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蜀山大弟子,掌門之能耐,徐長卿心中,又豈能沒數兒。
只要掌門自己不願意,人界之內,有能力留下他之影像的,可謂少之又少。
這種存在,於茫茫人界,不能說一個都沒有。
卻也實在是屈指可數。
這些存在,無疑不是頂尖強者。
縱然是六界,恐怕也是強者。
對於景天,徐長卿自不會有什麼看不起的意思。
只是一個真理罷了。
眼下的景天,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那個級別的強者。
“這位······”
徐長卿繼續開腔問道。
以他對掌門的瞭解,若是無事,一般不會下蜀山。
而且必然是什麼大事兒。
否則又如何能勞煩蜀山掌門親自下山。
“我叫景天,你就叫我景天就可以了。”
聽着徐長卿一聲聲對自己的稱呼,景天自我介紹道。
“景兄弟,不知掌門······”
“這事兒到了合適的時間,你一定會清楚的。眼下,最爲重要的,還是毒人的事兒。”
景天揮手打斷了徐長卿。
有些事兒,至少眼下而言,還是保持秘密狀態比較好。
景天就是再混混兒,對這種事兒,也是能分得清輕重的。
“對於毒人之事,蜀山已然全力追查,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有一個結果。”
“這事兒,應該跟唐家堡有一定關係吧?”
景天這時候目光一閃,看向了唐雪見。
還是給這無法無天,實際上單純的有點兒蠢的丫頭,打點兒預防針吧。
縱然這樣的時代,不存在預防針這種東西。
然這個概念,終究不會差到哪兒去。
“你說什麼?”唐雪見臉色一變,擡腿便踹向了景天。
“我說你個姑娘家的,說動手就動手,真的合適嗎?”景天一個閃躲,避過了唐雪見的一腳。
“誰讓你這傢伙說唐家堡的,那可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
有些惱怒中,先前落空的腿踩實地面,一個腳尖輕點,便是擡步上前。
細嫩如蔥白的玉手,向着景天的胸口打了過去。
相對於大多數江湖高手而言,她這幾招兒,依舊是三腳貓。
但是用來對付這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兒,一點兒都沒有問題。
想到這傢伙被自己打得狼狽樣子,一抹得意的笑容,就不由於嘴角處浮現。
然接下來的一幕,讓雪見着實有些傻眼。
只見景天身子一閃,腳步可謂靈活到了極點。
一錯一踏之間,身形變幻,已然站在了唐雪見的身後。
“景兄弟,實在好功夫!”
一旁看着的徐長卿,言語中,滿是真心的出言讚歎道。
“長卿大俠,您真是擡舉他,就他那樣兒的,算是什麼好功夫?”
一抹異色於眼眸深處閃爍,嘴上卻是實在的不饒人。
“雪見姑娘此言······”
聽着唐雪見的嘴上不饒人,徐長卿不由出聲道。
“行了,既然你們那麼聊得來,那就讓他帶你逛這渝州城了。”
一跺腳中,唐雪見瞪了景天一眼,有些氣沖沖的擡腿就走。
“景兄弟,在下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合適的話,惹得雪見姑娘生氣了?”
徐長卿後知後覺,看着景天問道。
“沒事兒,誰能摸得準她那大小姐的脾氣啊。”
景天有些無言的看了徐長卿一眼。
不愧是從小做道士的男人,一輩子找不到女人,也是應該的。
不過此事也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唐家大小姐那刁蠻的性子。
脾氣,可謂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除了動不動就動手打人的暴力,這樣直率性子的女孩兒,真的挺好的。
景天也說不出是爲了什麼,這一次看到唐雪見,總有一種特殊的感覺。
好像似曾相識一般。
“長這麼大,應該還不曾真正體驗過人世的繁華吧?”
拋下唐雪見的鬧性子不管,景天看着徐長卿道。
不管是眼下的毒人事件,還是以後的一些事兒。
這個蜀山大弟子,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現在搞好一點兒關係,也算是爲日後奠定一些基礎。
表面看起來,景天似乎沒有什麼改變。
相貌自然就是那樣了,性子似乎也不曾有什麼改變。
亦如往常那般吊兒郎當。
而實際上,一些內在的變化,真正隨着時間的潤物細無聲,悄然而動。
“今天我就帶你去見識一下,什麼叫做人間煙火。”說完,景天一把拉起了徐長卿的衣袖。
“這傢伙不至於帶着人家清淨無爲的道人,踏足那些風月場所吧?”
