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院!”
瞧見自家老大,執事迎了上來,想要說什麼。
段祁鎮緊鎖眉頭,擺了擺手。
那個執事心領神會,退到了一邊,沒有說什麼,只是引着兩人往莫絕屍身所在地行去,不一會,就來到了那裡。
瞧着被砍成兩半截的莫絕的屍體,段祁鎮的面色更爲鐵青。
要知道,滴水觀的教習並非沒有傷亡,然而,像莫絕這樣死在自家控制區域的卻少之又少,可以說是被徹底打臉了。故而,聽到這消息之後,段祁鎮親自出馬,且帶來了上院的大人物。
這個姓海的是一個符師。
上院的三山只是教習弟子所在,上院的管理機構卻另有場所,乃是鼎鼎有名的長老院,凡是先天高手皆入長老院,協助滴水觀觀主滴水真人一起處理滴水觀的大小事務。
長老院之下有六個行政機構,分爲善功堂、藏經閣、製藥所、煉器坊、外務司、以及內務司。
善功堂,顧名思義發佈任務的場所,弟子們從善功堂領取任務完成之後便可換取善功,然後,再以善功來換取修煉的資源。
藏經閣則是功法秘籍儲藏之所,這原本是隱峰的功能,隱峰沒落之後,便有了藏經閣的存在。
製藥所是藥房所在,雖然不是戰鬥部門,和煉器坊一樣都是後勤輔助單位,兩者的地位卻一點也不低。在這兩個地方,可以時常瞧見平時難得一見的符師,不管是符丹還是法器,都需要符師勾勒符文。
外務司是戰鬥部門,統一管理和外界的交流,包括和敵對勢力作戰,若是在非常時期,權力頗大,往往由真人門徒率領。很多情況之下,這一代的外務司負責人便是下一代的滴水真人。
內務司負責內部管理,也稱之爲刑堂。
海大師姓海,名大富,十年前由益都王城前來滴水觀。
因其面白無鬚,聲音尖細,暗地裡又有人稱他爲海公公,不少人猜測他是被流放的內侍。
當然,沒人敢當面這樣稱呼他。
就連他的本名,也沒人直呼,大多像段祁鎮一樣叫他海大師。
他是純粹的戰鬥符師,故而不曾在煉器坊、製藥所任職,而是在內務司掛名,負責內部監察。
“事發之後,這附近沒人來吧?”
海大富瞄了一眼執事,淡淡說道。
他的聲音雖然尖細,卻一點也不娘娘腔,和執事印象中的那些內侍不一樣,雖然,這個執事其實從未見過真正的內侍。
“沒有!”
執事用力搖搖頭,隨後,低下頭。
“段掌院,您怎麼看?”
海大富扭頭望向段祁鎮,這時候,段祁鎮拄着他的那根龍頭柺杖,正眯着眼睛瞧着莫絕的屍身。
他轉過身,瞧着海大富,笑着說道。
“不好說,須得仔細查驗才行!不過,有海大師在,段某便不獻醜了……”
說罷,他退到了一邊。
海大富沒有推辭,也沒有說什麼場面話,他向前邁了幾步,來到莫絕的屍體前,隨後,從腰間的百寶囊中掏出一面銅鏡。
這面銅鏡看上去頗有些歲月,鏡子的背面佈滿綠色的銅鏽,鏡面也不光滑,上面勾勒着細小的符文,就算是湊在面前,照出的人像也是極其模糊。
當然,這面銅鏡並非用來照面的。
海大富將手指放入嘴角,輕輕咬出一道小口
子,然後,把流出的鮮血塗在鏡面中的那一道道符文之上。
隨後,他嘴裡唸誦經文。
“七星順行,符神在上,華精月明,天機牽引……”
與此同時,銅鏡上泛起紅光,隨着經文聲的唸誦,越來越紅,越來越大,漸漸地,變成了一道方圓一尺左右的紅色光柱。
海大富將紅色光柱投向莫絕的屍體,將其罩住。
隨後,他鬆開了手。
鬆手之後,那面銅鏡卻不曾掉落,仍然懸浮在空中。
海大富從腰間抽出一張符紙,迎風一晃,符紙瞬間化爲灰燼,頓時,四周吹起一陣陰風,藤蘿枝葉獵獵作響。
“起!”
