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騎馬的人匆匆馳入屯堡,在街道上慢下來,沿途的屯戶紛紛讓路。騎手消失後,街角冒出一個腦袋。
宣傳隊員唐瑋探頭出來看看,見上官都走了才走出來,搓着手在林縣的大街上踮着腳碎步走着,旁邊跟着他的戲韃子夥伴謝飛。
“胖子剛纔都是些啥人?你躲那麼快。”
唐瑋揚揚頭得意的道:“祝代春你又不是不認得,另外看着有一個好像是劉大人,我入伍的時候是劉大人慧眼識珠,專門要求咱留下來的,說俺就是猛將的料,不然俺還不幹呢。”
謝飛腆着臉笑道:“你吹呢,你以爲老子是關小妹,能上了你的當。”
唐瑋呸了一聲,“老子犯的着騙你麼,老子又不娶你作媳婦。”他說完跺跺腳,“等到凍死了那些流寇,咱們就可以回登萊了,你說這流寇也是,自己凍死不好麼。”
謝飛笑道:“流寇那麼容易凍死麼,人家從陝西出來幾年了,過冬過了幾次,也沒見凍死。”
“老子不管流寇凍不凍死,先收拾徐平傑。”
謝飛左右轉頭看看街道,然後低聲道:“胖子,咱們真去逮那繡花枕頭?”
唐瑋一眼瞪過去,“若是不去逮他,我叫你來作甚。”
謝飛斜斜瞥了唐瑋一眼,有點不情願的道:“聽隊長說咱們要啥改制,全部歸屬宣教局,就不屬於軍隊了,留多少人也不知道,這個節骨眼上你去收拾徐平傑,萬一他叔打個招呼,誰幫咱兩說話。”
“老子非去不可,這混帳東西坑蒙拐騙,要是關小妹被他騙過去,老子不虧得慌?”
謝飛驚奇的看着他,“關小妹又沒說要嫁給你,你虧個啥,又不是你家媳婦。再說關小妹也沒說要嫁給徐平傑。”
“嫁給俺是遲早的事情。”唐瑋邊走邊說道,“若不是這個徐平傑作梗,小妹沒準就答應我了,你說我能放過他。”
“你省省吧,關小妹看上我也不會看上你。”謝飛理了理衣領,他對自己相貌勝過唐瑋這個胖子很有信心。
唐瑋這時求他辦事,連忙奉承道:“謝哥你當然比俺好看,不過徐平傑比你俊俏不是,咱們讓他丟個人,這次排的新戲就歸你演主角了,誰能說不留你?”
謝飛想了一會點頭道:“那也成,不過若是不留俺也成,俺不回屯堡,就在黃縣做些小生意。”
唐瑋哼了一聲,“俺娘也要跟俺說來着,她聽同村人說俺在演韃子,來信讓俺別當兵了,回去守她包下的綜合門市。她還以爲這跟去集市一般,想幾時回去就幾時回去。就連一封信也轉了兩個月纔到,她以爲呢。”
兩人一路說話走到了屯堡西側,這裡一片的窩棚,很多都是新來的北直隸流民,平日間幫着運輸一些糧食。
林縣這個基地總共有六千餘人,以河南和北直隸流民爲主,還有第五營一個千總部駐守,負責守衛屯堡和洹水往東的交通。第五營其餘人馬駐紮於輝縣至林縣之間,控制着林縣南部的地區,因爲突襲紫金樑一戰,各股流寇都被登州鎮打破了膽,加上他們忙於應付玄默率領的其他明軍,所以輝縣十分穩固,流寇不敢入登州軍百里之內。
林縣這裡則是以安置流民的名義,設立了幾個屯堡,兵部和玄默都是同意的。登州鎮打出了名聲,往林縣來投靠的流民陸續增多,但這裡補給困難,登州鎮大部分沒有接收,而是讓他們自行前往登萊。所以林縣目前人數只有五千多人,加上一個千總部不到七千,
依託着幾個屯堡,這裡也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市鎮羣,唐瑋所在的這個屯堡位於中間,原來是一個村子,被流寇掃蕩一空之後由登州鎮接收,目前大概有一千餘屯戶,其中的青壯編練了一個連,平時負責守衛屯堡,因爲位置居中,還有一個戰兵司臨時駐守,其他民政和軍政有司的派遣機構也在此處,作爲林縣的管理核心,規模比其他幾個屯堡都要大。
唐瑋兩人走了一會就到了東門堡牆附近,兩人探頭探腦的張望了一會,很快看到了另外一個戲韃子,那人見到兩人便匆匆過來。
唐瑋抓着他低聲問道:“看到徐平傑進去的?”
“看到的,裡面就是小唱,呂直上次走的時候走得急,把他丟下了,他就混在流民裡面留在林縣,方纔那小唱還在門口接徐平傑來着,徐平傑上次都呆了一個時辰才走。”
“哼哼,這狗東西濃眉大眼還喜歡玩童子,你守着,老子去找娟子。”
。。。
娟子仰着頭,秀氣的眼睛眨了幾下,“唐胖子,那我有啥好處?”
唐瑋一臉討好,“當然有,以後的那些胭脂水粉到了,先給娟子妹子選,選完了纔是人家的。”
娟子嘟嘟嘴考慮了一下便答應了,如今唐胖子不光是戲韃子,還兼管着隊中的後勤。唐瑋因爲家中原本有個小糧店,從小幫着打雜幹活,字認得一些,也會做賬算賬,所以被宣傳隊長髮掘出來,管理隊中的錢糧和道具,包括給女隊員買花粉胭脂。在隊中現在十分吃香。
徐平傑家中也是開店鋪,主要賣鹽、衣服和捲菸,而且比唐瑋家開得大,但那都是他們從陽谷來到登州之後的事情,徐平傑本身也是大字不識一個,平日也不喜歡學習東西,所以只能幹看着眼紅。
娟子扭扭身子道,“那我要多選點,還有那個玉米,你每頓給俺多留一個。”
“行,行,以後給你留,一會記得把關小妹引過來。”
“引過來幹啥呢?”
