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剛剛離開,老皇帝突然要廢太子,讓雲淺月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
雲王爺來到門口,大約是看到了屋內的容景,最後半句話卡在了喉嚨裡,吐不出,咽不下,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容景,“景……景世子……”
雲淺月沒有閒情理會雲王爺的驚訝,拉着容景走到門口,看着雲王爺又問了一遍,“父王,您說皇上下旨要立誰爲太子?”
雲王爺回過神,即便再怎樣驚異,再怎樣懦弱,但總歸是在朝中混了二十多年,連忙從容景身上收起驚訝,對雲淺月慌亂地道,“立……立你姑姑的孩子……”
雲淺月臉色一沉,不久前老皇帝纔將皇后叫走,這會兒就要廢太子,立她姑姑肚子裡的孩子爲太子,老皇帝想要做什麼?她手不由得攥緊,她猜測的沒錯,果然是老皇帝的陰謀。
容景輕輕釦住雲淺月的手,將她緊攥的手掰開,輕柔地握在他手裡,溫聲道:“事已至此,惱怒無用,我們進屋說!”話落,他對雲王爺溫聲道:“雲王叔請進房間說!”
雲淺月感覺容景手心傳遞過來溫暖堅實的力量,讓她沉怒的心稍微安定了一分,她看了一眼雲王爺蒼白的臉色,緩和語氣道:“父王進我房間說吧!”話落,任由容景拉着返回了房間。
雲老王爺應了一聲,顫着身子隨二人進了屋。
進了房間後,容景拉着雲淺月坐回軟榻上,自然地將她攬進懷裡,對雲王爺詢問,“雲王叔是剛剛在府中得到消息?還是您從宮裡回來?”
雲王爺看了容景和雲淺月一眼,見容景舉動與尋常無恙,大約也恍然了他受傷是假,定了定神道:“皇上臥病在牀養傷,這幾日都未曾早朝,由七皇子監國處理朝事。今日七皇子並未曾去早朝,而是去了南城門送使者離京,滿朝文武照常去了金殿,文公公將七皇子批閱的奏摺分發下來,本來要散朝,半個時辰前皇上突然宣了一道聖旨。聖旨是廢除太子,立皇后的子嗣爲太子。我驚了個夠嗆,沒了主意,便來找淺月……”
“是誰去宣的聖旨?宣旨時夜天逸在哪裡?”雲淺月問。她姑姑從離開到現在也沒有半個時辰,這麼說她姑姑在她這裡時聖旨就已經下了。
“是七皇子和文公公一道去宣的旨。”雲王爺道。
雲淺月不再說話,想着既然是夜天逸和文公公一道去宣的旨,也就說明此事夜天逸是同意的,如今老皇帝臥病在牀,夜天傾的太子府被炒,被打入了天牢,樹倒猢猻散,他已經是夜天逸刀板上的魚肉,再無反抗能力,而夜天煜不是夜天逸的對手,如今夜天逸監國,整個天聖的朝局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若是不同意,老皇帝的聖旨根本就從聖陽殿拿不出來。她脣瓣緊緊抿起,夜天逸……他這是又走哪步棋?
“我一直不明白,你姑姑這麼些年都未曾有喜,爲何突然就有了喜?還是這等日子口,是不是太醫診斷錯了?”雲王爺看着雲淺月,憂心忡忡地問。
“沒有!剛剛姑姑來了我這裡。她……的確是懷孕了!”雲淺月聲音有些沉。
“怎麼會這樣?這可怎麼辦?”雲老王爺有些無措,“你姑姑的孩子還沒出生,我們雲王府本來就在風口浪尖上,如今就這樣立了太子,更是火上澆油了。”
雲淺月沉默下來。
“雲王叔,你現在就去糾集一些擁護雲王府的朝臣,跪在聖陽殿外諫言,說此舉不妥,極力擁護立四皇子爲太子,長幼有序。我會派人去宮中給皇后娘娘傳話,皇后也會與羣臣一起跪在聖陽殿外,懇請皇上收回成命。”容景沉思片刻,對雲王爺溫聲吩咐。
雲老王爺看了雲淺月一眼,見她不語,他立即點頭,起身站了起來,“好,我這就去諫言。”話落,他磕磕絆絆地跑出了房門,很快就出了淺月閣。
雲淺月偏頭看向容景,“有用嗎?”
