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的內部整修

這天一早我就被踢裡哐啷的聲音吵醒,睜開眼就看到她在梳妝檯前夾頭髮,梳妝檯上“一片狼藉”,各種化妝品堆滿了整個桌面。一看就知道她今天畫了個非常精緻的妝。“用不着這麼上心吧?”我感覺到自己嗓子乾裂地像是一片乾涸的土地,於是我從牀上爬起來,端起牀頭櫃上的水杯,一邊像在沙漠裡三天沒有喝過水一樣大口大口地喝水,一邊走到她身旁。

“得讓人家有個好印象啊,不好好打扮一下怎麼行。”她把一撮夾卷的頭髮甩到肩膀後面,又挑出一撮頭髮開始夾。不得不承認,看到鏡子中無比精緻的她和她身後邋遢地穿着睡衣的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總是比我耀眼很多。每當這時,我就祈禱着,希望這個萬中無一的女孩,她能永遠待在我身邊,因爲如果沒有她,我無法想象我的生活會糟成什麼樣。

“你先收拾着,我去洗漱了啊。”我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你好討厭啊!沒看到我正在夾頭髮嗎,你這麼一揉我又分不清哪一撮夾過哪一撮沒夾過了!”她衝我翻了個白眼。

我想,我這輩子都從沒這樣的愛過一個人。以前單靜兒問我怎麼和她走到一起的,我說了很多我們的共同點。但是單靜兒說:“不是你們共同點多就能在一起,就能當情侶,我是說,她究竟是哪裡吸引你讓你決定要和她走下去的?”當時我認爲這個問題很難回答,我沒想過那麼多,我覺得愛一個人很簡單,沒什麼需要條條列出來的理由。那時候周瀅也跟我說過:“在遇到你之前,我總覺得愛一個人是需要理由的,是有具體原因的,但是在愛上你之後,我覺得我什麼理由都說不出,我只覺得你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好,我只想多活200年,多和你在一起200年,不對,多少年都不夠,我恨不得每天每時每刻都和你黏在一起。”我承認,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胡思亂想,因爲我總覺得自己配不上她,但她總能緩解我的情緒,給我那柔軟的舒服的但又有力的安全感。我也從來沒有這樣被一個人愛過,她給了我很多我從小就沒體會過的東西,給了我我從沒有過的依賴感和信任感,不論發生什麼都總是堅定地站在我這邊,毫無理由的偏袒我,保護我。她也讓我人生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被人堅定的選擇。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想她已經不只是我的女朋友、我的愛人了,她已經是我的小世界的全部了,沒有她,我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活下去。雖然表面上總是我在負責任的照顧她,其實真正被照顧的人,是我啊。如果不是她,我可能還是那個孤身一人自卑膽怯的我,如果不是她,我可能還過着每天漫無目的不斷給自己製造負能量和壞情緒的日子。所以,是她救了我。我多麼奢望,就這麼一輩子和她安心的走下去,即便得不到家人的肯定,我也要義無反顧的選擇她。

我洗漱完,她從“梳妝檯戰場”上走開,換我上臺。她去準備早餐,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應付差事得化一個簡單的妝。

“你說,他會對我印象怎麼樣呀?”她嘴裡叼着一片面包,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內衣肩帶,從廚房走過來對我說道。“他這人嚴肅不嚴肅啊,我還是有點不安心。”

“見到他你就知道啦,別操這麼多心了。”我在梳妝檯前猙獰地塗着睫毛膏,一邊有點不耐煩的說。

“那我到底穿長裙呢,還是褲子呢?”她打開衣櫃,用手一件一件的拉出那些掛着的衣服,再塞進去。

“你穿什麼都好看。”我知道我也只能說這句,因爲確實如此,她在我心中永遠都是無人能及的。

收拾好了一切,我急匆匆地吃了早餐,塗上口紅,和她一起出門。今天,我和我的愛人要去見即將和我結婚的人。聽起來真彆扭。

我們和靳昱輝碰面後,先是去看房子,商量着如果結婚之後住在哪裡、找一些兩個臥室離得比較遠的戶型、以及討論婚後怎麼做到最大程度的不干擾到對方。這一路上,我能看出來,周瀅還是有些不自在,便握緊了她的手。我想,這個時候我應該給她更多的安全感。這就是女人和女人在一起的好處,兩個人總能在大多數時候都清楚地知道對方想要什麼、需要什麼,默契達到了一定程度,即使不言語,都會明白自己該爲對方做什麼、能爲對方做什麼。即使是握緊手這樣看似簡單的小細節,也能讓她感受到我對她有多珍惜。