隨着這一聲厲喝,虛空中,波紋隱隱。
紅色光柱投向了一側的山壁,在那面光滑的山壁上投出了一個人影,最初,人影頗爲模糊,不多會,就變得清晰起來。
執事忍不住張大了嘴,身邊的同伴發出了一聲驚呼。
那個人影正是莫絕。
這會兒,他正小心翼翼地向着山崖下行去。
這便是符師的可怕之處。
銅鏡乃是水月鏡,符法乃是圓光術,配合起來使用便是圓光水月,可以勾動天機,通過當事人的氣機回溯過往,雖然,只是臨死前的一小段時間,卻能解決很多問題,乃是追兇的上佳手段。
當然,這符法也有着限制。
首先,死亡的時間不能超過六個時辰。
其次,死亡現場不能被太多的人停留,人多的話,就會出現太多不同的氣機,無法準確定位。
段祁鎮眯着眼睛盯着那面山壁,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一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殺害滴水觀的人。
然而,山壁上的圖像卻一陣搖晃,轉瞬間,消失無蹤。
“斗轉星移,移形換影……”
海大富發出一聲尖銳的暴喝。
此時,他手中又出現了一道符紙,同樣迎風一甩,化爲灰燼,一道淡黃色的虛影投向了那面山壁。
四周,發出一陣呲呲的聲響。
山壁上,圖像再次出現,然而,卻始終模糊不清,就像是陽光下的陰影,你根本瞧不清楚陰影原本的模樣。
一干人等紛紛望向作法的海大富。
海大富明顯急了,不再保持高人風範。
他厲喝一聲,舌尖綻出一口精血。
一個人身上的精血有限,多的亦不過七八口,若不是面子掛不住,海大富絕不會用上這玩意,要知道,僅僅是這一口精血,他要苦修一個多月方纔能恢復。
精血噴在了水月鏡之上。
頓時,紅光大盛,山壁上的投影也漸漸變得清楚起來。
這時候,人們可以清楚地瞧見莫絕臉上的表情,此時,山壁上的莫絕正回頭張望,眼神中滿是驚駭。
衆人紛紛屏息等待,期盼着進一步的畫面。
然而,海大富再次被打臉。
一道白光從山壁上閃過,剎那間,整個畫面消失不見,紅色的光柱雖然依舊投在山壁之上,山壁卻是山壁,不再有圖像。
“怎麼會!”
海大富忍不住失聲尖叫。
這麼多年以來,這圓光水月術也施展了數十次,沒有一次失敗過,更不要說他剛剛還用上了自己的精血。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法術失效了!
怎麼會
?
海大富心神震動之下,靈力的輸送也就有了斷裂,那道紅色的光柱悄無聲息地消失,水月鏡也從空中跌落在地面。
“海大師?”
段祁鎮有些疑惑地望向海大富。
海大富陰沉着臉,他沒有迴應段祁鎮,而是慢慢向前,慢慢蹲下身,將落在地上的水月鏡撿起,再慢慢放回百寶囊。
隨後,他扭過頭,默默地望着地上莫絕的屍體。
“海大師?”
段祁鎮來到海大富身旁,提高了聲音。
這時候,海大富方纔回過神來,他應了一聲,隨後,低着頭,來回踱着步子,像是在思考什麼。
段祁鎮沒有打擾海大富,他轉過身,向那個執事擺擺手,示意他和那些同伴退下,退到遠處去。
等手下人離開之後,段祁鎮輕輕咳嗽了一聲。
海大富停下腳步,擡起頭,望了望蔚藍的天空。
“段掌院,恕海某無能!”
“哦!”
段祁鎮將龍頭杖扎進泥地,雙手抱胸,原本佝僂的身軀頓時變得挺拔起來,臉上的褶子也少了許多,瞧着年輕了不少。
“那賊子有法擾亂天機,某家的符法失效了!”
海大富說完之後,有些慚愧地低下頭。
“也就是說,兇手中有符師?”
海大富點點頭。
“只有符師施法方能擾亂天機,如此,才能破了某家的法術……”
“是嗎?”
段祁鎮不置可否,他向前幾步,來到莫絕的屍身前,蹲下身,仔細地觀察着莫絕的傷口。
隨後,他伸出手指,在已經快要乾涸的血泊中輕輕一攪,蘸上一些未乾的血跡之後。
隨後,他閉上眼睛,默運真氣。
已然打通全身三百六十五處穴竅的段祁鎮乃是煉氣境大圓滿的境界,他這一運氣,氣勢磅礴,手指上的血跡變成了一顆血珠,在他的手指上滾動起來,隨後,懸浮在空中,緩緩旋轉。
“紫白眉罡煞!”
段祁鎮皺着眉頭,輕聲說道。
隨後,他微微搖搖頭。
“段掌院,可有收穫?”
海大富在一旁插話。
他的心情非常複雜,段祁鎮若是有了收穫,自己也就被段祁鎮打臉,段祁鎮要是沒有收穫,也就尋不到兇手的蹤跡,自己也就被兇手打臉。
總之,這臉是被打定了!
“不好說啊!”
瞄了一眼旁邊的泥坑,段祁鎮嘆了口氣。
一個煉氣境中階的高手,一個符師,若是聯手對付莫絕,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又怎麼會挖坑來伏擊呢?
如此不顧形象,爲了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行事方式只有那些殺手纔有。
據段祁鎮所知,莫絕身受的這致命一刀,其殺意和離別堂的某種殺招非常相似,那是一招彷彿來自修羅界的殺法。
動手的莫非是殺手?
這樣的話,兇手就很難查了!
長嘆一聲,段祁鎮向遠處的那些執事招了招手,等那些人近前之後,他吩咐他們在周圍仔細尋找,希望能找出一些異常之處。
隨後,他回身望着海大富。
海大富點了點頭。
接下來,兩人就上了各自的飛禽,在山谷中盤旋了幾圈,一東一西,分成兩個方向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