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餘舒從太曦樓走出來,迎面吹來絲絲冰涼,她停下腳步,舉目望去,漫天的飛絮隨風飄落,九曲橋染成銀色,下雪了。、ybdu、
“雪。”景塵走到她身旁,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紙傘,在她頭頂撐開。
餘舒呼出一團白霧,緊張的心情驟然放鬆,緊了緊脖子上的一圈毛領,“走吧。”九曲橋上多出兩行腳印,蔓延又消失在雪中,風聲掩去了人語。
“等我們拿到假的純鈞劍,就要去見我爹了是嗎?”
“是。我們要引誘大提點派人去捉拿雲華,將假的玄女書送到他手上。”
“萬一...我是說萬一,我爹被他們捉住了,我們該怎麼辦?”
“沒有萬一,你不相信我,總該相信雲華易子吧。二十年前他能全身而退,二十年後一樣沒人奈何得了他。”
這是一場大冒險,不止是雲華,她和薛睿,還有景塵,他們敵對的是屹立了三百年的大安皇權。
只許成,不許敗。
......
大提點上鉤之後,餘舒沒有特地去見薛睿,從她和大提點攤牌那一刻起,她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影響到他們的計劃,爲了確保不會露出馬腳,她不能有任何惹人誤會的舉動。
她照常在坤翎局待到下午,處理將前陣子堆積的公事。別看皇上到華珍園養病去了,坤冊叫停,但是局裡一點都不得清閒。
兆慶帝病重的消息一經傳開,官宦人家都要發愁兒女的婚事。唯恐兆慶帝突然駕鶴歸西,三年服喪,耽擱了嫁娶,所以坤翎局待審的婚書一夜倍增。
都擠到一塊兒去了,坤翎局就這麼多人手,總有個先來後到,誰不想搶在開春之前定下婚期,於是送禮開後門就成了必然。
餘舒的心思不在這上頭,再者往她府上送禮的人從沒斷過,她也就不當一回事。但是她不在乎。不代表別人也不在乎。
文少安今天有些不對勁,一個下午有一半時間都在愣神,餘舒一早察覺了,卻沒點出來。直到外面雪停。她準備打道回府。這才擱筆問他。
“我說你這魂不守舍的是在想什麼呢?該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犯了相思病吧。”
文少安聽她打趣,嗖地紅了臉:“大人莫要開我玩笑。我哪裡是想的這些。”既然餘舒問到了,他也沒什麼好瞞的,就一五一十地交待了:
“昨兒個有人往我住的地方送禮,說是年敬,布匹毛皮送了好大一份,可我不過一個芝麻小官,哪裡收的起年敬。今天早上來局裡,謝大人又塞給我兩張銀票,足有二百兩,不容我推辭,他就拿了幾份待批的婚書,說是讓我放在最頂上,先叫您過目,我才明白過來這是賄賂。”
不同於坤冊,官婚文書的最後一道手續就是餘舒的大印,她不批,誰都越不過她去,所以離她最近的文少安就成了香餑餑。
餘舒瞭然地點點頭,看文少安一臉糾結的樣子,就問道:“你收了人家的賄賂,幫人辦事了沒有?”
文少安趕緊搖頭:“謝大人給的那幾份婚書,我都沒敢往您桌子上放,晚些時候我就將銀票退還給他。”
餘舒這下笑了,站起身取了衣架上的斗篷,一面叫陸鴻進來收拾東西,一面對文少安道:“今天太遲了,明天一早你將那幾份婚書放在案頭上,我先給你批了。”
“啊?”文少安愣愣道。
“啊什麼啊,往後再有人給你送銀子,你就先收着,記得回我一聲,我讓你拿,你就放心大膽地拿。要過年了,你也攢個錢換兩身穿得出去的毛衣裳,就當是我發給你的福利。”
餘舒繫好了衣帶就往外走,徒留文少安傻站在原地,好半晌纔回過味來,慢慢地露出喜色。
要知道他這個八品的屬官,每個月的俸祿林林總總加起來不過幾十兩,在京城能幹什麼?不夠人家一頓酒菜錢。他進京到現在,什麼家當都沒有存下,通常是有幾個錢用幾個錢,要不是司天監每個季度發放兩身官服,他平日裡連個出門穿的衣裳都難找。
文少安自尊心強,倘若餘舒私下補貼他,他一定不好意思拿,但是外面有人孝敬就不一樣了,雖說有賄賂之嫌,但也算不得不正當,又不是違反亂紀的壞事。他舉手之勞,便多了個進項,既徵求到餘舒首肯,他何樂而不爲呢。
......
餘舒回到府上,晚飯後叫來了周虎,詢問過後,才知道這兩天上門送禮的人又多了起來。只是因爲府上有規矩,不許生人進門,不是逢年過節不隨便收禮,那些送禮的就都吃了閉門羹。
周虎是個心思活的,見餘舒問起來,就主動提到:“大人,這都年尾了,每天都有好幾撥送年敬的,總攔着不是個法子,是不是可以開開門收禮了?”