“我覺得那會兒那個133平的房子剛剛好,年底就能交房,戶型也不錯,離以後的5號線地鐵站也近......”我努力地找話題避免他們兩個之間的尷尬。

“可是那個小衛生間太小了啊,而且衛生間只能通過客廳採光,那樣久了不好的......你們肯定還是會常常用主臥裡的那個衛生間。”周瀅總能想到這些細節。比如說,去年冬天的時候,我爸媽突然要來我們的出租屋看望我,我第一反應是藏好菸灰缸和煙,而她卻急匆匆地把我們共用的化妝品和護膚品分開放在兩個桌子上,以及我們的情侶牙杯和毛巾也分開放,還有掛在陽臺上一些比較暴露的蕾絲吊帶睡裙統統都收起來......“這樣他們就發現不了一點蛛絲馬跡的!”她整理完一切我沒想到過的細節後,得意洋洋地對我說着,像立了什麼功似的。那時我對她的細心程度簡直是佩服地五體投地了。“我都沒想到這些,他們應該也不會想到吧?”我一把摟住她的肩膀,“還是小心爲甚啊!”她用着長輩一樣的口氣卻配合着一副小機靈鬼的表情,成功地把我逗笑了。

我想,可能是之前有一次,我的父母來看望我時,周瀅不在,我處理“贓物”沒她那麼細心,才被發現了些什麼吧。這又一次證明了,我沒她不行。

逛了幾個小時,我們一致看上了一套離市中心不遠,戶型也符合我們想要的,和售樓部留了聯繫方式,也算完成了今天的50%的任務,接下來50%的任務就是讓周瀅更自在一些,和靳昱輝能多一些溝通。靳昱輝的態度還算不錯,對我和周瀅都很紳士,我們一起去吃了頓飯,吃飯時三個人的氣氛也越來越輕鬆了。我和周瀅講了許多我們高中時的趣事,也和靳昱輝講了我和周瀅的一些故事。只是靳昱輝似乎總是避開關於他感情的敏感話題,當然,我和周瀅也不可能那麼八卦。

回家的路上,周瀅看似心情很好的樣子。“我跟你說了吧,他人還不錯。”我主動提起了靳昱輝。“是啊,我覺得他給人感覺很紳士,也不幼稚。挺好的。”她說。

“不過你跟你爸媽說了嗎,準備什麼時候見雙方父母呢?”終於,她還是問起了我擔心的問題。

“我和我爸媽說和一個高中同學在一起了,他們沒表態,就說讓我和人家好好相處。我覺得見父母還有點早吧?如果這麼快的在一起又見父母又買房結婚,怎麼可能不被懷疑?”我認真地對她說。

“對哦,那就再過幾個月再討論見父母的事,回去和他也商量一下。”

“好。”我挽着她的胳膊,帶她去吃了她最愛吃的路邊燒烤。

回到家後,我又一次假裝輕鬆地告訴她我很累了想洗澡睡覺,然後快速進了洗手間,像是進了什麼避難所,也不是想逃避什麼,只是想有一個自己獨處的空間,可以像往常一樣思考事情。我還是有很多顧慮,我不知道怎麼解決掉這像是滲進骨髓裡的焦躁感,就像是第一次一個人來到西安的封閉式學校進行培訓的感覺一樣。我感到那深邃的、黑暗的、令人窒息的無助感,我覺得我必須改變現狀,我不能讓自己墮落下去,但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道理我都懂,瞎操心一點用都沒有,可我卻不知道該做什麼,這種無助感真的是讓我焦躁極。我用力地拿浴花擦着我身上的每一寸皮膚,像是要蹭掉自己的皮才能讓這焦躁感停下來一樣。

我不知道這個澡我洗了多久,走出衛生間,發現周瀅已經躺在牀上了,不知道她睡着了沒有,我小聲地叫她:“瀅,你可以去洗了。”但她沒有出聲,我走到牀邊,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膀上,她卻突然像觸電了一般顫抖了一下,我察覺到她剛纔在我洗澡的時候應該大哭過一場了,眼眶紅的像沒刷勻的腮紅膏。

“瀅?”我小心翼翼地叫她。

“你說,我們會不會分開?”她把頭轉向我這邊,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讓我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吵架時她那委屈的臉。