一絲絲的意念飄蕩,好笑中,卻也有一絲擔憂。
這事兒要是真幹出來了,妥妥敗壞人家的清修。
“不至於,以景天這小子的性子,應該是拉着他去那個地方了。”
“這倒也不失爲一件好事兒。”
“毒人之事,雖危害嚴重,於大局而言,似乎卻也沒必要浪費時間。”
“哪怕這點兒時間,本不必在意。”
“你不是說,這件事兒的背後······”
“所以說,才需要繼續推動下去。只有一潭被攪動的渾水,方能清晰的看清楚,底下究竟隱藏了些什麼。”
“這話倒是有道理。算了,這些算計的事兒,有你操心就可以了。”
“踏足人界就得沾染人間煙火,不知道你肚子裡的饞蟲,涌動了沒有?”
青草鋪地,藍天白雲,躺在草地上舒服的曬着太陽的薛冰,歪了歪頭,看着衛無忌。
“怎麼?肚子餓了?”這話問着的時候,意念已然開始發動。
“你這人,怎麼一點兒情趣都沒有啊?”
薛冰有些氣惱的看着衛無忌。
“我明白,你不就是想在這兒吃一頓嗎?”
伸手間,一隻鳥立於掌心中。
無論怎麼撲騰,就是脫離不了這小小的方寸之地。
“就這個嗎?”薛冰看着衛無忌。
當初江湖上有一號的冷羅剎,自然不至於爲了一隻鳥而聖母心氾濫。
真心覺得,這隻鳥的體型,有點兒太小了。
到了他們這等境界,吃東西已然超出了最初的果腹需求。
但也不能這麼小吧?
一番折騰下來,嘴裡怕是僅有一點點的味道。
“它真的很小嗎?你再仔細看看。”衛無忌含笑說道。
這一刻,肉眼中的那隻小鳥,變得無比巨大,並且真正的氣血妖氣沖天。
儼然是一頭達到妖王境界的妖獸,而且吞噬過血肉。
“這是怎麼回事兒?”
隱隱約約中,薛冰似是抓住了什麼關鍵,可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大不一定大,小不一定小,小可以等同於大,大亦可以等同於小。”
衛無忌唸叨中,說了一句神神叨叨,看似無用的廢話。
“大小?大小?”常人聽得一頭霧水的話語,薛冰卻似是有所悟。
眸色之中,迷茫明悟之色,來回交替,互相交織。
一道無形禁制,隔絕了薛冰所處時空。
真正悟透,薛冰便可以踏上一個新臺階。
肉眼看去,明明坐在一起的兩個人,實則相隔無盡時空。
彼此間的距離,已然不可用言語來形容。
隨着天地間,道道陽光餘暉的傾撒,一朵似虛似無的焰火,出現在了衛無忌手中。
然後那一朵焰火,化作一道細細的絲線,融入了另外一隻手掌心中,困着那隻鳥的光罩。
似有似無的悽慘叫聲中,一道黑氣於無形中飄散。
伴隨而來的,便是極其濃郁的燒烤肉類的香味兒。
要是這一幕,讓六界那些修爲有成者看到。
估計一個個俱都臉皮抽搐,按耐不住摁着將衛無忌狠揍一頓的衝動。
提煉陽氣精粹凝練真火,合着就是爲了做燒烤啊?
烤的似乎是還是大妖妖王那一層次的,這日子,過得未免有點兒奢侈了。
但對於衛無忌而言,這些都不算什麼。
以太陽餘暉凝練真火,對於衛無忌而言,實在算不得什麼事兒。
至於大妖妖王級別的妖類,多了不敢說,填一下肚子,嚐嚐味道,還是一點兒都不成問題的。
就在衛無忌燒烤的一瞬間,某個正在受困於無限折磨中,爲自己之做爲付出代價的存在,發出了一聲既痛且悲的長鳴。
“原來爾等也有心啊!”一抹無限冷意的嘴角幅度中,衛無忌擡頭,優哉遊哉的看着頭頂的天空,以及那朵朵白雲。
“景兄弟,這是什麼地方?”被景天拉着,一路上看到了許多以前不曾看到的,以前不曾聽到的。
說實話,徐長卿那顆修道的平常寧靜心,還是有幾分波動的。
現如今,景天拉着自己在一間店鋪前停下了腳步。
大三元?
