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夙自己打了車回家, 洗澡、挑衣、化妝,彷彿像初戀的第一次約會那樣精心打扮着,緊張卻又期盼着。她穿了條淺黃色的連身魚尾裙, 長度剛好蓋過膝蓋;袖子連着裙身裁剪出來, 斜斜的一點, 幾乎不能算是袖子;領口很寬, 卻很貼身, 所以只露出她漂亮纖細的鎖骨。她在頭髮的下襬用海綿球捲了頭髮,鬆鬆的髮捲,猶如美麗的公主。她穿上珍珠色的露趾魚嘴高跟鞋, 對着鏡子淺淺一笑,今天這打扮不能去坐雙層大巴, 不能吃路邊烤羊肉串了, 也好, 叫他開車帶她去江邊的堤岸上,也是一種浪漫。
夙夙拿出鑽戒和對戒帶上, 以前是覺得做家務有東西箍在手指上不舒服,現在她要天天帶着。鑽石的光芒那麼璀璨,她的婚姻怎麼會這麼塊被埋進墳墓,不見天日。她要把她的婚姻從半掩土的地裡拯救出來。
夙夙坐在沙發上按下鄭凌鋒辦公室裡的座機。
“夙夙啊,”鄭凌鋒的聲音似乎有點累, 他想了很久還是不知道怎麼告訴夙夙, 自己晚上不能陪她去。因爲他知道, 肖芳對他還是存在幻想的, 所以纔會在他和夙夙出現裂痕的時候給他大單子, 藉機湊合自己和她的關係。但他現在承認,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所以他要賺錢,他要超越賓利雅緻728。鄭凌鋒叫了夙夙之後,就沒再說別的,雖然是正事,但他總覺得心裡有鬼。
“老公,”夙夙甜甜地叫,“我準備好了,你回家接我,然後我們再去接珊珊。”
“我,我今晚有應酬,臨時定下來的,陪不了你去。”逼到最後,鄭凌鋒才能把話以最直接和最政黨的方式表達出來。
夙夙看着鞋上鑲嵌的小碎鑽,再看看剛畫好的趾甲,笑了笑,輕輕地說:“那我和珊珊去,你工作要緊。”她形容不出一下子氣悶涌上來頂在喉嚨裡的感覺。雖然他去應酬,他去做事,他去賺錢,這樣正大堂皇的理由,都不能彌補她心裡的失落,她想好的、安排好的,都不在她的計劃發展之內,她掌控不了結冰之後的解凍。
夙夙本想去把衣服換下來,再把頭髮扎個馬尾的,趙珊珊卻已經打電話過來催了,夙夙之後簡單跟她交代事情經過,然後打車去趙珊珊家,再和她一塊去吃飯的飯店。
趙珊珊一上出租車,便用單指捲起夙夙一小撮頭髮放到鼻尖嗅嗅,輕蹙秀眉,一邊搖頭一邊感嘆:“嘖、嘖。嘖、嘖、嘖、嘖!”
夙夙把頭髮拿回來,也不看趙珊珊的表情,直視前方對司機說:“麻煩漁米之鄉。”
“誒,我說是我相親吧,今天。”趙珊珊說的雖然是陳述句,卻略帶有點疑問的意思,“幹什麼打扮得這麼漂亮,把我比得像個灰姑娘似的。”
夙夙沒有回答趙珊珊,只裝作專注地看着車裡的小電視屏。
趙珊珊描着裙上的黑色蕾絲,繼續表達:“幸好你和那人是同事,更幸好你已婚,要不一會別人看上你,當我是陪襯雕塑,那我可不是丟大臉了。”
趙珊珊那一句幸好你已婚又一次提醒了夙夙自己的定型狀態,她已婚了,考慮事情要以家爲方向,要爲兩個人而想。今天她是做足準備要和鄭凌鋒重溫舊夢,甜情蜜意的,可是等她打電話給他,他才告訴她不能赴約。
到了飯店,趙珊珊付過錢下了出租車,發現夙夙還呆坐在後排,司機說了兩次小姐到了,她都沒有反應。趙珊珊鑽進車裡拉夙夙,“下車,到了,在想什麼那麼忘我投入?”
