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突然響起了一個清朗的聲音:“是洛師妹在車內嗎?”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洛秋彤驚喜交集,連忙立起身:“是,來者可是馮百歲馮師兄?”
“正是。洛師妹,我在徐州打聽到你正和你的前夫婿祖悲秋趕往洛陽,於是特地率領衆師弟師妹前來相見!”馮百歲朗聲道。
“太好了,忘雲軒的師兄弟和各位姐妹都來了嗎?”洛秋彤欣然問道。
“洛師姐,你不說一聲就離開天山,大家都擔心得很!”
“洛師姐,來洛陽也不叫上我們。”
“聽說師姐家門未遭不幸,大家都高興得很。”
“我們早早就在這裡等候了!”
一陣七嘴八舌得吵鬧聲在周圍響起。
“原來大家都來了,這些日子未見你們,秋彤好生想念!”洛秋彤激動地說。
“洛師妹,我們也 好想你!”這羣少男少女起鬨一般笑着尖叫道。
“泛舟居的幾位師叔挨不住山上寂寞,這一次和我們一起下山,此刻他們踏着路旁的護道樹已經去得遠了。我們留下來想要帶上你一起趕路。”馮百歲笑道。
“你們是如何認出我的馬車的?”洛秋彤好奇地問道。
“洛師姐乃是我們天山派有名的香美人,你的氣味早就被我們鼻子最尖的風師弟聞出來了!”一個嬌俏的女聲在馬車畔響起。
緊接着車窗外傳來一個頑皮的男聲:“嘶——”一副顛倒迷醉的怪腔調。馬車外的衆人一起鬨笑了起來。
洛秋彤俏臉微紅,輕輕啐了一聲。
祖悲秋拼命搖頭,不住地說: “輕浮,實在輕浮!”
“洛師妹,照你這輛馬車的速度,趕到洛陽要在八九日之後了。”馮百歲繼續說道。
“爲什麼?我算過路程,依照我們的腳程,應該不到五天就可以到達洛陽。”洛秋彤問道。
“這幾日洛陽不但有論劍大會,而且有一年一度的洛陽花會,觀花的達官貴人衝塞道路,一到天明,陳,許,汴,宋,滑諸州的豪貴就會到官道堵塞,到時候,你們只能緩轡而行,能夠八九日到達已是走運。”馮百歲道。
“那便是如何是好,我們和江湖鋪頭鄭東霆相約五日相見,如此一來這豈非要爽約?”洛秋彤皺眉道。
“洛師妹不必慌張,我們這許多師弟妹,豈會讓佳人失約。“馮百歲說到這裡,突然一揚聲道,“各位,大家都來幫洛師妹一把。”
“好嘞!”這羣天山弟子網聲呼喝,緊接着快速奔馳的馬車突然間渾身一震,整個車身緩緩向空中升起。卻原來是這裡七八位天山弟子各展神力,硬生生將整輛馬車擡了起來。拉車的健馬發出一聲歡快的嘶鳴,似乎在慶幸自己的負擔減少了大半。
“師兄!這匹馬跑的太慢,令人不爽!”
“一起扛了它走路!”馮百歲爽快過地說。
“好嘞!”
“等一下!”就在這時,馬車內一個清越的聲音傳了出來,接着一個雪白的身影竄了出來,一個漂亮的翻身,緊緊地跟在了天山派衆弟子的身邊,伸了一個懶腰,說道,“啊~坐了這麼久的馬車,好累啊。我還是下來和你們一起跑路吧,還可以減輕一下你們的負擔,嘿嘿。”
“燕子飛雲縱!”馮百歲見那個一身白衣的人影從車窗出來之後翻身所使的輕功正是洛秋彤常使得“燕子飛雲縱”忍不住驚訝了一下,接着問道,“閣下是?”