“沒用!”容景吐出兩個字。
“既然是沒用還折騰什麼?”雲淺月將身子的全部重量都壓在容景身上,有些疲乏地揉揉額頭。
“雲王府需要表個態度,沒用也得折騰折騰。況且四皇子就沒有不甘嗎?給他一個機會,這水纔會更渾。”容景拿掉雲淺月揉額頭的手,如玉的手指代替她的手指輕輕在她額頭揉按。
雲淺月不置可否。這些年夜天逸不在朝中,朝中的根基太淺。如今他纔回朝不足兩月,廢了夜天傾立夜天逸,朝中雖然不會明目張膽反抗,但私下裡怕也是暗潮洶涌,會受到夜天傾和夜天煜隱埋勢力的雙重夾擊,雖然夜天逸有手腕不怕,但對天聖繁華背後千瘡百孔的朝局不利,所以,老皇帝大約就來了個折中的辦法,讓皇后懷孕。一下就轉移了所有人的視線,將槍口對準雲王府。雲王府從今日開始,算是真正地走在了風口浪尖上。從皇后脈象上看已經懷孕兩個月,也就是說夜天逸還沒回朝時老皇帝就已經有了這一手準備。
雲淺月脣瓣緊緊抿起,想着果然是老皇帝,她即便從來不小看他,但還是小看了他。
“一件事情要用兩個方面看!有利有弊。我們從自身的角度來看,姑姑懷孕,皇上立她肚子裡的孩子爲太子,我們看到的是雲王府被推在風口浪尖上的弊端,看到的是姑姑的性命受到威脅。而反過來的話,我們從皇上和七皇子的角度上看,這就是一個長線,我們在長線這頭,他在長線那頭,就相當於拔河,就看誰拔得過誰了。既然姑姑非要這個孩子不可,那麼我們就讓他活,而且好好活着。有了這個太子身份,才能活得更好,不是嗎?”容景聲音輕淺,說這話的時候眉梢微揚,本來是如詩似畫的容顏偏偏染上了一絲淺淺的邪魅。讓他整張容顏有一種惑人心魄的魔力。
“嗯,你說得對!”雲淺月精神了一些,老皇帝想利用姑姑要個過度,將他想要立的繼承人推上頂峰。她偏偏不讓他過去。即便能過去,也要橫着屍體過去。
“用膳吧!養精蓄銳纔有力氣!”容景低頭在雲淺月脣瓣吻了一下,這一吻輕淺,不帶絲毫**,卻是帶着濃濃的愛意和珍視。
“嗯!”雲淺月點頭。
容景對外面吩咐了一句,凌蓮應了一聲,連忙跑了下去,不多時和伊雪一起端着飯菜走進來,擺在桌上,又悄悄退了下去。容景拉着雲淺月起身坐在了桌前,一頓飯吃得較之往常沉默。
飯後,雲淺月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渾身提不起力氣。
容景看了雲淺月一眼,對外面喊了一聲,“絃歌!”
“世子!”絃歌飄身而落。
“將這幾日朝中所有官員動向的記錄拿來。”容景對絃歌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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絃歌應了一聲離去,不出片刻帶着一個黑色的本子回來,從窗外扔到容景面前,容景伸手接住,捧着本子坐在桌前翻看。
屋中靜靜,只聽到他輕輕翻閱紙張的聲音。
過了片刻,容景對雲淺月招手,溫聲道:“給我磨墨!”
“你自己不是長着手?”雲淺月懶洋洋坐在椅子上不動。
“紅袖添香在側,提筆纔有情趣。”容景嘴角微勾,眸光凝在雲淺月臉上,笑道:“況且我怕我不讓你做些什麼,你會在椅子上發毛。”
“紅袖添香在側?容公子,你好知美人恩!”雲淺月瞪了容景一眼,對上他含笑的臉還是起身站了起來,走到桌前磨墨。
容景目光溫柔地隨着雲淺月的手在磨石和硯臺上轉圈,半響挑眉,“你也算美人?”
“沒你美!”雲淺月瞥了他手裡的本子一眼,問道:“想做什麼?”
