直走出錦繡閣,在上馬車之前,她又是往錦繡閣裡面看了一眼,沒有看到崔孟兒走出來。溫悅汐暗自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這崔孟兒在旁人的眼裡是一個厲害的女人,一個人支撐着錦繡閣走到今天,在商場上她有絲毫不遜於男人的手腕,所以一般的男人也不敢靠近她,而崔孟兒呢,又一心撲在自己的錦繡閣上,一直到了三十多歲還沒成親。
女子到了三十多還不成親,難聽的話自然是接踵而來,大家都說崔孟兒肯定是嫁不出了,要孤老終生,可是偏偏就是出現了這麼一個男人,喜歡上了她,如今兩個人就要成親了,看起來似乎很美滿,如果自己沒有讓人去查她的話。
當溫悅汐第一次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是相當震驚,誰能想到,一直被人嘲笑沒有男人喜歡、註定一輩子嫁不出去的崔孟兒竟然有一個七歲大的兒子,而很顯然這個孩子並不是她即將要嫁的這個男人的。
崔孟兒所有人隱瞞了這個孩子的存在,對她如今的未婚夫,不久之後,就會迎娶她的那個男人。不管這個女人在打理生意的時候如何幹淨利落、果斷決然,但是在遇到自己想要託付一生的男人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些怯然,也許是因爲害怕自己的未婚夫知道自己有個孩子之後會離開自己,所以崔孟兒就向他隱瞞了這件事。
這也就是她跟顧清雨說的,那個被柳含菱捏在手裡的,她致命的秘密。雖然不知道柳含菱是怎麼知道這個秘密,但是顯然她利用了這個秘密讓崔孟兒幫她做事。
原本這是崔孟兒自己的事情,她選擇隱瞞自己的未婚夫,溫悅汐沒有必要插手,但是溫悅汐想了想,還是決定來這裡跟崔孟兒說這樣一番話,因爲作爲這裡的女子來講,崔孟兒走到今天這一步太不容易了,值得欽佩。
離開錦繡閣之後,溫悅汐乘馬車去了平晏侯府,她回來已經有一陣子了,而妙毒夫人因爲太子妃的毒還未解,所以仍舊還留在昊黎京城。
而這一次溫悅汐回平晏侯府就是跟妙毒夫人商量有關於給太子妃解毒的事情。
“我看,不如就用上次說的那個以毒攻毒的法子吧。”溫悅汐一邊輕點着醫數一邊道。
妙毒夫人卻是不贊成,“儘管這種法子容易成功,但是也非常容易出意外,一個弄不好的話,毒性太強,反而會要了太子妃的命,不能輕易嘗試,畢竟人的性命只有一條,我們沒有再試一次的機會。”也不能爲了要救太子妃的性命,就去拿旁人的性命來嘗試。
“如果有兩條呢?”
妙毒夫人奇怪地看着溫悅汐,“什麼?”
“如果可以讓太子妃有兩條性命呢?”
這下子妙毒夫人的表情就像是見了鬼一般地震驚,片刻之後,才道:“什麼意思?”
……
兩日之後,溫悅汐和妙毒夫人一起進了宮。
妙毒夫人照例給太子妃診了脈,之後便是開口道:“我已與悅汐商量出了一個解毒的法子,不知道太子妃願不願意試一試。”
聽聞這話,太子妃的一雙眼睛頓了亮了起來,“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
“我願意。”說完之後,卻又是不由擔憂道:“有什麼危險嗎?”若是沒什麼危險的話,她怎麼會先問‘願不願意試一試’?不是直接給自己解毒嗎?
妙毒夫人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而是擡頭看向了溫悅汐,溫悅汐方纔接口道:“太子妃放心,這個法子就算解不了毒,也不會讓太子妃的性命有虞的。”
太子妃這才放心下來,“既然於性命無憂的話,那便試一試吧,反正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不是嗎?”
“好,既然太子妃您已經同意了的話,那我們就用這個法子了,只是有一點,這個法子必須得全神貫注地集中精力。而這個時候,旁邊最好不要有別的人,有悅汐在旁邊幫我就行了。”
“連我的貼身宮女都不行嗎?”
