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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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明奕匆匆趕到沈寧院中,正值張夫人等跪在牀頭苦口婆心勸沈寧喝藥,見他來了急急忙請了安。

沈寧先是聽得衆人拜見大皇子之聲,才知東明奕過來了。

不多會,那張似是黝黑了些的臉龐出現在她眼前。

“睿妃娘娘,兒臣來看您了,您現下可是好些了?”東明奕稍稍傾身問道。他見她較之先前更爲孱弱蒼白,心中不忍,又問道,“您現下可有哪兒不適?”

“沒事兒,我挺好的。”沈寧看着他勉強勾脣笑了笑。

“兒臣看您的臉色不太好,奴婢們可是服侍您喝藥了?”

“我現在不想喝,一會再喝。”

“既是不想喝藥,兒臣看您身子虛弱,不如先吃些粥食暖一暖胃罷?兒臣來時看廚房正送來膳食,不如將人叫來,兒臣伺候娘娘用些。”

“……我一會再吃。”沈寧無意識地舔了舔乾澀的脣瓣。

“娘娘渴了,來,小心扶了娘娘,喂娘娘喝些熱水。”東明奕眼尖,立刻退出牀帷外,讓奴婢們上前。

丫鬟們立刻落了牀幔,小心翼翼地扶起沈寧,爲她披了外裳,稍整儀容纔再次打開牀幔。東明奕親自端了一碗熱水上前,喂她喝了兩口溫水,而後趁機道:“娘娘既起了身,便由兒臣服侍您吃些粥罷。”

“你的心意我領了,我現在什麼也不想吃,”沈寧靠在牀頭無力一笑,“你若有事兒便去罷。”

聞言東明奕不僅沒離去,反而低低地對沈寧道:“您究竟是吃不下,還是不願吃?”

沈寧勉強勾了勾脣,並不說話。

東明奕抿了抿脣,情急勸道:“娘娘爲何拿性命與父皇置氣?您身子大虛,怎能這般折騰?”

沈寧依舊沉默。

東明奕見狀,居然單膝在沈寧面前跪下,“兒臣懇請娘娘用藥。”

沈寧詫異,想扶他卻力不從心,讓人上前又被東明奕制止。

她無奈地看着他,“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兒臣請娘娘服藥養病。”東明奕擡頭直視於她,大有她不喝藥就不起身的架勢。

沈寧再次沉默片刻,才垂下眼瞼道:“橫豎都是個死,我又何必費勁兒治好了再等人殺頭?”

東明奕忙道:“父皇既救了您,便再不會輕易發落於您。”

沈寧想笑,這回脣角卻無法勾起來。那男人,不處置她才奇怪。

東明奕又道:“父皇只是對您擅自離宮有所誤解,您費些心思與父皇解釋清楚便好了。”他停了停,後又沉沉加了句,“再糟,也不敵我等身在敵營的那夜不是麼?”

沈寧輕輕搖了搖頭。在她看來,努兒瓴與她本是敵人,他折磨她尚有理有據,可東聿衡……一面狀似對她有情,一面又狠狠將她踩在腳下。一次又一次。

“睿妃娘娘,”沈寧眼中的悲哀莫名地觸動了東明奕,他傾了傾身,“您曾教導兒臣要學會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爲何自個兒不能做到?您放心,我東明奕以天爲誓,願以性命護您周全!”

沈寧詫異地擡起眼。

東明奕被她盯得有些窘迫,他有些支吾地道:“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謝謝你。”沈寧看着他,柔脣緩緩上揚。她無法否認在此時此刻聽到這樣的話兒對她是莫大的安慰,至少還是有人在乎她。

東明奕看她眉宇一展,暗自鬆了口氣,微微一笑後見縫插針地道:“請讓兒臣服侍娘娘喝藥罷。”

“我……”

“娘娘若是不肯,兒臣便跪在這兒等娘娘首肯爲止。”

沈寧看着這張像極了東聿衡的青澀臉龐,臉上浮出一絲極爲複雜的神色,“唉……多謝你……”

東明奕聞言大喜,立刻讓人將膳食與藥湯全都呈了上來。他親自接了湯藥,坐在牀前輕輕吹氣。

“讓畫兒餵我就行了,你回營罷。”