這都臘月二十了,再沒幾天就是新年,沒聽說有幾家關着門把送禮的往外攆的,也就餘舒特立獨行,不愛與人來往。
餘舒道:“不急,再緩個兩日,等祭竈那天開門迎客。你管嚴些,別叫門房香的臭的都放進來,明天我讓鑫兒列個單子,你拿着看好,凡在上頭有名的人家,一個都不許放進來,回頭出了岔子,我拿你是問。”
周虎應諾。
他走後,趙慧那邊打發人來請她,說的也是年禮的事。白天餘舒總不得閒,趙慧把什麼都安排好了,才叫她來看禮單。
賀家在京城原本是沒幾門親戚朋友,但賀芳芝的醫館開了快一年,總要結識一些朋友,人情來往不能免俗。
餘舒這邊也有幾位要孝敬的上司,就不算景塵,她頭頂上還有四五位大人,平時疏忽就罷了,這年敬一定得有。
好在她現在財大氣粗,備幾份厚禮不在話下,另外算上幾個交好的同輩,不論是辛六或是夏江敏,辛府得多送一份,敬王府上也得多送一份。除此之外,還有太史書苑教導過她的幾位院士,方子敬和司馬葵,都不能薄了。
最後的,就是不情願也得送的,譬如寧王府。
半個月前她就把銀錢交到趙慧手上,指派了林兒過來給她打下手,早早羅列了禮單,準備齊全。
光是餘舒這一頭就用掉了五千兩還多,這還不算從她的小庫房裡拉出來的那些,趙慧一個勁兒地替她心疼。
“得虧你別處有些進項,不然上哪兒籌錢去送禮,一年也就千八百兩的俸祿,平日裡都喝西北風麼。”
餘舒安慰她道:“都是當花的銀子,吝嗇不了。我還好有地方送禮,您不知道多少人擠破頭想往上面送禮,都尋不着門路麼。您笑笑,過兩天咱們家大門一開,來給我送禮的人更多,到時候都給您過目,您先緊着好的挑。”
趙慧繃不住笑了,輕拍她一下,嗔道:“我還能貪了你的東西。”一筆帶過,又聊起開春裁的新衣裳。
“上回你舅舅送來那些皮子,叫你挑你又不挑,我就自作主張留了兩條狐狸皮給你做了帔子,一條火紅的,一條銀灰的好配衣裳,餘下幾塊染了色的裘絨,我又親手給你綴了一件襖,放着天暖和一些就能穿,過兩天收拾好了你千萬要試試,不合身還來得及改。”
帔子就相當於是披肩,短短一條不帶袖子,前後通用珍珠墜角,攏在胸前拿寶石或是玉環係扣,用毛皮做成既保暖又顯腰身,京裡的夫人小姐們都愛這樣穿法,要是沒兩件大毛料子的帔衣,都不好意思出門見客。
說完衣裳又說首飾:“你不愛戴那些零零碎碎的,我就沒多置辦,也就上個月薛大公子送來兩盒珍珠寶石,我瞧着顏色極好,便託你舅舅找了金匠鑲了兩套頭面給你,一套是珍珠的,一套是翡翠的,花樣簡單大方,你別又不戴,放着積灰。”
說着就讓丫鬟進屋拿了兩隻一模式樣的漆盒出來,雙手遞給她瞧。
餘舒這就納悶了,抽開來看,滿目地流光溢色,玉透亮,珠帶彩,一看就知道是難得的好東西。
“我大哥幾時送了這些,我怎麼不知道?”
趙慧也是一愣,隨即拍拍額頭,“是我忙昏頭忘了跟你說,就是一個月前,京裡不都謠傳薛大公子是避禍去了嗎,後來他不是回來了,就是他剛回來沒多久叫人送來的,那個跑腿兒的小廝我還記得長什麼樣的,眼睛大大的,瞧着賊精。”
薛睿讓人把東西直接送到趙慧手上,說是孝敬趙慧這個長輩的,但人走了之後,趙慧打開盒子一看,立馬就猜到人家是客氣話,那些拇指粗的粉珠子銀珠子,五顏六色的寶石墜子戒面,哪裡是給她這把年紀的婦人用的。
大概是薛睿和餘舒在人前裝得像,趙慧根本就沒有懷疑他們兩個有什麼私情,只當是義結金蘭的兄妹。
“餘下那些我先給你收着,”趙慧瞪她一眼,“給你放着都白搭了,開了春我再給琢磨些別的樣式,慢慢兒攢嫁妝吧。”
餘舒看看趙慧臉色,就知道她沒多想,心裡說不出是該高興還是鬱悶——她和薛睿要想光明正大地做一對有情人,只怕要等到這大安朝亡國的那一天。(未完待續。。)
ps:
(有部分讀者反映希望看點兒日常,我就添了些進去,算是調和劑吧,不然劇情總這麼緊張兮兮的也不是個事。後面會繼續跑劇情,下本書我預備寫個不費腦子,你們喜歡傻白甜的逗比女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