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靜坐了一會,伸手從端木所給的藥瓶中取出的丹藥,微微皺了皺眉頭。這丹藥雖然碧綠晶瑩,卻沒有尋常靈丹的清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鼻的味道。她並不精通藥理,也無法分辨其中的成分。
能信他嗎?秦霜反覆問着自己。如果這丹藥有問題呢?她對端木並沒有什麼瞭解,卻也感覺這個男人恐怕不是輕易改變決心的人,他迫於陳辰施壓拿出來的解藥,真的會有效嗎?光是無效不要緊,說不定還會有毒。
薺子世界沒有白晝黑夜,也沒有寒熱溫差,倒是極爲宜人的,手臂伸在池邊良久也沒有感覺到寒意。她伸手將丹丸舉到眼前,隔着微微的光凝了起來。在光亮之下,隱隱可以看見丹藥之中隱隱有蛋清一般的液體流動,倒似乎這丹藥內部都是液體,和市面上見到靈丹並不一樣。
伸手將丹藥拋了一拋,又落在雪白的掌心之中,心中微微有些躊躇。
她恐怕永遠也猜不透那個邪魅如貓的男人在想什麼吧?先不說當初他擒她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單說若是他迫於陳辰的施壓不得不將解藥給她,即便不在解藥中做手腳,也不太像是會那麼好心地將功法給他們放他們出交易會的人。去交易會的高階修士大部分都是衝着拍賣會去的,現在就從交易會中出來的鳳毛麟角,除了她和飄雲,也許只有一小部分煉氣期修仙。他猜到他們想離開,卻順水推舟幫了他們。若是讓她在混亂中隕落,豈非神不知鬼不覺?何必讓他們這兩個有可能泄密的人出來?還是他有百分之百地把握,他們阻止不了他地計劃?端木並不知道陳辰要保她的內幕,應該認爲陳辰和她只是因着那玉像禁制而有一些微薄的交情,如果她隕落了,陳辰也不見得會真正爲了一個死人與他計較纔對吧?這樣的話,借刀殺人幾乎是個毫無風險的法子。
可是,他終究還是提前放她走了不是嗎?
微微一張嘴,將那顆丹藥吞了進去。她雖然有時候喬裝改扮,卻不想頂着一身別人的軀殼這麼過下去。更何況,當時事出突然,端木即便有心做些手腳應該也太可能瞞過陳辰的耳目。
丹藥入口即化,苦中卻有回甘,與她想象地不同。抿了抿嘴,舌尖輕輕一抵,現其中有一塊硬物。吐出來一看,是一塊米粒大小的硬片,卻不知是什麼東西?
“這端木,當初把自己吹噓得天上有地下無,難道煉個丹居然還會有這麼大的雜質?”秦霜看來半天,卻分辨不出是何處,心中嘀咕起來。
“秦姑娘。”聲音有些耳熟,竟似是那端木的。可是這是在薺子世界中,怎麼可能聽到他地聲音?秦霜心中一驚,驚覺地拿出岸邊的衣服蓋住肩頭。
“別找了。我可沒有在偷窺你入浴。”端木地聲音依然是那麼邪魅。“不過想想此刻地場景應該極其香豔吧?可惜我是無緣得見了。
”
秦霜終於現了手心中那硬片閃着微弱地光芒。這端木果然動了手腳。
“你一定很驚訝我什麼時候在這丹藥中動了手腳吧?饒是陳辰那老兒雖然奸猾似鬼。卻也只是對芙蓉千日醉略有耳聞罷了。我自來謹慎。萬事皆有後着。這小鐵芯地傳音技術也算不凡了。原以爲它是到不了你手中地。誰知道最終卻棋差一着。只好趕在贈丹之前。在儲物戒指中地丹藥上略動了一些手腳。在鐵芯中留下這麼一段話。以供姑娘想念。不過姑娘大可放心。我在你身上已經浪費了一粒珍貴地靈丹。自然不會隨便浪費第二顆。其實這芙蓉千日醉用外敷藥物即可解除。這丹藥不過是解封靈竅地靈丹罷了。現在恐怕對你沒什麼用處。卻也沒什麼害處。秦姑娘風采動人。若是對你下殺手我也是不忍地。不過。如果你敢亂說亂鬧地話。下一次上演地也許就不會是這麼簡單地一出了。或是你。或是你身邊地那個飄雲?誰知道呢?希望經此一次。你千萬要記得。別人給地丹藥萬萬不可隨便亂吃。讓我棋差一着地女子。若是敗在他人手下。豈非讓我顏面無光?”說罷他輕笑幾聲。聲音就此消失。