“手癢,忍不住想整點兒動靜,送皇上一份大禮。”容景漫不經心地道。
雲淺月不再說話,繼續磨墨,片刻後將墨磨好,將硯臺推給他,自己順勢坐在了他身邊看着他。只見容景將一張宣紙折成了數片,提起筆,在每一片紙上寫了長度不等的字跡。她看着那些紙片和字跡,嘴角扯了扯,斜睨了容景一眼,“沒想到你還有背後挖人牆角的興趣愛好?”
“以前寒毒發作,泡在溫泉池裡憋悶,便用這些趣事兒來打發時間。”容景笑着看了雲淺月一眼,挑眉道:“我記得你也有這個興趣的!”
“那是以前!如今沒了。”雲淺月白了他一眼。
容景不再說話,將全部的宣紙寫完後,招來絃歌,將那些紙片讓他帶了下去。看着絃歌離開,他偏頭對雲淺月詢問,“怎麼樣?這算不算是一份大禮!”
“嗯!京城人仰馬翻,老皇帝歸西也不遠了!”雲淺月點頭。朝中官員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都被挖出利用,人人誠惶誠恐,哪裡還會有空盯着皇后和雲王府。朝中官員是天聖支撐國運的樑柱,樑柱若是倒了,朝中還不亂作一團?老皇帝還在病牀上躺得住?
“就讓它亂上一陣,纔好讓姑姑安胎。”容景將筆放下,微微嘆息一聲,也和雲淺月一樣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雲淺月沉默片刻忽然問,“老皇帝怎麼就肯定姑姑會生男孩?迫不及待立爲太子?”
“在皇上的眼裡姑姑懷男懷女不重要,不過是個跳板而已,重要的是懷上。”容景話落,淡淡一笑,“況且姑姑懷的就是男孩,太醫院的太醫不是擺設,皇室向來最重子嗣,對喜脈把握極透。”
“兩個月而已,就知道生男生女,太醫院的那幫子老頭子到不白浪費皇室專屬的醫術。”雲淺月哼了一聲,想着古代的醫術雖然不若現代發達,但是關於古中醫那些絕傳的秘術和手藝到不是現代醫術可比擬的。
容景不再說話。
雲淺月也閉上眼睛,想着十月懷胎,如今姑姑已經懷胎兩個月了,那麼也就是說姑姑的生命還剩八個月,八個月……她能做些什麼?
“小姐,宮裡的文公公前來宣旨,說皇上要見您,來宣小姐進宮。”凌蓮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如今文公公的馬車等在咱們府門口。”
雲淺月閉着眼睛睜開,看向窗外,只見一名守門的侍衛站在淺月閣門口,她對外面詢問,“可說了見我何事?”
“沒有說!但讓小姐帶上雲離。”凌蓮道。
雲淺月收回視線看向容景,冷笑了一聲,“老皇帝倒是挺急。”
“雲王府不能沒有世子。”容景睜開眼睛看了雲淺月一眼。
雲淺月不置可否,擡眼看了一眼天色,此時正響午,她起身站了起來,見容景又閉上眼睛,她擡步出了房門,對凌蓮詢問,“去喊雲離了嗎?”
“沒有!先過來稟告小姐了!”凌蓮搖搖頭。
“雲離在我爺爺的院子裡吧?去喊他和我一起進宮!”雲淺月對凌蓮吩咐。
凌蓮應了一聲,快步出了淺月閣。雲淺月擡步向外走去,伊雪跟在她身後。
來到雲王府大門口,只見一輛明黃色的馬車等候在那裡,車前站着文萊。文萊見她到來連忙見禮,雲淺月對他擺擺手,挑開簾子上了車。
過了不多時,凌蓮帶着雲離腳步匆匆來到,文萊親自挑開簾幕,將雲離請上車。雲離點了點頭,緩緩上了馬車,坐在了雲淺月對面。
簾幕落下,馬車走了起來。凌蓮和伊雪趕着雲淺月的那輛馬車跟在明黃的馬車身後。
雲淺月將文萊挑開簾幕雲離上車到坐在她對面一系列舉動和神色都看在眼裡,想着糟老頭子爺爺就是有兩下子,不過兩日便將一個外面看着冷傲骨子裡其實透着些卑微的雲離改造了一個模樣。能否挑起雲王府暫且不論,就端看這一番不卑不吭,行止淡定就足見一斑。
雲離見雲淺月打量他,臉微微一紅,語氣有些拘泥,“淺月小姐!”