“傻瓜。”我緊緊地抱住她,即使我知道我的頭髮還是溼的。我們就這樣靜靜地抱在一起,大概三四分鐘後,她開了口:“我擔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打斷她,“不論以後我們的生活變成什麼樣,我還是會一如既往地愛你,就像你說的,就算我父母發現了,大不了我們就私奔。”雖然這很不現實,但此時此刻,我要做的就是緊緊地抱住她,把她的臉貼近我的胸口。她沒有再說話,但我知道她委屈的心情還在持續着。

過了很久,她小聲說:“你說,如果真的到了最壞的時候,我們也能堅定地在一起嗎?”

“能。”我只能說這個答案,我心裡也只有這一個答案,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證明,因爲還未會不會發生的事情,就急着想解決辦法和證明方式,是件愚蠢的事。但她想要的不只是我的一句承諾,而是我堅定地態度。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十幾分鍾後,她似乎睡着了,我輕輕地抽開胳膊,爲她蓋上被子。走向陽臺,點起一支菸。把手機調成靜音,給單靜兒發了條微信:“你說,如果沒有周瀅,我現在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

不出意外的,她秒回了我:“你啊,如果沒有她,當然是回到咸陽那小地方天天頹廢着,又不積極工作,也不出去社交,動不動就消極地不得了,肯定是沒救了。更慘一點的,假設你交了個像你初戀那樣的公主病女朋友,那不得天天被氣個半死?能遇到周瀅,是你的福氣。”

是啊,能遇到周瀅確實是我的福氣,可這福氣,我真的能抓住一輩子嗎?

“我也覺得。你和那個新來的怎麼樣了?”我轉移了話題。

“不怎麼樣,直男癌一個,剛開始覺得他人長的帥,又很紳士,相處久了發現簡直是直男癌晚期,無可救藥了簡直是——”她配了幾個“嘔吐”的表情包。

“那就再等等吧,說不定你的意中人迷路了呢。”我安慰她。

“話說回來,你們今天進展怎麼樣啊?打算什麼時候帶輝哥見你父母啊?”我就知道她會問這個問題。

“進展還不錯,周瀅和靳昱輝相處得還算融洽,打算過一陣子去見雙方父母,不然太早了容易被我爸媽懷疑。”

“那你倆還要回一趟咸陽啊?”

“不用。他們全家‘移民’到西安了,我去見他爸媽很方便。不過到時候帶他見我爸媽得回一趟咸陽,還得找個我爸媽都在咸陽的時機,真難。”這問題我想到就頭疼,因爲我媽一個月纔回一次家,每次也就待兩三天,想帶靳昱輝見父母,得提前一個月和我媽商量。

“哦對,他現在住在西安,他跟我說過的,但我總忘。總之,那祝你順利。”她發給我了幾個鼓勵的表情包。

既然我已經決定要和靳昱輝結婚了,那就得演一場大戲,得想盡辦法瞞過我爸媽,而且是瞞一輩子。

在和我爸相處的這二十來年裡,我總是扮演着“小偷”一樣的角色,而他對於我來說是這世界上最厲害的偵探。說來好笑,小時候想買卡通卡貼,我得偷偷地;青春期想穿成熟的衣服,我得偷偷地;上高中時交了女朋友,我還是偷偷地,甚至連買一支自動筆、週末出去和同學吃個火鍋,成年時爲自己買一雙高跟鞋......都要偷偷地。我總是要偷偷地做這些其實並不傷天害理也不毀滅人生的日常小事,然後在他面前扮演一個他想要的“懂事、聽話、孝順”的“孩子”,不對,我應該直白點:他想要的只不過是一個永遠都畏懼他,無法反抗他的“孩子”。沒錯,在他眼裡,我永遠都是孩子,是永遠都不能反抗他聖旨的孩子。我想,可能等到我50歲時,他還會是這樣一成不變的吧。每次想到這點,我就覺得恐怖。

所以很多時候我都很羨慕身邊的人和父母家人的相處模式,同時也一直很牴觸“組建家庭”。家庭,這個詞對於我來說,只是負擔和捆綁我的監獄。

轉眼,秋天到了,西安這個城市近年來很少有秋天的,大多數時候都是從夏天直接跳到冬天。

國慶節期間,我去見了靳昱輝的父母,他們一家人很熱情。尤其是他妹妹,對我叫着一口一個“嫂子”。

“靳夢寐!”靳昱輝嚴肅地對着他妹妹,並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叫姐姐,別沒禮貌!”她妹妹噘着嘴:“反正你倆馬上就要結婚了不是嘛,那不就是我嫂子了嗎?”