秦霜一把握住那硬片。運起靈力捏地粉碎。
“端木。你欺人太甚”秦霜聽着那聲音只覺渾身不自在。泡在浴桶之中。心內恨恨。不會有下次地。絕不會地。被這個魔頭羞辱一次就夠了。決不能再笨到第二次上當。難怪他看見陳辰出現時不慌不亂。拖了半天才拿出解藥。看着掌心地一堆碎末。又有些惋惜。這樣地東西在天南也從未出現過。留下來說不定還能研究一二。
越想越氣惱,腳在桶中重重一跺,看着那淡紅色水珠飛濺,這才現全身上下不知何時已經泡的有些皺了。
靈力運起流轉到全身,眼看着那層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脫落。
待得那層皮膚完全脫落,靈力運轉再體內探查了一會,並沒有現中毒的跡象,方纔起身。
秦霜出來時,飄雲依舊等在房內,見她雖然恢復了原貌,晶瑩的面上猶有溼氣,絲也未用靈力烘乾,卻臉有慍色,忍不住問起。
秦霜據實以告,最後才嘟囓道:“不過那易容之色真是巧奪天工,只是那麼薄薄地覆上了一層皮膚,卻連我的樣貌身段氣韻一起都變化了。不過我下次再不能因爲那端木對我們好一些就心存感激,此人太過狡猾,與他打交道真是要步步留神。”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道:“飄雲,你不要抵抗,看我能否將你帶進那薺子世界中?上次帶進去地女修是昏迷不醒地,我也沒有把握。若是可以,至少我們以後多了一條逃命的手段。”秦霜笑言道。
飄雲溫馴地點了點頭。
未見到任何光芒,心念一動,兩人已經消失在原地。
好在秦霜體內已有了一小部分金屬性靈力,金屬性的禁制已經開啓,
着飄雲轉了兩圈,方興奮地說道:“以後你沒事就在煉吧,靈力很充沛呢。”
飄雲點了點頭,目光掃到那兩座孤墳之上。秦霜隨着他的目光看去,臉色也黯然起來。
雖然將這塊土地帶出來之後她也常常上香禱告,卻沒有再見過那香菸筆直衝天的情況了。不知是不是在薺子世界中的爺爺那邊感應不到了的緣故。
飄雲微笑着揉了揉她地絲,只覺碰觸之處皆有溼意,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前幾步取了三炷香,恭恭敬敬跪下敬香。
“前輩,晚輩與霜兒命運相連,自當奉你們爲長。之前由於形體所限,不能爲你們焚香禱告,今日在你們靈前立誓,無論何時何地何等危險,自當以性命護得霜兒周全,請前輩放心。”
說完此話,又拜了三拜,方纔起身。
秦霜眼中晶瑩,嘴角卻含笑:“說什麼傻話?”畢竟,做人晚輩的自然希望多些人以香火供奉長輩,免得他們感覺受到了冷落。
飄雲頑皮一笑道:“傻女人,自然說的是真心話。”
“好久沒有看見過你這樣笑了呢,這幾天你整個人似乎都繃着一般。”秦霜道。
“交易會上本來就兇險,又有人窺伺在側,哪裡還真心笑得出來。我已經把你弄丟過一次,決不能有第二次。”飄雲無奈地說道。
“不必給自己這般大的壓力吧?我還是喜歡飄雲這個樣子。
”秦霜也頑皮地笑道。
飄雲笑着,習慣性地又去揉她絲,方想起什麼似地道:“你怎麼又不擦乾絲亂跑?”兩人說話之間已經走到靈泉邊,他將秦霜按坐在草地上,順手再取了尚未來得及收起的浴桶上搭着地一條幹燥柔軟的雪白布巾,走到她身後替她擦拭着。
飄雲在她身後想了想卻忽然道:“霜兒,其實我有一個很奇怪的想法。”
秦霜有些惑,她和飄雲無話不談,卻難得見他這麼慎重的樣子。
“有想法就說出來吧,看你這麼慎重其事,似乎是覺得不可思議?我倒沒想出來是什麼事情能讓你這麼嚴肅?”她輕笑道。
