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外,時不時便有聲響傳來。
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頗爲刺耳,有的類似牆倒屋塌,若是擡頭向外望去,還能瞧見一些煙塵,那是塵埃粉末升騰而起。
顧小召並未走出藥房,而是快步來到藥廬。
在那些高大藥櫃之間來回兩三刻鐘之後,上上下下大概打開了兩三百個抽屜,說起來,運氣還算不錯,並不曾將所有的抽屜打開,顧小召便找到了他需要的那幾味藥材。
現在,只需要確定各種藥材的分量。
藥廬內有現成的熬藥器具,有將藥材搗碎的藥杵,也有蒸藥所用的大鐵鍋和蒸籠,有熬製藥湯的藥罐,甚至還有製作丹藥的鼎,器具什麼是不缺的,如何使用,顧小召也心中有數。
外面如此喧鬧,肯定有什麼突發事件。
多半不是什麼好事情!
自從管家失蹤,顧小召臥牀不起之後,並且看樣子再也沒有痊癒的希望,整個家也就散了,侍女巧兒雖然忠心耿耿,整個家族說不定也有一些忠心的下人,然而,更多的是離心離德之人。
想要改換門庭離心離德的大有人在!
只不過,不管外面發生什麼?哪怕是有強敵仇人打上門來,這時候,顧小召都沒有心思去應對,現在的自己,就算出去,就算擺出現任家主的架子,多半都做不了什麼,所謂威信,有時候單靠一個名號是不夠的。
須得驅除身體毒素爲先,這是根基!
三葉蓮,夢海棠,水雲葉,空心石……
顧小召將從藥房內拿出的藥材一一拿出來,擺放在案几上,擺在他面前有好幾個方案。
第一個方案是將這些藥材放入大鼎之中,用大火熬製,過得一段時間,待得藥性綜合便熄掉大火,冷卻一段時間之後,放入一些凝膠,如此,將裡面的藥糊糊捏合呈丹藥形狀。
第二個方案是把藥材放入藥罐,裝滿水浸泡,用大火,待得藥罐內的水沸騰之後,再用小火,慢慢熬製藥湯。
這兩種方案各有好處,卻有一個共同的缺點,那就是須得消耗大量時間,不管是煉丹還是熬藥,要想將藥性徹底揮發出來,最快也要花兩三個時辰,對現在的顧小召來說,哪怕是這點時間也耽擱不起。
自己在小院行走的訊息多半已經傳到了某人那裡,對方絕對不會坐視不理,肯定會出手。
如果說先前的招數都是陰招,還顧着所謂的名聲,想要不聲不響的吞掉自己的家業。如今,再出手的話恐怕就會狗急跳牆,就算來硬的也有可能,反正山賊盜匪那麼多,滅門慘案處處可見,青華縣來一次也不稀奇。
留給顧小召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一點也耽擱不起。
他將那些藥材分批次放在一個砧板上,然後,拿起砧板上的側刀將藥材切成半寸長短,分別放在碟子內。
隨後,顧小召先將切好的三葉蓮拿起,手指輕輕捻着,很快,腦海中便浮現出一個數字。
十一點三五克!
稍稍多了一些,有着這個念頭之後,顧小召的手指也就輕輕鬆開,扔掉了一兩個切好的三葉蓮,將剩下的三葉蓮放入一個木頭
製作的罐子內,接下來,他再將一小段三葉蓮一分爲二,將切下來的一小截放入罐子內,如此,三葉蓮的分量也就確認無疑。
之後,按照這樣的程序將其餘的藥材也放入了罐子內。
他的元神就像是超級計算機,藥材的分量精確到了毫釐之間,這一點,那些以經驗爲主的藥師也做不到。
顧小召拿起藥杵,像搗蒜一樣用力地杵着藥罐,將各類藥材粉碎混合,變成細細的藥粉。
待得藥粉徹底融合起來,甚至有些黏黏的感覺之後,顧小召用勺子把藥罐內的藥泥仔細地挖了出來,放入事先準備好的碗碟之中,確定藥罐內的藥泥已經全部掏出,沒有多少遺漏,顧小召微笑着點點頭。
剩下的事情也就簡單了!
顧小召端起碗,拿起勺子,就像吃黑芝麻糊一般將這些藥泥一勺一勺地灌入嘴裡,顧不得喉嚨的不適,硬生生地將這些藥泥吞下。
將藥泥徹底吞下之後,顧小召靠牆坐在一張草蓆上,擺出了五心朝天的姿勢,識海內,青色星雲緩緩旋轉,集中念頭,專注於身體,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爲接下來會有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
這種服藥方式簡單粗暴,節約了顧小召最需要的時間。
當然,這樣做也不會毫無代價,相比于丹藥和藥汁,缺少了那些熬製過程,相當於少了一些相輔相成之道。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吧,正常的服藥方式就好比別人戴着拳套打你一拳,因爲有着海綿拳套做緩衝,殺傷力也就會減緩許多。顧小召現在採用的服藥方式,就好比對方不但沒有戴拳套,而是在手指戴着鐵指環再狠狠地給了自己一拳。
這自然不是什麼好事情!