“好了好了別爭了,快吃飯啦,昱輝,你個臭小子,別對妹妹太兇!”他媽媽夾了一大片肉放進他妹妹的碗裡:“以後奕之姐姐和咱們成爲一家人了,她既是你的嫂子,也是你的姐姐,會像你哥哥一樣對你好的,知道嗎?”緊接着他爸爸又說:“是呀,閨女,等你嫁給昱輝,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和你阿姨都會像對親生女兒一樣對你,再說,夢寐也一直都想要個姐姐,你這麼好的女孩子,以後一定會是夢寐的好姐姐的。”

我最不擅長應付這種局勢了,只能努力的對每一個人微笑着,用筷子在自己的飯碗裡翻來翻去來緩解尷尬。或許是因爲,在我的童年環境裡,這樣融洽的一家人一起吃飯的場景,真的很少。我腦海裡有的,只是被奶奶催着吃飯和給爸媽從夜市買飯捎回家再去做作業的場景。面對這樣溫馨的一家人,我還真是不太適應。心中的感覺像是一萬條小蛇在我的胸腔遊動,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情緒,嫉妒?心酸?我腦海中的詞彙量太少了,實在形容不出來。但總的來說,我很羨慕這樣的家庭,也很羨慕他的妹妹。

晚飯後昱輝送我下樓。“沒事,你回去吧——我知道路,我等會兒坐公交就回去了。”走到小區門口,我停下來對他說。

“沒事,再送你一段路,你今天給我爸媽還有我妹的印象都很好,他們都很喜歡你,能這麼順利,我還真得謝謝你。”

“我也並不是在刻意表現,是你們一家人真的都很好,我也發自內心的喜歡他們,放心吧,以後也不會刻意的去演戲,會真誠地對待他們的,畢竟夢寐那麼可愛。”

“是啊——她可是我們家的寶貝。”

西安的十月陰晴不定,在還沒走到公交站的時候,突然下起了雨。於是我們成功地被困在一家便利店門口。他買了兩杯奶茶在便利店裡衝好端了出來:“小心點喝,可能有些燙。”“謝謝。”我接過奶茶,和他在便利店的屋檐下靜靜地等雨變小。“到時候房子裝修好了,你住主臥,我住次臥,反正我也就一個人,你可以經常帶周瀅回家住,沒什麼的。”他打破了僵局。

“爲我們考慮這麼周全,還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我微笑着對他說。

“你幫了我,我要謝你纔是。”

“你也同時幫了我,不是嗎?”

“哥們兒這麼見外幹嘛?我還挺不適應的。”他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我,我們面面相覷,一起笑了,是那種發自內心的,鬆了一口氣似的笑了。

雨變小了,可是已經沒有公交車了,於是我只能打車回家。他叮囑我到家要發消息給他,我點點頭,上了車。

回到家後,發現周瀅已經睡了。我躡手躡腳地卸妝、洗漱、換睡衣,生怕不小心發出什麼大的聲音而吵到她。靳昱輝發來消息:“到家了嗎?”該死的,我一看錶,都凌晨0:25了,已經到家一個多小時了卻把給他發消息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到了,那會兒在洗漱,忘記告訴你了。”“到家了就好。”他回覆得很快。

我剛放下手機,接着又收到了他的消息:“我回去後和我爸媽商量了房子的事,改天抽時間,我們一起去把首付付了,確定就那套嗎?”我有點不知所措,感覺好不容易安心一點,又來了個任務,雖然是在我意料之內的任務。於是我簡單的回覆了他:“好。”

第二天我就打電話給我媽,跟她講了我和我“男朋友”的進展。她好像心情還不錯,問我道:“打算什麼時候帶回來讓我和你爸見見呀?”“過陣子吧。”

我爸搶過電話:“那你......等人家把房子買了,多久之後可以交房,然後開始裝修呢?”我知道他是想讓我趕緊和周瀅分開住。“明年年初就交房,等到春天再裝修吧。”

“嗯,那......那個女生呢?小瀅?她還不回老家嗎?”我就知道我爸會提起這個敏感話題,同時我隱約聽到我媽在旁邊小聲地對我爸說:“行了啊,讓我說一會兒。”看來我媽是不想讓我爸把我推到我們話題的風口浪尖上。