“以後喊妹妹就行!”雲淺月對他一笑。
雲離的臉更紅了幾分,並未依言喊出。
“這兩日挨爺爺罵沒有?”雲淺月看着他,想着容景和他年歲相差不多吧?那個人怕是從來不知道臉紅爲何物。
“罵了!”雲離點頭。
“捱罵是好事兒,糟老頭子的罵不是什麼人都會捱得着的!若是他肯罵你,就證明眼裡有你,若是他連罵都懶得罵,那你根本就再也出現不了他面前。”雲淺月笑道。
雲離點點頭。
“皇上也不過就是一個老頭而已,沒什麼可怕的!若是論起來的話,他還沒有爺爺可怕。在我面前什麼樣,在爺爺面前什麼樣,你進了皇宮之後就在皇上面前什麼樣。”雲淺月又道。
“嗯!”雲離點頭。
“皇上剛剛廢了太子,立皇后的孩子爲太子,如今又在此時宣我帶你進宮,想必你心中應該明白幾分。雲王府如今處在風口浪尖上,就如我早先和你說的一樣,是機會,但也是懸崖,就看你自己如何把握了。”雲淺月又道。
“嗯!”雲離認真且鄭重地點點頭。
雲淺月不再說話,靠着車壁閉上眼睛,她有些疲憊的小臉掩在簾幕的暗影下有些晦暗。
雲離看着雲淺月,開始不敢盯着她的臉看,過了片刻見雲淺月呼吸均勻似乎睡着了,便仔細地打量她。想起這些年關於她紈絝不化大字不識不識禮數追在太子殿下後面癡情於太子的傳言,連偏遠的雲城都盡人皆知。他那時候聽到傳言的時候,覺得一個女子將天下的言論攪得風生水起,不過付之一笑,卻從來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來到了雲王府,且如今被她推上了這麼高的一個臺階。雲王府世子是他從來想都不敢想的地位。這一生最大的夢想不過是入朝。兩日前聽到要立他爲雲王府世子的時候覺得是做夢,如今方纔定下了心神。他還記得雲王府旁支從雲城遷來雲王府那一日,他在兩百多名人羣中看到她從景世子的馬車裡下來,那一刻,他就知道關於她的傳言有多大的誤差。如今看着她瘦弱的肩膀,他忽然覺得自己肩上似乎堆壓了一座大山,無關名,無關利,無關他的野心和報復,那是關於承接雲王府的使命,和她覆在他肩上的重任。他忽然想將所有的重任都搬到自己的肩上,只爲了讓她臉上的疲憊退去,輕鬆一些。
“雲離,你總是看着我做什麼?我臉上長了花嗎?”雲淺月眯起眼睛看了雲離一眼,就見到他一臉堅定地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睛。
雲離一驚,本來紅色退去的俊臉騰地紅了,連忙垂下頭,語氣有些慌亂,“沒……沒有長花……”
雲淺月忽然輕輕笑了起來,懶洋洋地道:“即便長花也沒什麼!你臉紅什麼?”
雲離的臉更紅了,有一種盯着人看被抓住的尷尬。即便他們姓一個姓氏,但旁支的血脈不是那麼分明瞭,他這樣盯着一個女子看是有些無理。
“雲離,我只希望一年後,兩年後,三年後,五年後,十年後,甚至二十年後,三十年後,四十年後,五十年後,甚至到老,你還是如今的雲離。無論時局如何變化,無論到時候是否物是人非,但你的本質永遠不會變。”雲淺月收了笑意,正色地道。
雲離一怔,擡眼看着雲淺月。
“從今以後,雲王府由我們共同來守候!即便有朝一日我嫁人,當然,那個人是容景。也許我就只是從雲王府挪到榮王府那麼遠而已,也許說不定也會挪到不是榮王府,而是很遠的地方。但我永遠也是雲王府的女兒,也是你的助力。”雲淺月看着雲離,一字一句認真地道:“你不要什麼事情都自己扛着,有時候一個人承受不了那麼大的壓力,雲王府雖然是我們的責任,但我們過得快樂最重要,人人短短几十年,不要虛度。世間萬事萬物都會如天上的月亮一般,月滿則虧,若是有朝一日雲王府消亡,也不用強求,那就是到了它該消亡的日子。我們就應該順應時事。你明白吧?”