這是什麼地方?
難道是買賣什麼東西的地方嗎?
出出進進的許多人,爲何有種說不出的特殊感覺。
有大笑,亦有大哭。
更多的還是木然,如同被線條牽着的傀儡一般,失去了自我。
那種感覺,就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一般。
做爲出家人的第一反應,徐長卿還以爲此地乃是一個可怕的魔窟。
但經過探查之後,並沒有發現這些人有什麼異常。
除了申請木然之外,從裡到外,哪兒都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人類。
“景兄弟,此地到底是什麼地方?爲何出出進進的這許多人,在長卿看來,如形式走肉一般木然呢?”
遇到不懂或者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兒,就開口詢問。
就這一點而言,徐長卿絕對是個好學生。
“呵呵,行屍走肉!”聽着徐長卿的問話,景天本是興奮笑呵呵的臉,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
“算了,我或許確實不應該帶你來這種地方。”
搖搖頭中,景天便準備帶着徐長卿離開。
“唯有經歷,凡客超脫,一味躲避,終究有躲不過去的那一刻。”
有些怪異的念頭,突然出現在了景天心海之中。
原本帶着徐長卿離開的步伐,突然間一個轉身踏入了大三元之中。
徐長卿也被景天這突然的動作,搞得有點兒發懵。
好在反應還算是不錯,急忙跟着景天踏入了這掛着大三元牌子的館子。
陣陣的吵鬧撲面而來,讓徐長卿的眉頭,不由得皺了一下。
從本心而言,他不是特別喜歡這種地方。
或許是這種喧鬧,始終還是影響到了徐長卿。
故而根本沒有在意,隨着他跟景天的腳步踏入。
一個站在不遠處的小廝,臉色突然一變。
若不是外界環境的影響,以徐長卿的修爲,焉能看不透這般明顯變化的情緒。
甚至這情緒背後的一些東西,做爲一個情報員的本能,怕也足以判斷的出來。
可這一切,都因爲雜鬧所帶來的不適應,而徹底淹沒。
道家一直有出世之言。
而想到做到出世,首先要做到的乃是入世。
沒有入世,何談出世。
“蜀山的道士來了?”聽着手下人的彙報,隱身於黑暗中的羅如烈,當即就是一愣。
繼而無限猜想,涌上了心頭。
一個道士,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踏足他們這地方?
是來玩兒的?
還是說這地方的秘密,已然暴露了。
要說來玩兒的,這事兒有點兒扯淡。
還從來沒有見過,有哪一個道士踏足賭場的。
要是一般掛羊頭,賣狗肉的江湖騙子也就罷了。
這人,可是出身蜀山,豈能跟那些騙子相提並論?
那就是這裡的事兒,已經暴露了。
可是也不對啊!
縱然能掐會算,也沒有這麼玩兒的。
無盡雜亂的心思,於黑暗中襲擾上了羅如烈的心頭。
嘴上說着不在意,實際上那件事兒,對自己的影響,只有自己清楚。
本來暫時而言,就是一隻躲在黑暗中,不得見太陽的老鼠。
那件事兒過後,一種本能的反應,讓他不自覺躲入了更爲黑暗之中。
以往的時候,還有一些心腹親信,能在陽光處見到他的面容。
現在就盡在這擡手不見手指的黑暗中說話吧。
其實這樣的變化,就算是最爲信任的心腹手下,都有點兒不太適應。
然羅如烈於他們心中,權威實在太大了。
反抗自然是不可能的,那就唯有順從習慣。
爲了生存,物種本身的適應能力,還是非常強大的。
一處陌生的環境,隨着時光慢慢推移,那種不適應也就成了適應了。
“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