“噗!”
顧小召張開嘴,噴出了一口黑色的血痰。
這時候,兇猛的藥性正像決口的洪水一般沖刷着他的身體,在他念頭的驅使之下,努力將盤踞在體內的毒素衝出去,那些毒素在體內盤踞許久,全身上下,五臟六腑皆有,自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肯定不會坐以待斃。
兩股能量以顧小召的身體爲戰場,廝殺不休。
顧小召盤膝而坐的身體像是被大風吹拂的垂柳一般,搖晃不休,汗水從頭頂如大雨傾盆而下,時不時,嘴角便濺出一口黑血,整張臉忽青忽白,瞧着甚是嚇人。
既然選擇了這樣做,那就必須承受這樣做的後果。
這時候,顧小召能做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牢牢地鎖住心神,任由念頭像海嘯颶風中的一葉輕舟,隨着浪潮忽而向上,忽而下沉,然而,終究會鑽出海面,不被驚濤駭浪所吞沒。
這時候,離着藥房不遠的第二進院落,在顧家演武場那裡,聚集着一些人,發生着一些事情。
顧家有着不少護院,宅院加上各家商鋪那裡,上上下下加起來有百多人,這些護院分批次留守院落或者去商鋪駐守,身爲護院,武藝乃是吃飯的根基,所謂拳不離手,自然需要經常修煉。
這便有了演武場的存在。
演武場方圓有着三十來丈的面積,靠着院牆綠樹成蔭,場內擺着兵器架子,刀槍劍戟樣樣
齊全,哪怕是非常冷門的武器像峨眉刺之類的都有,至於石鎖石磨打熬力氣的自然更不會缺少。
護院們經常在演武場或鍛鍊,或交流,或比試……
這時候,一個赤着上身袒胸露乳的壯漢正手持一根大鐵椎用力地撞擊着院牆,院牆的那一側乃是顧氏長房的後院。
“好!大力王果然好力氣!”
一羣人圍着那廝,七嘴八舌地大聲叫嚷着。
聽到這些叫好聲,外號大力王的王大力表情更爲得意了,他昂着頭,拄着大鐵椎,哈哈笑着。
笑聲落下之後,他高舉大鐵椎,大喝一聲,用力落下。
“嘭!”
鐵錐的受力面全然落在院牆之上,那一段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院牆轟然倒塌,發出一聲巨響,灰塵飛濺而起,煙塵四起。
王大力忙往後小跑了幾步,避免了灰頭土臉的遭遇。
待得灰塵蕩盡,舉目望去,將兩家分割開來的那段院牆已經倒塌了很長一段,大概有四五丈的長度,這時候,兩處之人完全可以自由來去,只要將地上的那些磚石灰土挪開。
在院牆那頭,也有一些人圍着。
沒有多少灰塵之後,院牆那邊的人便邁步向這邊走過來,爲首之人是一個搖着摺扇身穿錦衣的公子哥,跟隨在他身後的則是一些下人護院管事之流,所有人都畢恭畢敬地跟着,臉上的表情很是狗腿。
那公子哥姓顧名子丹,乃是長房一脈,現任家主的第三子。
“王大力,你在做什麼?”
巧兒從演武場的另一頭小跑着奔來,一邊跑着一邊大聲喊着。
先前,她去了藥房,製藥郎中和學徒們都不在,她只好去外院去尋,然而,並未尋到,聽說是出門喝酒去了。
她沒有辦法,只好叫了一個相熟的小廝出去找那一位,她自己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
這之後,她去了一趟廚房,爲顧小召準備膳食,在牀上躺了那麼久,自家的少爺需要營養豐富的膳食滋補。
就在她精心爲顧小召準備人蔘八寶粥的時候,演武場院牆倒塌的聲音將她引了過來,瞧見王大力的所作所爲,巧兒難掩憤怒之情。
“蘇巧兒,這不關我事,我只是聽令行事!”
瞧見巧兒怒氣衝衝向這邊奔來,王大力臉上掠過一絲驚懼。
別看巧兒只有十二三歲,卻從五歲開始便隨着父親蘇長河習武,修煉乃是一般武者難得一見的內功絕學。
一年前,顧小召和巧兒去郊外拜神,盼着父母平安歸來。
回縣城時,他們遇到了一羣盜匪襲擊,當時,王大力也在護衛之中,他親眼見到巧兒揮舞袖中短刀,將突入陣中的三個盜匪砍死,電光火石之間,那三個傢伙幾乎不分前後地倒下,王大力甚至看不清巧兒的刀影。
“是誰!”
身穿蔥綠色衫子的蘇巧兒將手伸入袖籠之中。
“賢侄女,是我!”
一個留着短鬚目光炯炯的中年人從人羣中閃出身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