“行了啊,之之,那就這樣吧,你改天帶昱輝到咱們家來,記得提前給我說啊,我做點好菜。你早點休息吧。”我知道她根本不會做什麼好菜,到時候也只是從外面飯店買幾份菜回家擺在盤子裡,然後裝模作樣的繫上圍裙,招呼客人。演戲這方面,我媽纔是天賦異稟。

這讓我想起我上初中時,想要買條裙子,在我的軟磨硬泡下,我媽最終買給了我,還主動叮囑我了很多遍,叫我不要告訴我爸,不要在我爸面前穿,不要被他發現,免得他又教訓我。我小心翼翼地保護好那條裙子,但最終還是被發現了。於是在我爸即將爆發之際,我媽沒有實話實說,而是跟我爸說:“之之問我要了些錢,我也不知道她是要買裙子,女孩子青春期愛美是正常的事,她也不是故意瞞着你的,你別生氣啊。”我只能站在那裡,啞口無言。最後我爸並沒有爆發,只是嚴肅的對我說:“以後你要的每一筆錢用來作什麼都要給我彙報,明白了嗎?一個月最多買一件衣服,聽到了沒有?再敢自己偷偷買衣服你試試,我不打死你還怪了。”那時候我恨透了,不是恨我媽,也不是恨我爸,我恨我爲什麼一點辦法都沒有,就像電影《Léon》裡Mathilda的臺詞:“人生總是會這麼痛苦嗎?還是隻有小時候是這樣?”那時候,我沒有任何辦法,我腦海中最堅定的想法就是早點脫離這個家。

但我總不能總沉浸在過去的痛苦中,還是要向前看,向前走的。很快,我就要和我不愛的人結婚,和我愛的人像偷情一樣維持關係,和我的老公卻是朋友。這是什麼他媽的向前走?這分明就是逼我從一個地獄跳向另一個地獄。我不知道我的人生爲什麼會是這樣,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經歷過類似的難關,我不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麼在等着我。

我把單靜兒約出來,到我們大學時常去的那家咖啡廳。

“你當年一直說的就是這家啊?每次都說帶我來,每次都陰錯陽差的錯過了機會,今天終於來了。”她一邊找位置坐下,一邊期待地對我說着。

“誰讓你們學校離我們學校這麼遠呢?那時候地鐵又沒通到那兒,沒辦法嘛。”

“話說你們的婚事進行到哪一步了?輝哥他家裡人對你怎麼樣?你表現得沒什麼破綻吧?”我就知道她要一口氣問我這麼多問題。

“過幾天去和他爸媽一起去付房子的首付,之後帶他見我的家裡人,這兩件事如果順利,那後面應該就沒什麼麻煩的了。”我點了兩杯拿鐵,端到她面前。

“那周瀅呢?她對這事兒怎麼想?”她問起了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問題。

“瀅那邊沒什麼,她很理解我的。”是吧,瀅?

“那你們結婚以後呢?你會不會把周瀅接到你和輝哥家裡去住啊?”她像是很期待這些事一樣。

“到時候再說吧,走一步看一步,我最近接的單子很多,忙的要死,還要擔心房子的事,我爸媽那邊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根本顧不上這些。”

“真掃興!”她瞥了我一眼,然後把注意力轉移到咖啡上。

我用勺子一圈又一圈地攪拌着眼前這杯咖啡,即使攪散了浮在上面的圖案也不停手,彷彿想要從這杯無辜的咖啡中找答案一樣。想起當年,我和周瀅也是坐在這間咖啡廳,說盡了甜言蜜語,不顧其他所有人的眼光,我們的眼中,只有彼此。我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拋開眼前的煩惱,一心只想和周瀅能像上大學時那樣無憂無慮的待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逛街,光明正大的牽手、擁抱、接吻。

“喂!”單靜兒總是在我給自己的腦子放假時打斷我。“那你們到底什麼時候結婚呢?你和輝哥。”

我怔了幾秒鐘,回答她:“不知道,應該很快吧。”

又是“結婚”這個詞。最近我聽過最多的詞,大概就是這個詞了,按理說,人在聽多了某個詞後會慢慢地變得習慣或免疫,但每當我聽到“結婚”這個詞時,都像是天上的一道雷劈向我的腦袋,讓我又焦慮又崩潰,那感覺雖然比不上什麼真實的疼痛感,但卻能讓我在內心深處掙扎很久。也不是牴觸,只是,只是,我覺得這一切都來得太快了,我根本就什麼都沒準備好。

