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內含重要劇情,不建議跳讀)
乍聽聞大洞明術,景塵好不心驚,喃喃道:“那他豈不是知道我們是在騙他。”
餘舒面露思索,就聽薛睿莫名笑了一聲,對他們兩個道:“知道又何妨,他們的顧忌遠大於你們,既要防着你與生父相認,又要防着阿舒察覺隱情,不能直白地審問你們,即便知道你們說了謊話,頂多只是懷疑,並不能作準。”
景塵一點就通,聽到薛睿的話有些耳熟,忽想起來昨日他出宮之後來找餘舒,將心中擔憂告知於她,只怕皇上和大提點懷疑他沒說實話,當時她也是一笑置之。
“不錯,就算他們有所懷疑,也不可能與我們對峙。”餘舒擔心的卻不是這個,她看了看景塵,道:
“不過從今往後,你在大提點面前還是防備些好。”
“嗯。”景塵深以爲然,同時暗自慶幸,幸好他寡言少語,便是大提點有意親近他,他卻不曾在他面前多話。
“雲華我們是見過了,現在又引起了皇上與大提點的疑心,日後我們的一舉一動想必都會被人盯緊,不宜過多行事,最好是按兵不動。待我找到了雲華要找之人,與他交換了《玄女六壬書》一睹詳細,再尋找解決你大安禍子命數的破命之法。”餘舒慎重地叮囑景塵,最後一句話,也是在暗示他,不要再想着要與她成婚生子去破命。
景塵不知聽沒聽出來,卻是沒反駁她的意思,輕聲應道:“我知道了。”
“大哥,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餘舒看向薛睿。
“沒有,爲今之計,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就照你說的吧。”
話聲一落,餘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景塵笑笑:“天色不早,外頭有人盯着。就不多留你了,你快回去吧。”
她開口攆人,又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景塵縱然不想回公主府去也無可奈何。
“我先告辭了,”景塵起身,回望她一眼,對薛睿拱手道謝:“有勞薛兄。”
謝的什麼,不言而喻。
薛睿挽留道:“不如吃了晚飯再走。”
景塵婉拒道:“不用麻煩了。”
“那我送你。”
“好。”
餘舒在一旁暗翻白眼,他們兩個幾時變得這麼要好?
......
景塵一走,餘舒將薛睿拖回房裡。關上門審問他:“今天早上出門前。你提醒我去見大提點之前將戒指摘下來。究竟是何用意?”
要說是他知道大提點身懷大洞明術,先問過景塵,再問她同樣的問題,她戴着青錚給的指環。說了假話大提點算不出,反倒被他察覺她身上有異,倒不如摘了去,這種解釋也說得過去,可是她覺得薛睿的心思不止簡單。
薛睿順勢拉着她的手在軟榻上坐下來,兩條長腿往榻上一挪,背靠着墊子,握着她細長的手指一邊把玩,一邊反問她:
“你覺得大提點會不知道雲華有那寶貝‘諸葛瞳’防身嗎?”
“應該...不知道吧?”餘舒拿不準。或許他知道呢?
“那你覺得辛雅當年偷藏了雲華送給辛瀝山的‘諸葛瞳’,所以他們父子反目成仇,這事兒大提點知道嗎?”
“不知道。”餘舒答的快,且不論辛雅做下這醜事有多不厚道,單是扯上了雲華這這一點。辛家父子就不可能讓事情泄露出去。
薛睿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看着餘舒,雙眸黑幽幽地吸人,“那好,我們現在假設大提點知道雲華有‘諸葛瞳’這麼一件寶貝,卻不知道它落在了辛家父子兩個的手上。”
餘舒點點頭,眼神催促他快說。
“如果我是大提點,我懷疑景塵與你見過雲華,要想確認你們是不是和他相認,替他遮掩,最聰明的辦法,不是從你們口中問出實話,而是判斷你們有沒有說謊。”
“如果景塵見過了雲華,回京之後卻不肯吐露他的消息,會有兩種可能,一則是雲華和景塵相認之後,告訴他當年真相,景塵存心袒護,所以說謊話替他遮掩;一則是雲華沒有和景塵相認,但是景塵懷疑他的身份,所以說謊。”
“那麼怎樣判斷景塵是否和雲華相認了呢?站在雲華的立場上思考,若是見到了兒子,又怕他泄露自己的事情,是必會將‘諸葛瞳’交付給景塵,再提醒他有關朱家大洞明術的事,以免他回京之後露出馬腳。”
“所以皇上先見了景塵,大提點發覺他說謊,又找來你,發覺你一樣在說謊,你們兩個說了同樣的謊話,這就證明,你們身上沒有‘諸葛瞳’,想當然,雲華沒有同景塵相認。”
餘舒聽的腦子發暈,過了一會兒,纔想明白他的推理,便也知道了爲什麼薛睿今早要她摘下那黑色指環。
心中一陣後怕,驚得冷汗都冒出來了,捏緊了他的手道:“還好我聽你的話摘了那戒指,不然大提點今日用大洞明術審視我,算不出真假,豈不糟糕?”