夙夙回過神來,婉娩一笑說:“沒什麼,想着等會不做萬瓦電燈泡該找誰好,畢竟我要在菜上來前離席,既沒吃東西時間也還早。你說,F.Yan怎麼樣?”
趙珊珊在夙夙手臂上掐了一下,恨恨道:“秦夙夙,你故意氣我!你現在不怕他了,你就牛吧!也要你有這麼大的面子,讓人家有空出來才行!哼!”
夙夙抿脣微笑,她怎麼可能找顏翡,不就是故意氣氣你趙珊珊而已。
趙珊珊上了幾級樓梯,才恍然大悟地說:“哦!我知道了!你這身打扮原來是準備和鄭凌鋒去卿卿我我的對不對?現在他臨時有應酬,破了你的美麗計劃,你心有不甘,找個人去約會氣他是不是?”趙珊珊轉正夙夙的肩膀,嚴肅道:“我跟你說,別揹着老公做不三不四的勾當啊,我揭發你的啊!別忘記我和鄭凌鋒是哥們啊。”
看着趙珊珊的眼神,夙夙似乎被電擊了一下,嚇得她渾身一顫。她揹着鄭凌鋒做過不三不四的勾當嗎?沒有!絕對沒有!那次顏臻的瘋狂,不是她的錯!
趙珊珊其實也就是隨便說說的,誰不知道他們恩愛得分也分不開。她上了兩級,夙夙卻沒有跟上來,她回頭一看,夙夙還站在原來的位置,呆呆地看在地毯上。“哎喲!”趙珊珊又下去拉夙夙,“你要想老公也回去再想啊。”她看看錶,“都六點零八分了,這算是我第一次遲到,我沒有女人遲到,男人等候的理論,都是被你害的,讓我印象分在還沒開場就打折!”趙珊珊十分堅信男女平等的觀。雖然她不接受這次相親,但依舊不習慣遲到。
羅曉已經先到了,對夙夙點了點頭,又對趙珊珊淺淺微笑,很紳士地起來爲兩位女士拉椅子,“我果然沒說錯,夙夙身邊的都是美女。”
喲!笑起來還有迷人酒窩!夙夙這丫果然沒蒙她,這個羅曉還真的是個帥哥!趙珊珊心裡樂,就算沒戲,這趟吃飯也有夠養眼的。趙珊珊淺笑着說:“真不好意思,路堵所以遲了。”
“美女遲到,從來都是天經地義的事。”羅曉又是笑,小酒窩特別的吸引人。
夙夙一看趙珊珊的眼神,就知道她掉入帥哥酒窩的深潭裡。她簡單介紹過就找了機會功成身退,她這次的紅線應該牽對了,看樣子兩人會有戲。
夙夙下樓梯的時候拿出手機看時間,18:22,還真早呢,飯也沒吃。
鄭凌鋒和肖芳一道走入漁米之鄉。鄭凌鋒心不在焉地看在地上,肖芳一進門口便看見夙夙從二樓下來。她趕緊挽上鄭凌鋒的手臂,他甩開,她再挽上,小聲在他肩上說:“之前說是我男朋友的公司,所以伯父看在我爸的面上,才答應內定把工程交給你做,你配合一下又能怎麼的!”
他還沒答應接這工程呢,鄭凌鋒心想,但這樣鉅額大單的生意,可不能錯過,要真成了,經濟基礎牢固了,他和夙夙婚姻的上層建築也就有保障了。他也就隨了她去,逼着自己當回臨時演員。
肖芳笑得春風得意地上旋轉樓梯,她看到夙夙看了他們一眼,又匆匆低下頭去了,但掩飾不了滿眼的慌亂。肖芳笑得更加燦爛,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噢,不對,要的還不只是這樣的效果!