雲離抿着脣點點頭,心中驚異雲淺月的敏銳,她明明睡着了,明明睜開眼睛只看了他一眼,卻是能知道他剛剛在想什麼,他忽然覺得在她的面前他何其渺小。
“雲離,做好你自己就好!”雲淺月扔下一句話,又懶洋洋地閉上了眼睛。
雲離沉默不語,品味着雲淺月的話。心中有什麼東西被他抓緊,又有什麼東西被他放飛。他心裡一時間百轉千回,腦中想起昨日雲老王爺提起雲淺月時說的話,他說,“那個臭丫頭……”停頓了半響,又說,“就是一個臭丫頭……”,那時候雲老王爺神色莫測,一張老臉極爲生動,他疑惑不能體會,這一刻忽然就能體會了。他想着,面前這個女子,她是一個女子,又不是一個女子。終於明白爲何天下人人敬仰,推崇備至,雲端高陽的景世子獨獨鍾情於她了。也只有她才能配那個男子,一個讓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連嫉妒都覺得是奢侈的男子。他忽然又想起七皇子,看向雲淺月的目光升起一抹隱憂……
雲淺月似睡非睡,感受到雲離的情緒變化,覺得很有意思,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也沖淡了知道皇后懷孕不惜生命要保住孩子的難受,以及去見老皇帝的厭惡情緒。
馬車停在皇宮門口,文萊恭敬地對裡面提醒,“淺月小姐,雲離公子,皇宮到了!”
雲淺月閉着眼睛睜開,伸手挑開車簾,和往常一樣,輕身下了馬車。雲離看了雲淺月一眼,緩緩挑開簾幕,也下了馬車,雖然不及容景的輕緩優雅,但行止間已經有了一絲沉穩。
“皇上吩咐淺月小姐和雲離公子來了之後由奴才直接帶着您二人去聖陽殿就可。”文萊又恭敬地道。
“嗯!”雲淺月點頭,對凌蓮和伊雪道:“你們等在這裡就好!”
“是,小姐!”二人點頭。
文萊當先引路,進了宮門,雲淺月和雲離跟在他身後,也進了宮門。一路並未遇到人,一行三人很快就來到了聖陽殿。
聖陽殿外密密麻麻跪了一大片人。雲淺月掃了一眼,只見皇后跪在最前方,雲王爺跪在皇后身後,後面是朝中文武大臣,足足有半百之多。她想着怪不得老皇帝對雲王府忌憚,意圖除去,文武百官不過百人,雲王府的根基和牽連就佔了一半,不讓老皇帝記恨纔怪。
聽到腳步聲走近,跪在殿外的大臣都擡頭看來,當看到雲淺月身後的雲離,神色各異。
雲離面色平靜,並未在衆人的眼光中現出任何慌亂和惶恐不安。
雲淺月心下滿意雲離,來到皇后近前,輕聲喊了一聲,“姑姑!”
皇后擡起頭看了雲淺月一眼,面色微暖,須臾,又垂下頭,即便頭頂上的太陽炎熱,但她身板依然挺得筆直,不見絲毫頹靡和蒼白。在淺月閣聽聞需要用她的命才能保住這個孩子時的失態全然不見,此時任何人都覺得她一國之母的風範當之無愧。
雲淺月脣瓣緊緊抿了一下,收回視線,看向聖陽殿,殿內安靜,她看向文萊,文萊立即走了進去,不多時,殿內傳出老皇帝蒼老的聲音,“月丫頭進來!”
雲淺月沒聽見提雲離的名字,她看了雲離一眼,低聲道:“你先在這裡等候!”
雲離點點頭,雲淺月擡步走了進去。聖陽殿依然如壽宴那日她找九轉鴛鴦壺時來過一般,金碧輝煌,入眼處明黃的晃人眼,唯一不同的則是殿內彌散着一股濃濃的藥味,以及屋中的桌子上放了一大摞奏摺,桌子旁邊坐了一個人,正在批閱奏摺,正是夜天逸。
雲淺月看着夜天逸,即便在這金碧輝煌的聖陽殿,手下做着帝王才幹的事情,他卻沒有半分拘謹和緊張,坐姿並不十分端正,眉眼淺淡,身上沒有穿着象徵帝王的龍袍,但卻有着帝王的威儀和氣息。她垂下眉眼,從來就知道夜天逸有着天生的帝王氣勢,果不其然。
夜天逸並沒有看雲淺月,繼續批閱着手指的奏摺,落筆處也沒絲毫停頓,彷彿不知道這屋中已經進來一個人。
“月丫頭過來!”老皇帝看着雲淺月,再次出聲。
雲淺月擡眼看去,只見老皇帝側躺在明黃的大牀上,面容枯槁,老臉上臉頰塌陷,全無血色,若不是一雙老眼依舊有神,他就如病入膏肓之人,她依然擡步走了過去,站在窗前三步之距,並未見禮,而是如往常一般,淡淡喊了一聲,“皇上姑父!”