“我也只是這麼假設,”薛睿安撫她,“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雲華有那寶貝‘諸葛瞳’。”
餘舒哭喪着臉道:“那更糟糕好不好,他算得到景塵說謊,輪到我就算不出來了,這才叫此地無銀那三百兩。”
虧她自作聰明,以爲萬無一失,跟薛睿一比,她簡直像個智障。
“呵,”薛睿失笑,捉住她的小手舉到嘴邊輕啄了一下,“我幫你逃過一劫,你要怎麼謝我?”
餘舒氣弱道:“別拿我尋開心,煩着呢。”
“煩什麼?”
餘舒撇嘴道:“像你這種聰明人,怎麼理解我們凡人的煩惱?”
薛睿一聽便知道她小心眼又在作祟,於是嘆氣道:“你莫說我聰明,比我聰明的大有人在。”
“誰啊?我怎麼就沒見過。”
“雲華。”薛睿輕輕吐出兩個字,懷着不可告人的心情。
他所假設的這些,不過是今早纔有的想法,而云華在從遇到他們之後的所作所爲,卻如同早就料到了後事。他出奇不意,沒有與景塵相認,反而留下了餘舒這個破命人,這一點恐怕皇上與大提點都不會想到。
他告訴餘舒他的親身經歷,換取了她的信任與同情,讓她心甘情願幫他尋人,卻隻字沒有提醒他們要當心大提點的大洞明術。
不是因爲他不清楚大提點的底細,而恰恰是因爲他考慮周全,將皇上與大提點的心態拿捏的一清二楚,所以纔會兵行險招。
雲華和薛皁身爲至交好友,相識於薛皁任上,他怎會不知薛皁姓甚名誰,可他只告訴餘舒他有一位曾任蘇州令的朋友,讓她回去調查,卻不曾講明薛皁姓名,這樣捨本逐末是爲什麼?
只有一個解釋:雲華確認他就是他的兒子,讓餘舒找人,不過是藉着她的口,讓他知道真相。
於是擺在薛睿面前只有一個選擇——是否要對餘舒坦白身世,認回雲華這個生父。
薛睿不是個喜歡逃避問題的懦夫,然而這身世真相來的太過突然,讓他毫無防備,一時難以接受。
實際上,他對雲華這個從天而降的生父,沒有半點濡慕之情,哪怕他是曾經萬人景仰的易子,哪怕他忍辱負重躲藏至今都是爲了尋找他的下落。
畢竟養育他二十年的是薛家,爲他賠上性命的是薛皁這個養父,還有被他連累的薛家,這纔是他欠下的債,是他需要承擔的責任。
他沒辦法勉強自己承認這個生父,所以他對餘舒難以啓齒,甚至不知要如何開口,從何說起。
“你說雲華啊,”餘舒應聲道,“你還別說,他確實是聰明的不像人,唔,就和你一樣。”
聽着她有口無心的話,薛睿不知作何表情,對她笑笑,握着她的柔夷挪到胸前,心想:
且容他自私一回吧,等他想通了,再一五一十地對她坦白。
“我和他不一樣。”
至少他做不到爲了報答養育之恩,就拋開心愛的女子,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餘舒一頓,立馬點頭:“對,你和他不一樣,可不能和他一樣。”她瞪他一眼,揪着他胸口的衣襟,低下頭來,眯着眼睛警告他:
“哪天你要是爲了什麼狗屁大義,就辜負了我,我饒不了你。”
薛睿含笑點頭,見她氣鼓鼓的模樣,忍不住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按在懷裡,抱實了她。
餘舒難得沒有掙扎,安靜地偎依了他一會兒,臉貼着他的胸膛,看不見他的臉色。
“你昨日要我幫你查找二十年前的蘇州令是嗎?”
“對,差點忘了這茬。”餘舒一個激靈,就想坐起來,但是被他按了回去。
“你不要自己去打聽,皇上和大提點已經對你生疑,四周都是眼線,你與景塵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着,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以免被他們察覺。此事就交由我去調查,不過時間隔得久了些,我不方便直接到吏部去找人翻看卷宗,唯有派親信之人,到蘇州當地暗查。”
薛睿輕壓着她動來動去的腦袋,看着她的眼睛,他怕是說不出謊話。
ps:
(親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