“看好戲!”
“那好吧。”
。。。
“關小妹引來了沒有?”
“娟子跟她一起去買東西,剛纔繞到綜合門市裡面去了。”
“今日就要讓那徐平傑出個大丑,讓關小妹看看徐平傑是個什麼貨色。”唐瑋得意的哼哼一聲,帶着另外兩個戲韃子往前面走去,那邊有一處土牆房子,土牆的門開在巷子裡面。
幾人在那土牆房子附近站了一會,看到關小妹和娟子的身影出現在東門街,唐瑋三人才走到門口,對着兩人使了個眼色。
“抓小利啊!”
三人大吼一聲,唐瑋一馬當先撞子那屋子的門上,木門嘭一聲就被撞開了,唐瑋正高興着,眼前就蒙上一層什麼布,他被套在頭上,趕緊一陣亂揮。這屋子本來就是泥巴牆,門自然也是破爛,不過裡面還有一層門簾。
屋中兩聲驚叫,唐瑋一聽趕緊吼道:“別讓他們穿衣服。”
兩個戲韃子衝上去,和那兩人打起來,拖着屋中的衣服不讓他們穿上。
唐瑋總算把那塊髒布弄開,一看果然有徐平傑在屋中,光着個膀子還在搶衣服。
“徐平傑,你乾的好事,你偷咱們隊中糧食出來,給這小唱吃了,你好乾那見不得人的事情。”
唐瑋上去抓住徐平傑的手,不准他搶奪衣服。
“唐胖子,老子與你勢不兩立。”徐平傑氣急敗壞,一手抓着衣服,一手朝着唐瑋亂打。
“啊呀,你狗日還敢打人,啊呀!”唐瑋兩手對一手都打不過高大的徐平傑,反而連連中拳。
“你們兩個混蛋還不幫忙。”
兩個戲韃子這才衝上來,三個人對着徐平傑拳打腳踢,徐平傑抵擋不住,只好往後面連連退開,一路退回了牀上。
牀上那小唱大聲尖叫,拉着被子蓋在身上,只露出光光的肩膀。
門外已經站了一圈圍觀的人,唐瑋得意洋洋的大喊,“快來看偷男人的男人啊!不要臉啊。”
徐平傑躲在牀上,拖了半截被子遮住下身,對唐瑋怒罵道:“唐瑋你個殺才,你在廚房偷餅子吃得,老子就吃不得不成。”
“你吃你就吃,你吃了不幹好事,不幹好事!”
唐瑋一邊罵,一邊把衣服往門外扔,口中一邊罵道:“你丟你徐家的人,丟你家徐司長的人,外邊這些屯戶飯都吃不飽,你倒敢偷來給這賣騷的小唱,他是種地了還是修路了,你不要臉你。好啊,連這被子都是偷的咱們隊上的,難怪隊長說不見了兩牀,你不要臉你。”
唐瑋眼角看到關小妹的身影也在門外,聲音越發的大。過了一會發現關小妹已經走了,唐瑋才得意的對徐平傑道:“徐平傑,老子給你記下了,回隊裡俺還要告到隊長那裡去,咱們走。”
。。。
“唐胖子,你個狗東西嫌事情不多時咋地?”隊長對着唐瑋腦袋一通亂打,“你明知是徐司長的侄子,你還敢去抓嫖,你給老子找事。”
唐瑋一邊圍着桌子躲藏,一邊爭辯道:“我咋地了,他偷東西還不興俺去抓不成。”
隊長氣急敗壞,腦袋急速的轉來轉去,終於找到一支掃把,抓起來對着唐瑋兜頭兜腦的亂打,“老子叫你去抓,叫你去抓,兩牀被子你要鬧得比看戲還熱鬧,王碼夫本來就要清理宣傳隊,你還敢給他找藉口。”
“俺怎麼知道王碼夫要收拾宣傳隊。。。哎喲!”
唐瑋被打得滿屋亂轉,直到副隊長跑進來,對着隊長低聲嘀咕了一番,那隊長看着有些驚訝,後來忽然感覺很輕鬆一樣,對着唐瑋道:“全員戒備,包括咱們宣傳隊,全部都不準出門,隨時準備出發。”
唐瑋捂着臉,“這是咋地了?”
“咋地了,黃河結冰,流寇全軍從澠池渡江,進入河南了,你個狗東西還有閒心抓嫖。”
“進河南了?那也沒啥啊,離咱們遠着呢。”
隊長將掃把扔過來打在唐瑋頭上,“滾滾滾,你懂個屁,流寇跑了,皇上和兵部還不知要處罰多少人,第五營馬上要追擊,附近就留一個千總部,咱們也要跟着去。對了,這次新戲,你給老子繼續演惡霸,就是開糧店的惡霸。”
唐瑋慘叫一聲,“爲啥還要俺演惡霸,那誰演杜勤勞?”
“當然是徐平傑。”
“他名聲都臭了!”
“臭是臭在林縣,咱們跟着就要去河南南邊,誰知道他臭不臭,就你長這樣,不演奸商惡霸演什麼。今天的事情,你小子不許在隊中亂說,得罪了司長是好說的?要是讓老子知道你亂嚼舌頭,送你去軍法官那裡。”
“俺保證不說!”
唐瑋趕緊逃了出來,轉頭緩了一口氣,得意的低聲道:“我是不說,不過娟子都看到了,要女人保守秘密,比殺了她還痛苦,明天就全隊人都知道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