“這回便讓兒臣來罷。”東明奕笑笑,盛一匙送至沈寧脣邊。

沈定只得張嘴喝下。

張夫人看在眼裡,一顆懸了半天的心總算落了地,她拍拍胸口,立刻憶起讓人稟告皇帝陛下。

誰知皇帝此刻就站在內室的合和窗外。他進院時並不讓人聲張,此刻奴才們也是忐忑站在底下候旨。

東聿衡得知她願意用藥用膳自是因此欣喜的,而他來時正是東明奕跪求沈寧喝藥之時,他將兩人對話聽了大半,站在窗前久久沉默不語。

是夜,東聿衡再次到了沈寧屋裡,畫兒正欲替沈寧抹藥,卻被皇帝連同其他奴婢一併揮退下去。

沈寧靠在牀頭,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東聿衡神態自若,似是忘了白日的爭執,他將藥膏放至牀頭,自己在牀沿上揮袍而坐,而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沈寧頓時想抽出手,卻被早有防備的溫熱大掌緊緊握在手心。

“朕替你抹藥。”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東聿衡凝視着她溫和地道。

“放開!”沈寧低喝。

大掌反而握得更緊,皇帝垂頭撩了她的衣袖,醜陋的傷痕赫然出現在眼前。黑眸閃過心疼之色,這幾日雖已看了許多次,可仍無法抑制心中密密的疼。尤其是得知她的外傷本已開始癒合,卻因牢獄之災再次惡化,他就更加懊悔。

沈寧突地兩手猛甩,東聿衡怕弄疼了她,頓時將手放開。

“你這……”皇帝擡眼瞪她,卻對上她不羈的雙目。那眼中的厭惡讓他一時氣悶,他竟伸手點了她的兩處穴道。

沈寧僵在原處,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做。

“看你還折騰。”東聿衡冷着臉側身以長指沾了藥膏,輕緩地在她手臂上塗抹,半晌才添了一句,“你放心,你昏迷時,也是朕替你抹的藥。”

沈寧不能動也不能言,一股怒氣在心中堆積。誰要他貓哭耗子!

東聿衡熟練仔細地爲她抹着手臂,專注的態度就像是在決策家國大事。粗指撫上傷痕時出奇地溫柔,沈寧不覺疼痛,但她完全不領情,只覺怒火中燒。

待臂上的每一處傷疤都被抹上藥膏,皇帝擡眼看了看她,竟然開始伸手褪去她的衣裳。

沈寧怒目而視,若是眼神可以殺人,她早就擔上弒君的罪名了。

東聿衡卻我行我素,將她褪至只有一件肚兜後,他輕柔地扶着她背躺在牀。大手不意撫過她的乳兒,他情不自禁地揉了揉,暗自呻吟一聲。前幾日他一心只想着讓她清醒過來,面對昏迷的她抹藥時也興不起**,而現下……乾澀的喉頭滾動一下,凝視着她優美的玉頸,他俯下身,嘆息似地將脣印在她頸後的小痣上,深深吮吸了一口。

這個禽獸難道連她這樣兒也發情了麼?他是太久沒女人飢不擇食了?還是這是他折磨她的新手段?沈寧氣得眼前發黑。

幸而皇帝還知道沈寧是虛弱的病人,他戀戀不捨地再親了一口,清清嗓子起身爲她抹藥。

後背猙獰的鞭痕有幾處已開始結痂,可一兩處卻灌了膿遲遲未愈,東聿衡知道爲昏迷的她那兩處抹藥時她都會無意識地輕顫,他怕她受不住,一面輕點抹藥一面低着身輕輕吹氣。

刺痛被溫熱的氣息拂去,沈寧不覺得疼,她知道東聿衡在做什麼,卻不能興起一絲感動。

待他爲她前後都抹了藥,他已是滿頭大汗,而後他又親自爲她穿上衣裳,掖了被角,這才解了她的穴道。

她懶得理他,爽性閉眼。

“你……”皇帝欲言又止,深深看她許久,叫了奴婢進來,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張夫人等皇帝走後,一個勁地對沈寧說着東聿衡這幾日親力親爲的舉動,話中不無豔羨之意,可沈寧只說累了,悶頭睡下不願再聽。

