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悅汐聞言下意識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她自己是感覺不到涼的,不由喃喃道:“可能是因爲我太緊張了吧。”
在喜帕的遮掩之下,妙毒夫人她們看不清溫悅汐臉上的神情,聽到溫悅汐這樣說,覺得也很合理,畢竟哪個新娘子會不緊張呢?
可是許宓卻是咬了一口糕點,笑着道:“這下露餡兒了吧,之前還說自己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呢,原來都是騙人的,話說我們都是什麼關係啊,有必要在我們面前撐面子,強裝鎮定嗎?”
溫悅汐只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並沒有迴應許宓的話。
許宓心道:看來悅汐是真的緊張,這要換了平常,她早就拿話噎回自己了,可是現在竟然沉默着沒有反駁自己的意思。
在等待着行拜堂禮的時間裡,妙毒夫人和許宓她們一直都陪溫悅汐在房間裡呆着,溫悅汐再沒有別的異常,可是妙毒夫人還是注意到溫悅汐在悄悄地給自己把脈,可是把了脈之後,又沒見溫悅汐說什麼。
見着許宓和挽禎兩個人在一旁吃着糕點閒聊,妙毒夫人坐在溫悅汐的身邊,低聲問她:“還是感覺不舒服嗎?”說話間,她的手已經探向了溫悅汐的手腕,知道溫悅汐並不想讓旁人擔心,所以藉着寬大衣袖的遮掩,從外面看起來就好像她只是握着溫悅汐的手一般。
“沒有不舒服,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還是不放心吧。
妙毒夫人再次給溫悅汐把脈確認,她的脈象的確沒有什麼問題,“別太緊張了,放鬆一些。”妙毒夫人輕輕拍了拍溫悅汐的手。
“嗯,我知道了。”溫悅汐微微點了點頭,也許是自己多想了吧。
“郡主不吃點東西嗎?從早上開始您就滴水未進了。”綠弗不由提醒道。
“還是不了,我一點兒都不餓。”
都這個時辰了還不餓?“那……郡主要喝點茶嗎?或者我讓廚房煮碗粥或者是湯?”
溫悅汐仍是搖頭,“還是不喝了,我擔心待會兒會想去茅廁。”
妙毒夫人聞言勸道:“那也不能不吃不喝啊,從早上起牀到現在都過了這麼久了,你可是滴水未進,難怪會頭暈呢。這樣,綠弗,你讓廚房煮一碗糖粥來,要稠一點的。”
“好,我這就去吩咐她們。”因爲段蔚予事先有吩咐,要綠弗時刻跟在溫悅汐的身邊,所以綠弗就近喚來了一個侍女,讓她去廚房傳話。
溫悅汐本是不想喝的,不過想想也是,若是什麼東西都不吃,說不定等會兒會更暈。
一旁的許宓玩笑道:“看來你這個新娘子真是緊張,我們三個同時起的牀,我跟挽禎都已經餓得不行了,你卻還說自己吃不下。”
溫悅汐也有些奇怪,自己是真的一點兒也不覺得餓,甚至也不覺得渴,真的是因爲緊張?
儘管如此,當侍女把粥端過來的時候,溫悅汐還是勉強吃了幾口。
“郡主……吉時到了,該去行拜堂禮了。”喜婆從外面走了進來,這般稟報道。
妙毒夫人連忙扶着溫悅汐起身,喜婆亦是迎上前來,扶住溫悅汐的胳膊,帶着她去往前廳,而綠弗則是緊緊跟在溫悅汐的身後。
“悅汐真的沒問題嗎?餓到現在,只吃了幾口粥?”莫挽禎走到妙毒夫人的身邊,有些擔憂地道。
“人在極度的興奮和激動之下,是會忘掉飢餓的。”妙毒夫人轉頭看向還在吃糕點的許宓,“我們也過去觀禮吧。”
許宓方纔拍了拍手上的糕點碎渣,跟着妙毒夫人和莫挽禎一起走了出去。
喜帕遮面,蓮步輕移,那火紅的裙襬似紅雲霞霧輕逸縹緲,這個曾經聲名狼藉的郡主,這個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是太子未婚妻的女子今日穿上嫁衣嫁人了,無論之前世人對她有過何種不堪的傳言,都無損她今日身爲主角的光彩,那曾經轟動整個京城、乃至整個昊黎的聘禮,已經彰顯了她在蔚王殿下心中的地位。
縱然詛咒加身,凶兆被傳得滿天飛,但是這場婚禮還是如期而至了,不管外人再怎麼不相信,足以可見段蔚予殿下想要娶昇平郡主的決心。
大禮三拜,看着面前正在行禮的這一對新人,言詩云控制不住地轉頭看向自己的夫君,太子殿下,心中暗暗猜測着,此時的太子殿下心裡在想什麼呢?