“這是逍遙。”洛秋彤見逍遙下了馬車,二話不說也跟了下來,正好聽道馮百歲發問,幹忙回答道,“這次我洛家出事,他幫了我不少……”說到這裡,洛秋彤頓了一下,俏臉變得緋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而且……我已經決定了……此生非逍遙不嫁!”說得斬釘截鐵。
就在衆人還沒有從洛秋彤的話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忽然一聲“普通~”的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哎呦~”衆人循聲看去,只見逍遙趴在地上,半響爬不起來。
“啊~逍遙,你沒事吧?”洛秋彤第一時間跑了過去,扶起趴在地上的逍遙,嘴裡還說着,“你看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不小心……”
“哈哈~洛師姐,這你就不懂了吧,逍遙哥哪是不小心,根本就是聽到你的話激動地不能自己了。”年齡最小的容可盈哈哈笑着說道,一句話說的天山派衆人紛紛跟着笑了起來,洛秋彤自己羞得臉上紅紅的煞是好看,逍遙卻苦着一張臉,沒有說話。
笑過之後,衆人繼續上路,天山派衆人扛起了整輛馬車,逍遙也一起幫忙,洛秋彤就跟在逍遙身邊。當健馬四足騰空之後,這輛馬車的速度霍然間突飛猛進,宛如乘雲駕霧一般朝前方飛馳。這期間,衆人都用剛纔的事拿逍遙和洛秋彤開玩笑,說的洛秋彤臉上紅暈不斷,逍遙苦笑無語。
月影婆娑之中,路旁的樹木彷彿插了翅膀,一溜煙地朝後疾退。祖悲秋只覺得自己坐上凌霄寶殿的雲車,在清風明月中披星掛月地馳騁。
這羣天山弟子腳程之快,放到江湖之中亦是上上之選,即使馱着重達千斤的馬車,仍然超過了一撥又一撥的江湖行者,令衆人無不側目。
祖悲秋打開車窗,悶悶不樂的仔細地看着路過的一個又一個江湖客,終於找到了剛纔在他臉上印了一個腳印的行者。這個人此刻正閉着眼睛,雙水垂在身側,只憑兩條腿飛奔。
祖悲秋見狀童心忽起,大聲道:“喂,兄臺,我趕上來了!”
這個江湖客被他一叫,嗯了一聲,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側頭一看,忍不住大叫一聲:“哇!”
“哈哈!”祖悲秋笑着朝他揮了揮手。
那個江湖客用力搖了搖頭,嘿了一聲:“睡得迷糊了,發了怪夢。”只見他雙臂一振,身子凌空而起,在空中微微一頓,猛然打了一個優雅的盤旋,彷彿一隻黑燕子般穿雲而去,轉眼沒了影子。
“哇”,這回輪到祖悲秋大吃一驚了,“他的輕功好漂亮。”
“這是浮光掠影的絕世心法。”馮百歲沉聲說道。
東臨嵩嶽,南震伏牛,西依秦嶺,北連太行,位於伊洛河盆地的洛家居於天下之中,自古有“九州腹地”之稱,四周山川拱伏,河流交布,地勢西高東低。洛水、谷水、伊水、瀍水等六條主要河流環繞其間,形成天然的護城河。大運河和東流的洛水源源不絕的將天下貢品和稅租糧草運入城中。隋唐以來含嘉倉城一直是天下第一糧倉,象徵着大唐的富庶殷實。而洛陽也因此在歷史上留有“四面環山,六水並流,八關都邑,十省通衢”,“北距邙山,南望伊闕,左濠右澗,控以三河,固以四寨”的美名。乃是
大唐的東都,榮華富貴的象徵,世人夢寐以求的黃金地,豪商巨賈、王侯將相的後花園。
在以馮百歲爲首的天山弟子幫助下,祖悲秋和洛秋彤只花了三天時間就來到了這座金碧輝煌的東都城。他們從城南入城,定頂門前車水馬龍,人滿爲患。守城的官兵大聲呼喊,號令進城之人將帶來的車馬寄存於城南,不得隨帶入城。洛秋彤和祖悲秋將車馬託與一處農家,立刻興致勃勃的隨着這羣談笑風生的天山弟子大步邁入定頂門,來到了著名的天街。
祖悲秋踏上這條長八里,寬一百步的天街只感到清晨的太陽照在細沙鋪成的路面上,耀目生花,令他頭昏腦脹,虛汗叢生。他四處一望,這寬闊的令人難以置信的長街上雖然人來人往,車馬密集,卻仍能讓他感到一陣無法說出口的空曠,就彷彿一位長居山洞的侏儒,卻突然間闖入了一座巨人的城市。逍遙這時正走在祖悲秋身邊,見他臉上神色有異,問道:“祖兄,你沒事吧?”
“不,我沒事。只是這條大街實在太過寬闊,我一時之間有些頭暈。”祖悲秋喃喃地說。
在他們身後入城的天山弟子們聽到祖悲秋的話,都笑了起來。
“當年我爲了投奔天山派,從滑州先到長安,從長安再到沙州,看到朱雀大街,也是這幅德行。不過當時我可才只有十三歲。”衆天山弟子中生性最詼諧的風橫江笑道。
“洛師姐,你這位前夫婿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長到這麼大居然在天街上感到頭暈。“嬌小玲瓏的天山女弟子容可盈眯着眼笑道。
“在下一直在益州祖園居住,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出門這般遠的。”祖悲秋連忙解釋道。
“祖園?是哪個縣城?我從未聽過。”走在最前面的馮百歲回頭問道。
“那個,是……”洛秋彤苦笑了一聲,“是他家裡人造的一座園林。”
“噢!”衆天山弟子恍然大悟地一起點頭。
“你說你一直住在祖園,到底住了多久?”容可盈又問道。
“呃,三十.......三十年。”祖悲秋縮了縮頭,低聲道。
“啊?難怪洛師姐要離家出走,換了是我也要跑。你怎麼能在一個這麼小的地方呆上三十年,那豈非悶也悶死了?”容可盈尖叫道。
“可盈!”馮百歲再次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
容可盈嚇得一吐舌頭,縮回到了一行人的最後方。
洛秋彤尷尬的看了祖悲秋一眼,拉着逍遙到後面去了。
“哈哈,各位看看前面是什麼?”天山弟子中眼睛最亮的厲中廷突然大聲道。衆人隨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見一座平地起三層、紅磚碧瓦、橘黃梁柱、青旗飄舞的豪華酒樓巍然屹立在衆人面前。
衆人都是一陣掃興。“厲師兄,你整天想的就是喝酒,看到酒樓也不用叫得如此響亮啊。”容可盈不滿地說。
“你當這是普通的酒樓嗎?”厲中廷一指酒樓前的招牌,“看看上面寫得是什麼?”