後幾日,沈寧漸漸恢復了元氣,可連她自己也沒料到,她始終無法振作起來。大夫囑意她可下牀行走,她卻只從牀上移步躺向靠窗的榻上,默默地靠着牆邊望着藍天白雲,一坐便是大半天。張夫人與張小姐怕她坐久了,好心勸慰她下牀走動,她有時會同意下榻走幾步,有時卻剋制不住地發脾氣,發了脾氣之後見着母女兩個的唯唯喏喏,又愧疚地向她們道歉。

她尤其見不得東聿衡。皇帝天天過來,她再不給他點她穴爲她敷藥的機會,一見他便惡語相向,有一回甚至當着衆人的面將盛着熱茶的杯子扔在他的身上,

只是皇帝也變得古怪,他分明氣得額上青筋暴出,卻從未將她再扔進牢裡。莫非他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旁人見她如此放肆瘋癲,皇帝陛下又百般縱容,伺候得愈發小心翼翼。什麼話兒也不敢亂說。可這一切都沒甚作用。她的情緒依舊低迷,食慾愈發不振,她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內心焦躁不安。偶爾看見手臂的傷痕,她竟有種將其抓成血肉模糊的衝動,而她有一兩次剋制不住竟真地抓了,倘若沒有周遭阻止,她的手恐怕廢了。東聿衡回來見到她手臂傷勢的凝重表情,她竟然只覺快意。

她的心生病了。

沈寧知道,也試圖振作起來,可是每每多思,腦子就像要裂開一般。她不願敗給這麼軟弱的自己,主動叫來爲她看病的老大夫,向他講述了病狀,希望他幫她添些對症的藥材。

老大夫聽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了爲難的表情。他爲此斗膽求見天子。

東聿衡已知沈寧主動叫了大夫去,早就讓人待老大夫出來後引他覲見。聽得侍從說是他請求面聖,劍眉微微一皺。

等待老大夫過來之際,萬福猶豫再三,向主子提了一事,“陛下,奴才有疑惑,不知當不當講。”

“有話便說。”

“是,”萬福福了一福,而後道,“睿妃娘娘逃過大劫,奴才喜不自禁,可奴才終有一事不明……當初娘娘是如何治癒花疹,又爲何詐死離開?奴才着實百思不得其解。”

這是在提醒皇帝沈寧有古怪。東聿衡放下手中摺子,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睿妃參與雲州之戰,如今又捨身救下大皇子,便可知她並非敵人。即非敵人,她是什麼身份,朕都不理會。”

“陛下,這……”萬福詫異,這與主子一貫作風大相徑庭,他莫非要放一個不知底細的人在身邊麼?

東聿衡自知萬福心中所想,他輕嘆一聲,看向窗外,“你時時跟在朕身邊,理應明白睿妃於朕……她有什麼秘密,朕如今皆不在意。”他只知她還活着,他欣喜若狂。

“陛下……”萬福還想再勸,被皇帝擺手打斷。

侍衛稟老大夫到了,東聿衡立即宣了他入內。

老大夫拜後,誠惶誠恐地向皇帝說明今日情形,東聿衡問他具體是什麼病症時,他支吾了半晌,才含糊不清地道:“草臣恐怕娘娘得了鬱症……”

“什麼?”皇帝緊皺了眉頭,“講大聲些。”

老大夫沒了法子,只得提高聲音道:“草民恐怕娘娘千歲患了鬱症。”

“滿口胡言!”東聿衡一拍書桌,騰地站了起來。

老大夫嚇得冷汗直冒,雖說他救活了睿妃娘娘已受了黃金百兩的賞賜,可他這條老命是否還有福消受?“聖上息怒,草民句句屬實。”他惶恐地道,“草民觀娘娘五臟盡虛,心虛多疑,腎虛自愧,脾虛不樂,肺虛善悲,肝虛善怒,此皆鬱症之兆。娘娘今日又自言病狀,想來定是鬱症無疑。”

萬福眼中閃過擔憂。患鬱症者,總逃不過“鬱鬱而終”四字,娘娘她……

“荒唐!”東聿衡怒斥,揹着手在書桌後頭來回疾走。他從來認爲患鬱症者皆是軟弱無能、意志不堅之輩。他的寧兒較之平常婦人,不,較之平常男子都要堅強十分,她被克蒙擄去,救回來還知體恤明奕,令他振作精神,爲何……

皇帝驀地停住,他愣愣直立,神情卻像是被誰打了一巴掌。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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