而就在這個時候,段懷瑾亦是側過頭來看向言詩云,言詩云慌忙低下頭去,移開自己的目光,她從段懷瑾的眼神裡感覺到他似乎看透了自己心裡的想法。太子殿下應該不喜歡自己這樣猜度他吧?母后之前也跟自己說過了,在這種事情上,自己不應該太過謹小慎微,未免顯得小家子氣。母后還說,以後太子殿下的身邊會有越來越多的女子,若是真的要在乎的話,那一輩子就只能活在不開心之中了。
可是,言詩云想,縱然太子殿下將來登上了帝位之後,後宮之中會有越來越多的女人,可是無論到什麼時候,溫悅汐對他而言都是不一樣的吧?畢竟那是個能跟他主動解除婚約的女人啊,這一生他也只能遇見這麼一個了。
看着正在跟段蔚予對拜的溫悅汐,言詩云的心中不由暗自想着,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呢?愛的時候能那麼不顧一切,瘋狂地、執拗地,不在乎旁人的眼光,眼裡只看得到他一個人。不愛的時候,就放手得那麼決絕,連頭也不回,轉身就走,走得那樣瀟灑。其實這纔是太子殿下心裡放不下她的原因吧,如果當初昇平郡主沒有跟他退婚,如果跟太子殿下成親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昇平郡主,那太子殿下如今也未必會把昇平郡主放在一個多麼重要的位置上。
連皇后娘娘都說溫悅汐聰明,知道如何做纔對自己最有利,想來也正是因爲知道太子殿下不會只專心對一個女人,所以當初她才那麼決絕地跟太子殿下解除婚約的吧?可要換了自己,自己怕是怎麼也做不到的。
不過,這一切也只是自己的猜測而已,昇平郡主當初是怎麼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禮畢,段蔚予陪同溫悅汐一起回到新房,因爲溫悅汐之前在蔚王府的時候,住的一直都是岐悠苑,所以新房也是設在這裡,對於溫悅汐來說,也少了一個熟悉的過程了。
喜婆扶着溫悅汐在牀上的坐了下來,便是和綠弗一起退到了一旁,待溫悅汐坐下之後,段蔚予便是上前探了一下她的手,猶是那冰涼的觸感,段蔚予不由緊張地道:“悅汐,你真的沒事嗎?手這麼還這麼涼?”一邊說着,一邊已經把溫悅汐的手握在在掌中暖了起來。
“別擔心,我方纔已經讓師父給我把過脈了,沒什麼問題,我自己也替自己把了一下脈,一切都正常。”
“那你的手爲什麼會這麼涼?”不應該啊,這個時節已經是春末了,怎麼會涼?
“我之前不是跟你說了,有些緊張。”
“真的沒事?”段蔚予不放心地追問道。
“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好了,你不用管我了,外面還有那麼多賓客,你快去忙吧。”
聽到溫悅汐這話,段蔚予不禁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這麼急着趕我走?”
“不是你說的,要嚴格按照禮制來,你既然已經送我回新房了,就不該逗留那麼久,這是規矩。”
“小丫頭,還拿規矩壓我。”段蔚予的聲音裡有幾分笑意。行過大禮之後,自己跟悅汐就算是真正的夫妻了,原本還擔心今天會出現什麼情況,不過從現在來看,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兒了。
“好了,我先出去了,你自己也吃點東西。”說着,段蔚予俯身在溫悅汐的耳邊輕聲道:“等着我回來,之前欠我的,一併還了。”
之前欠我的?溫悅汐想了想,這才明白他以前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不知不覺,自己究竟欠了他多少啊?溫悅汐臉上不由發燙,一顆心亦是不由撲通撲通跳了起來,溫悅汐不由擡手撫上自己的胸口,真是夠不爭氣的,以前的氣勢哪兒去了?
“郡主,王爺要好久才能回來呢,您要不要先吃點東西。”綠弗總是有些擔心,郡主自從早晨起牀之後,就只喝了那幾口粥,這可怎麼行?
一旁的喜婆此時忍不住開口道:“其實……照規矩,新娘子這個時候是不能吃東西的……”
“可是我們郡主都餓了一天了。”
那喜婆連忙道:“是……是可以吃一點,不然晚上……”喜婆說到這裡猛地頓住,自己抿嘴笑了笑,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溫悅汐原本就不餓,此時聽到那喜婆這樣說,就更加不會去吃東西了,不然豈不是就顯得,自己是想晚上那什麼才吃東西的嗎?