“走近些!”老皇帝對雲淺月招手。
雲淺月依然向前走了一步。
“再走近些!”老皇帝又道。
雲淺月又走近了一步。距離牀前還有一步距離。
“月丫頭,你可怪我?”老皇帝看着雲淺月距離牀前還剩一步距離,並未要求再近,而是開口詢問。也未曾用朕的稱呼,而是用了我。
“怪什麼?”雲淺月神色不動,出聲反問。
“怪朕要殺了你,怪朕將你和七皇子的婚約拴在一起,怪朕讓你姑姑懷了朕的子嗣。”老皇帝盯着雲淺月的眼睛。
“皇上姑父這話說得未免奇怪。怪與不怪都發生了,多說何意?”雲淺月挑眉。
老皇帝忽然笑了一聲,自說自話地道:“你心裡不是怪,而是惱恨吧?”
雲淺月不置可否。一個怪字太輕了!對值得怪的人才會怪,對厭惡透頂的人恨都覺得是對他的擡舉。她只恨不得他立刻就死了,眼不見爲淨。若說以前,無論是想殺她,還是將她的婚約拿出來和夜天逸綁在一處,都未曾觸動她的底線,但姑姑之事,是當真觸動了她的底線。
“月丫頭,你別忘了,你姑姑是朕的皇后。”老皇帝看着雲淺月神色,即便她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喜怒,似乎他就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我知道!”雲淺月淡淡道:“她是你的皇后,但她也是雲王府的女兒,我的姑姑!”
“小丫頭,你現在是不是恨不得朕立即就死了?”老皇帝又問。
雲淺月忽然一笑,笑容輕而蠱惑,須臾,她對上老皇帝的視線搖搖頭,“皇上姑父怎麼這樣說呢?我自然是希望您和這天聖江山一般長壽永固的。”
“你很像你的孃親,有時候讓朕都覺得下不去手。”老皇帝似乎沒聽出雲淺月的反話,嘆息了一聲道:“朕這一生,唯一的遺憾,就是未曾殺了雲王妃。”
雲淺月一怔,她以爲是他這一生的遺憾是沒娶到她娘呢!
“若是我殺了她,至少她不會成爲我心裡的魔障。”老皇帝又道:“一入魔障二十年,不可自拔。”
雲淺月眸光微動,並未言語。
老皇帝不再說話,似乎沉浸在回憶中。過了片刻,對外面喊,“文萊,宣雲離進來!”
文萊在外面應了一聲,不多時,雲離挑開珠簾而入,他自然不如雲淺月一般大膽,規規矩矩對老皇帝跪拜,跪拜之後跪在地上,自始至終未曾擡頭。
“這就是雲離?”老皇帝對雲淺月詢問。
“是!”雲淺月點頭。
“擡起頭來!”老皇帝地雲離開口。
雲離緩緩擡起頭,雖然第一次見天聖的九五之尊,但未有絲毫惶恐,與老皇帝對視。目光雖不見崇敬,但也不見別的情緒。
“好!雲王府世子就他了!”老皇帝看了雲離片刻,老眼看不出絲毫情緒,對雲離擺擺手,雲離退了出去,他對坐在不遠處桌案前批閱奏摺的夜天逸道:“天逸,你擬一道聖旨,依朕聖意,雲離過繼雲王名下,封賜雲王府世子,大婚之後承襲世襲王爵。”
“是,父皇!”夜天逸應聲。
“你現在就擬旨,擬好旨意後親自去雲王府宣旨。”老皇帝又道。
“是!”夜天逸頷首。
老皇帝從夜天逸身上收回視線看向雲淺月,“月丫頭,朕今日叫你來除了關於雲離之事外還有一件事。”話落,他見雲淺月挑眉,繼續道:“你說將朕的七公主賜婚給文伯侯府世子容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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