夙夙快快下了樓梯,她與鄭凌鋒擦肩而過,她祈求着他沒有看見她。她害怕那樣的場面,害怕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場面。她害怕自己會一時激動,脫口而出說:“我們離婚吧!”她更害怕他會順着自己的話接下去說:“那好。”她情願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鄭凌鋒和肖芳上了二樓後就直接轉進包廂。因爲在趙珊珊後面,所以她沒看見,要不她肯定右手拿自己的紅酒,左手把羅曉的紅酒也拿上,兩杯一起扣鄭凌鋒頭上。而羅曉卻看的分明,他認得這個男人。在他和太子爺一起在公司樓下等夙夙的時候,夙夙坐他的車而不坐太子爺的車,這個男人應該就是夙夙老公,可是今天卻挽着另外一個女人來吃飯。還是夙夙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到,說不定在樓梯上還碰見了。羅曉笑了笑,故事真多,還是錯綜複雜。
趙珊珊見羅帥哥看着自己身後的方面笑,莫名其妙地也轉過頭去,可什麼發現也沒有。爲掩飾自己八卦與好奇而產生的動作,她抿了一小口酒說:“怎麼菜還沒有上?”
“這家飯店照顧我,給我更多的時間與美女聊天。”
“叫我珊珊吧,別老叫我美女,那會讓我想要挖個地洞鑽進去。”
羅曉又是一笑,“珊珊就是美女,不用太謙。”他揚手招來服務員催菜。
夙夙出了漁米之鄉,轉到岔路上,拿出手機準備給鄭凌鋒發信息。她一個字一個字的打,覺得手冰涼得有點抖,還沒入秋呢。她看着屏幕的信息:應酬別喝太多的酒,早點回家。在點確認發送之前,她又刪了。
夙夙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着,不知轉了哪條路,街上冷清得如她現在的心。沒有營業的商鋪,沒有行人,住宅樓上也只有幾盞燈零星地亮着,旁邊有兩三輛車很快地開過,車聲過後只剩下她高跟鞋的聲音,在黑夜裡顯得特別的寂寞。很遠很遠處,在昏黃的街燈下,似乎迎面走來一個人,看不清樣子,夙夙也無心理會。
夙夙低頭看着自己的影子讓燈光拉得越來越長。直到影子變得不完整,在頭上又嵌入另一個人的影子,她才擡起頭來。那人晃盪着走到夙夙面前。夙夙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那人理一個平頭,穿着黑色的牛仔褲和一件紅色的T恤,右手裡拿着一瓶白酒,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牌子。
夙夙看了一眼,繞過他想繼續往前走。那人伸出左手擋在夙夙面前,眯着眼說:“美女一個人不寂寞麼?正好陪我玩會。”說完就去拉夙夙。
“救命!救……”夙夙嚇得往後退着,才喊了一句救命就讓那人捂住了嘴巴。那人扔了酒瓶,一手抓住夙夙兩手反握在身後,一手死死地捂着她的嘴,“再叫,老子捂死你!”
夙夙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讓那人拖往前邊正在修路而瘋長出來的黑暗野草堆裡。
顏臻忙完,早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夙夙應該走了。他下了電梯,來到她的辦公室。一切都整整齊齊,顏臻坐上夙夙的椅子,緩緩摸過鼠標、鍵盤,還有檯曆,似乎她的纖手就在他掌下,隨他動作一起移動。他拉開抽屜,赫然發現辭職信,他抽出來細看,落款日期寫得是今天。
她要離開了,準備悄無聲息地在他眼裡消失了。他知道,他執着於已婚的她,似乎違背了社會的道德。但愛的本身沒有錯,他剋制不了那份從上一輩子轉續下來的愛,他愛她,不管她是誰,如此簡單而已。
顏臻立刻打電話給陸旗優,讓他把所有今天提出離職的資料調出來,並沒有夙夙的名字。他舒了口氣靠在椅背上,明天他要留住她,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