我不是從來沒有想過結婚,小的時候,可能是因爲我爸爸的原因吧,我想要一個能給我避風港和保護傘的男人。長大後,當我愛上第一個女生時,我下定決心要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學,並且計劃在畢業後和她私奔去國外領證,後來我們分手了,初戀的下場都不會很好的,然後再去遇到下一個,再分手。就這樣,我的小世界總是被別人一邊打亂,一邊自己收拾殘局。我活該,誰叫我允許她們走進來的呢?青春期時的我,是一個義無反顧爲愛盲目放棄一切的人。單靜兒曾經就和我說過:“你這一輩子,總要爲愛錯過很多事,犯下很多錯的,因爲像你這樣愛得很用力的女生,往往都是要吃虧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不願意分一點感情給別人的女生,纔是最後的贏家。她們會把自己保護的很好,所以纔不會受到一點傷害。但也不是完全的贏家,你懂我的意思嗎?因爲人一輩子總要掏心掏肺地愛一個人的,但是這種經歷,一兩次就夠了,不能太多,不然你會被自己搞垮的。”我並不明白她的意思:“那你呢?你不也是換了一個又一個,每一次都叫囂着說這一次一定是真愛,後來還不是都分了?”“我不一樣。”她搖搖頭,“我每一次確實都是在認真地對待,但這並不代表我拿出了我百分之百的愛,這就是我和你的差距,我從來不會像你一樣,愛每一個人都那麼用力,最後硬是撐到極端再讓自己散架。及時止損,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那時候我根本沒理會過她的話,我想,我只要足夠愛一個人,併爲她去努力,她就一定會被感動的。後來事實證明了,感動,不是愛。這兩個詞根本不能劃等號,人生的前兩段感情帶給我的,只有傷痕累累,讓我變成一隻刺蝟,怨天怨地,不願意再敞開心扉面對任何人。當然,這都是在遇到周瀅之前的事了。

過了許久,我才意識到,天已經黑了。“我去結賬。”我沒有看單靜兒,自顧自地走向前臺,拿出了手機,卻發現怎麼掃碼也支付不了。

“女士,我們這裡只支持微信收款。”前臺的服務生尷尬地對我說着。我低頭,看到手機上支付寶的掃一掃頁面,尷尬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最近是怎麼了,總是思想拋錨,像是每天都在夢遊一樣。

走出咖啡廳,我和單靜兒沿着嘈雜的街邊一前一後的走着。“你怎麼走的那麼慢啊,老奶奶嗎?”她在前面停下了腳步。

“是你走得快,不是我走得慢。”我有氣無力地狡辯着。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她的眼神亮了起來,“你說,咱倆當初怎麼沒走到一起呢?我還沒跟女生談過戀愛呢!”

“滾。”我沒那個心情和她開玩笑。

“不過那時候啊,我覺得追你的男生也蠻多的,可惜你有女朋友了。”她一邊興致勃勃地回憶着,一邊拉着我的袖口,“那些男生都羨慕死輝哥了,羨慕他能和你做同桌。”

“哪像你啊,一會兒和班裡的男生傳情書,一會兒又約高年級的學長週末去公園,談戀愛就從來沒有超過三個月。唯一一個談了將近三個月的那個學長,還是被你給‘綠’了。”我半開玩笑地嘲諷她。

“不多去試試,怎麼知道誰纔是你最終的靈魂伴侶?”

“你那叫綠茶婊加中央空調。”我吐槽道。

“唉,你說這世界上的事啊,還真是世事難料,誰知道你最後會跟輝哥結婚?哦不,形婚。誰知道我試了那麼多,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

“別再提結婚這個詞了,我聽到就煩。”我認真起來。

“好了好了不提了。”她一副被掃興了的樣子。

我們就這樣走了很久,然後各回各家。

這段時間,我總是不喜歡在外面待太久,因爲我想有更多的時間待在家裡,和周瀅一起。即使她說過就算我結婚了我還是能隨時回到我們的出租屋,她不會退租的,就算退租,也是再租一間離我更近的房子。但我依舊有種即將要和她“分別”,並失去這個二人小家庭的感覺。說實話,我怕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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