妙毒夫人點頭,“最好是一個旁人都沒有,不然我沒有辦法集中精神。”
溫悅汐亦是對太子妃道:“這是我師父的習慣。”
太子妃在猶豫了一下之後,終於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好吧,我會讓房間裡的人都退下去的。”
雖然不理解爲什麼醫治的時候不能讓旁人在場,但是太子妃言詩云想着,聽說那些高人都是有自己的一些怪癖的,妙毒夫人不喜歡旁人看着,應該也是如此吧。
不多時之後,寢殿內的宮女們都退了出去,就只剩下妙毒夫人、溫悅汐和躺在牀上的太子妃三人。
“太子妃只管在牀上躺好,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就是了。”說着,妙毒夫人取出一丸藥來遞給太子妃,“先把這個吃了,等會兒會好受一些。”
太子妃依言服下,繼而躺在牀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段懷瑾從書房裡過來的時候,見着所有本該在殿內伺候的宮人都在外面站着,心中不由感到奇怪,“你們怎麼都在外頭,裡面沒人伺候嗎?”
“回太子殿下的話,蔚王府和妙毒夫人說要給太子妃解毒,妙毒夫人需要全神貫注的專心,在旁人在的話會讓她分心,所以太子妃就讓我們都出來在外面候着。”
段懷瑾朝着裡面看了一眼,到底也沒有邁步朝裡面走去,稍稍在原地站了片刻,這纔對那宮人道:“行,你們就在這裡守着,無論誰來了,都別讓他們進去打擾,如果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就讓人去書房找我。”
“是,奴才知道了。”
段懷瑾說完這話之後,也便是轉身回書房去了,心中卻是不由暗自納悶,他們已經找到給太子妃解毒的法子了?可爲什麼之前他們連一句都沒有提過?難道是突然想到的?
以毒攻毒的法子的確是很冒險,但是太子妃的狀況一天不如一天,她們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找更好的法子了。
把事先準備好的毒藥餵給太子妃之後,妙毒夫人和溫悅汐則是坐在太子妃的牀邊等着,看看兩種毒藥相遇,究竟能不能達到她們想要的結果。
妙毒夫人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時刻給言詩云把脈,而溫悅汐亦是在一旁註意着言詩云的狀況,她們二人始終沒有說話,殿內安靜得可怕,似乎連心跳聲都能聽見。而躺在雙上閉着眼睛的言詩云,此時已經進入了熟睡之中,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驀地,妙毒夫人的臉色一變,“不好,脈象開始變弱了。”
話音剛落下,妙毒夫人的眉頭僅僅皺起,“越來越弱了。”而且這種變化極快!
溫悅汐立刻取出銀針試圖緩解言詩云的狀況,可是情況卻是無法遏制,越來越嚴重。
妙毒夫人不由道:“看來,我們毒藥的量下得太重了。”
說罷,她趕緊拿出事先準備好另一種毒藥的解藥餵給太子妃服下,只是解藥不可能立刻發揮作用,須得等上一些時候,不知道太子妃現在的狀況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
妙毒夫人又是探上言詩云的脈象,然後看向溫悅汐,“悅汐,沒時間了。”
溫悅汐聞言,臉上並沒有表現出驚慌之色,而是鎮定地解下自己腰間的荷包,從裡面取出那顆紫色的珠子來,放到言詩云的身邊。
而妙毒夫人的手已經沒有離開言詩云的的手腕,片刻之後,她不由滿臉震驚地看着溫悅汐,太子妃的脈象在慢慢恢復正常。
之前聽溫悅汐說的時候,是一回事兒,現在親眼看到這珠子的作用又是另外一回事兒,真的難以相信一個小小的珠子竟然有這樣大的力量。
而且對於從小就接觸醫毒的妙毒夫人來說,這種東西是她沒有辦法理解的,她從來都以爲病了、中了毒,那都是必須得用藥、用針來醫治的,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珠子竟然也能救命,而且是以這樣一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方式。
“所以,師父您現在該明白,當初我爲什麼不能如實告訴您了吧?您若非親眼得見,一定以爲我瘋了。”
“當初你跟蔚王殿下一起去西域,就是爲了找這個?”
溫悅汐點頭,“它叫鎮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