衆人仰頭一看,嘩的一聲同時驚叫了起來。
“這不是李白親筆題過字的酒樓嗎?”容可盈興奮得滿臉紅暈,激動地說。
“看到這個招牌,你們是不是心裡面有個聲音在響?”厲中廷說到這裡,從懷中拿出一個青瓷葫蘆的小酒瓶,豎起食指在瓶身上連敲數下,發出悅耳的金石之音。
“憶昔洛陽董糟丘,天津橋南造酒樓,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天山子弟們和着厲中廷敲出的韻律,拍着手掌大聲唱道。
走過董家酒樓(後來的謫仙樓),再前行數十步,已經來到洛水之畔。在衆人眼前就是赫赫有名的天津橋。在隋朝之時,這座有着天河津樑氣派的天津橋仍然是一座可以開合的浮橋,以便於皇帝的龍舟穿過。後來洛陽屢經戰火,又經過數次大水的洗禮,此橋經過數代的重建,此時已經和以前橫跨重津渠的黃津橋合二爲一,成爲了長五百步的多孔圓弧形拱橋,氣派更加恢宏壯麗。
憑橋俯瞰洛水,綠水飄蕩,銀波粼粼,沿岸細柳如絲,槐楊吐綠,涼風送爽,令人心曠神怡。祖悲秋站在洛水之上,癡癡地望着水上來來往往的渡船,一是之間忘記了和衆人一同前行。“天河津樑,名不虛傳,這裡的確是不同一般的美景!”祖悲秋興奮地說。
“逍遙,快點來吧。我要帶師兄弟和各位姐妹到永泰坊我洛家的湘江別院中休息,養精蓄銳,好準備今晚的論劍大會。”洛秋彤輕輕一拉逍遙的衣角,輕聲道。
“洛師妹,沒關係。你和逍遙兄弟第一次來洛陽,自然要好好的逛逛,祖兄就交給我們照顧了。你倆好好的去過你們的二人世界吧。哈哈。”馮百歲笑道。
“是啊,師姐,是姐夫,你們放心的去吧!”容可盈笑嘻嘻的看着兩人,戲謔的說道。
“額……”逍遙頭暈了,在路上的時候,容可盈就開始自作主張的叫自己師姐夫了,搞得自己反駁也不是不反駁也不是,鬱悶的要命。
祖悲秋面色難看的站在一邊,看着衆人。
就在這時,天津橋北一陣喧譁,幾名金盔金甲的金吾衛士當先開道,將天津橋上的行客統統推搡到一邊,接着幾名皁衣玄服的壯漢挾着一名渾身華服的老者跌跌撞撞地穿過天津橋,來到了橋南的洛堤之上。
逍遙下意識的一拉洛秋彤,腳尖一點,飛身而起,從衆人頭頂飛了過去,落在了人去之中。
“哇~逍遙姐夫好帥,好厲害啊~”容可盈見到逍遙兩人飛身而起,忍不住的拍手叫好,“好浪漫,好體貼……”說着眼中還冒出兩顆小星星。
祖悲秋隨着被推擠開的人流踉踉蹌蹌地退到橋下,轉頭奇怪地問:“他們在幹什麼?”
馮百歲剛要說話,只聽到橋南“撲哧”一聲響,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頓時橫空飛了起來,高高躥出圍觀的人羣,正好落在祖悲秋的面前。
祖悲秋目瞪口呆地看着這顆人頭,愣了半響,才蹲下身,用雙手捧起人頭一看,頓時想起這個人正是剛纔北押解到橋上的那個華服貴人。橋南金吾衛的首領分開人羣來到他的面前,從他的手裡將人頭一把拎了過來,道了聲:“有勞了。”轉回身,重新走進了刑場。祖悲秋張口結舌,掙扎了幾下,雙眼一翻,頓時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