“我覺得,月宗之事陳辰也參與其中了。”淡淡的話語從她身後傳來,卻讓秦霜陡然睜大了眼睛。
“你是說陳辰有可能是端木的同黨?”秦霜低聲問道。
“不錯,不過這也只是我地感覺罷了,我總覺得事情太過巧合。陳辰此人我雖然只見過一次,卻覺得他不像是會爲了一段感情困守一方的人,很有可能只是欺騙人耳目地障眼法,這一點從月宗此次生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他們並不想和正道正面衝突,只是想在背後慢慢先瓦解修士地一部分力量。雖然說天元大陸上目前正魔兩道並未達到勢不兩立的地步,但是陳辰身爲魔修,成爲一城之主本就有些古怪。端木性格桀驁,卻忍住沒有對你地解藥動手腳,更甚至送功法上門讓你提前離開,不見得是出於他的本意。”飄雲緩緩地分析道。
秦霜猛地以回頭:“你說得有理,只有他知道了陳辰要保我的緣故,纔有可能對我如此另眼相看,知道目前還不能讓我隕落。但是這事情卻不適於陳辰出面,畢竟他們兩個之中必定有一個是這交易會的主事之一,而我們懷的人是端木,他們乾脆就順水推舟?我們摸不着頭腦,還只當端木不知爲何良心現,讓我們出險地?”
飄雲輕輕地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絲如瀑般披散着,已經被擦拭得半乾了,猶有淡淡的幽香。
看秦霜咬住嘴脣苦思的樣子,他忽然又問道:“記得我上次問你想不想知道前世的事情嗎?”
“自然記得,我不是說不想知道嗎?”秦霜心不在焉地答道,她猶自在端木和陳辰錯綜複雜的關係中努力理清着頭緒。
飄雲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櫻花色的脣上勾出一抹寵溺的微笑,在那半溼的上輕吻了一下:“罷了,我只是隨口問問。無論如何,只要你回到我身邊了就好。”
見秦霜仍是毫無反應的樣子,方一手拉起她:“該出去了,我們不知道暗處是否有人監視我們,我們消失一時半刻沒什麼,畢竟他們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透過禁制盯住我們,但若是消失時間太久還是不妥,你不是要看那三面城牆嗎?我們現在去可好?正好天色應該徹底暗了。”
秦霜這才反應過來,高興道:“那好,我們去看。不過雖然我們目力都比凡人好,這麼黑暗恐怕還是不如白日看得那般清晰吧?”
“跟我來就是了。”飄雲神秘一笑,卻不肯再說什麼。
兩人重又出現在房內,這次飄雲也沒有易容改扮,只是並肩出了客棧門。
出門之後,街道上並沒有想象中的黑暗,每間房屋中的燈光都隔着牆壁幽幽透了出來,讓街上也明亮得很,卻看不清屋內的景象。
“看到了吧籟城是天元大陸上的不夜城,每到掌燈時分反而是最熱鬧的時候,城牆中都鑲嵌有夜明珠,白天看不出來,晚上才能現這另一番風味。”飄雲笑嘻嘻地在她耳邊道。
街上人來人往,竟似乎比白日的還多一些。兩人風采動人,自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匆匆繞到城牆外,正看到的是一面深夜的海景圖,圓月高懸,礁石上幾隻靈獸仰天望着,姿態各異,卻都是纖細柔軟,並沒有一般魚類的粗蠢,肩背上覆着兩隻透明的長翅,口含一枚海珠,大眼中有些說不出的哀愁。
“這就是曲娘了,它們出那麼美妙的聲音都說是口中那枚海珠之故。”
秦霜點了點頭,細細打量着。不說這雕工,便是夜明珠安排的位置也極其巧妙。月色的光芒最甚,海面處偶現波光粼粼,深深淺淺的藍色,竟和真的海面幾乎沒有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