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端木赤燁,在場的人大都是這樣想的。
最淡定的莫過於端木北曜,他的目光只落在駱清心的身上,連看也沒有看一眼那紙上的字跡,於他來說,字跡是好與不好,他皆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這個人。
不過,既然她要撇清和他的關係,不惜給自己另換一個身份,他就配合她,大不了重新再追一回。
之前是父皇賜婚,婚前兩人一面也沒有見,他又有病弱之名在外,她對他排斥也是應該的。他會一點一點改變她的心意,到她動心爲止。
端木赤燁原本想好生譏諷一番,但是,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他看到了什麼?
原本以爲是滿紙淋漓墨跡之中勉強拿得出手的幾個字,可他現在看到的,紙上清清爽爽,除了那極漂亮極有風骨的字之外,竟然不見一點多餘墨汁?
水榭亭臺水中天
山石樓閣畫裡山
十四個字,筆法有七種,然而,這七種筆法交錯相對,卻並不顯得雜亂,那些飛灑的墨汁,竟成了筆底鋒銳的勾連,或勾或挑,或撩或捺,似女子裙裾飛揚,翩然起舞,似劍客青衫瀟灑,意態風流。
沒有多餘一點墨。
只有這滿紙墨劃懸鉤,意在字底,筆透三分。
蘇淺憶不自覺地咬了咬脣。
楚州才女之名傳到京城的時候,她們幾個貴女還曾經就此事議論過,那時候,她們都認爲,不過是小地方的夜郎自大。
今日端木北曜以此爲名爲辛洛解圍,她心中就想着一會兒要找到機會見識一下這楚州才女的真本事。
現在見到了,卻出聲不得。
這對聯未必多出奇,不過是誇讚唐府的風景甚美而已。
可是,這潑灑滿紙的墨汁,或濃或淡,或粗或細,或疏或密,能在一副對聯之下,歸整到沒有半點多餘,又沒有一點痕跡,看不出半點牽強和刻意,連她自己自負巧思,都覺得做不到。
端木北曜道:“兩位姑姑可要看看麼?”
原本是想等着人把寫好的字拿來看的長公主和郡主,此刻在見到衆人鴉雀無聲的驚訝之中,也心生好奇,兩人對看一眼,不由自主地站起,走到書案邊。
長公主目光落到紙上,當即道:“辛三小姐,這副字可否送與我?”
唐飛鵬本是想要的,但是長公主開了口,此刻卻不免眼中露出一片可惜,他張口晚了。
駱清心笑道:“長公主擡愛。不過,此聯是應唐府之景而作,是我準備送給唐家小妹唐飛雨的!”
衆人:“……”
這辛洛有毛病吧?長公主在前,別人巴結還來不及呢,長公主主動要求這一副字,她竟還拿捏上了?
長公主當面被拒,肯定是要發火的,惹怒了長公主,看你以後還怎麼在京城站穩腳跟。
連長公主也怔了一怔,似沒想到她會被拒絕。
她看了駱清心一眼,面前這女子眉目清雅,目光清澈如泉,似不染半點雜質,精緻的臉容,沒有任何珠翠相飾,卻清華自生,別有一番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