而此時的喜宴之上,那些平日裡都不敢在段蔚予面前放肆的官員們,見今日機會難得,蔚王殿下來者不拒的樣子,也是放開了膽子,這樣的機會,一輩子恐怕就只有這麼一次了,紛紛拱着段蔚予喝酒。
段蔚予今天也顯得格外地好說話,一杯酒接一杯酒地喝,還是那永王看不下去而來,上前來幫段蔚予擋酒,“我說,你們這些人別仗着今天蔚王殿下來者不拒就太過分了啊,把新郎官灌醉了,毀了人家的洞房花燭夜,你們於心何忍啊,來,我來幫我們的新郎官喝一杯。”從段蔚予的手裡搶過酒杯,永王一飲而盡,這才趕緊把段蔚予給拉到了一旁,看着他低聲道:“我說你也太實心眼兒了吧?人家敬你你就喝啊?我看你待會兒醉了,要怎麼回去跟新娘子交代。作爲一個過來人,我給你一個忠告,在新婚之夜喝醉,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段蔚予斜斜靠在柱子上笑了笑,“看來王兄在這件事上吃過虧啊,怎麼?王兄在新婚之夜的時候喝醉了?”
“嗯?你這是真醉,還是假醉啊?”永王看着段蔚予的眼睛,只覺得清明得很,一點都不像是喝醉酒的人。
“多謝王兄的好意,我能應付得來。”自己當然不可能因爲醉酒錯過自己的洞房花燭夜,在宴席開始之前,自己就已經事先服下了妙毒夫人給的解酒藥,是斷斷不會喝醉的。既然人生只這一次,自然是要賓主盡歡的,他們想鬧自己,自己便也由着他們罷,那些人在背地裡大約對自己詬病已久了。
永王也不是愚笨的人,看到段蔚予這樣,又聽到他這樣說,知道他肯定是沒事的,於是擡手拍了拍段蔚予的肩膀,道:“算了,是我瞎操心了,我看你啊,好得很。”
今日的段蔚予可是顛覆了衆人的想象,從來沒有想過他會這麼平易近人,不過大家心裡也都明白,估計一輩子也就只有這麼一天而已……
而溫悅汐則只能坐在新房裡枯等,只覺得無聊,偏偏還要守着規矩不能動,只是坐在這裡,耳邊聽得外面的喧鬧之聲,心裡卻覺得有一種格外的寧靜,彷彿整個人置身於這整場的喧鬧之外一般……
這個時候,只聽得一陣腳步聲接近,溫悅汐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一顆心又是跳快了幾分,看這時辰,喜宴差不多也是要結束了吧?
果然,沒多時之後,一個侍女走了進來,輕聲稟報道:“王爺來了。”
溫悅汐聞言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中的帕子,一顆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了,只覺得亂的很。
但是溫悅汐萬萬沒有想到,段蔚予是被谷易遊給扶着進來的,人還未到,已經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氣,溫悅汐暗暗道:該不會是喝多了吧?
“王爺怎麼喝得這麼醉?”綠弗不由瞪了谷易遊一眼,似乎在責怪他不該讓段蔚予喝那麼多酒。
谷易遊委屈地道:“我也沒有想到今日的王爺這麼好說話,簡直來者不拒,我能怎麼勸呢?王爺說,今天這樣的日子,一輩子只有一次,讓他們鬧也就罷了,這般就喝醉了,我也是沒法子。”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還要喝合巹酒呢。”綠弗發愁道。
喜婆顯然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招來一旁的侍女把合巹酒給端了上來,拿起其中一杯遞給段蔚予,又將另外一杯遞給溫悅汐,兩人喝了合巹酒之後,便是扶着段蔚予坐到了溫悅汐的身邊,這禮就算是成了。
“好了,我們都走出吧。”
一行人魚貫而出,一時間房間裡就只剩下段蔚予和溫悅汐兩個人。
身旁的段蔚予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溫悅汐心道:這個段蔚予該不會醉得連喜帕都不揭吧?算了,段蔚予,這可是你自己喝醉了,沒辦法揭喜帕,可不怨我。這麼想着,溫悅汐便是擡起手來,想要把蓋在自己頭上的喜帕給揭掉,卻是在手指碰到喜帕的那一瞬間,被一隻手給擋住。
這雙手是溫悅汐十分熟悉的,那種感覺永遠都不可能認錯。
“你沒醉?”溫悅汐納悶地朝着段蔚予的方向問道。
“今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我怎麼捨得醉呢?”身邊傳來的是段蔚予極其清醒的聲音,哪裡有一點醉的樣子呢?
此時的段蔚予已然沒有了一點的醉態,他坐直了身子看着喜帕下的溫悅汐,這是他的新娘子,他等了三年多的女孩子,如今終於長大,成了自己的新娘。
修長的手指觸上紅色的喜帕,稍稍用力,喜帕緩緩落下,露出溫悅汐那張精緻的臉,眉眼之間全是他熟悉的神色,然而又有一絲不同於往常的羞澀和甜美,段蔚予的手緩緩撫上她的側臉,掌下肌膚細膩,讓他不捨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