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他們的秘密

七月曾是我之前每年最討厭的一個月,但今年不一樣,因爲今年的七月沒有以往那麼熱。我還是會每天把空調開到16度,但我不會開一整天了,因爲周瀅總說,那樣會感冒。

“姐姐,我回家後,你要常來看我,好嗎?”靳夢寐小聲地跟我說着。

“好,當然可以,你有什麼都可以跟我講,給,這是我的微信號,還有我的手機號,你都存好,你不想告訴他們的,你都可以告訴我。”我親暱的摸了摸她的頭,“手腕還疼嗎?”

“已經不疼了。”她用手機笨拙地存儲着我的手機號碼,然後背上她那大大的沉甸甸的書包,“姐姐,哥哥也不會告訴爸爸媽媽的,對吧?”

“當然不會了,你要乖,別再做傻事。”我停頓了一下,更小聲地在她耳邊說:“週末的時候我會去接你,然後陪你把那個孩子做掉,你這幾天在家要注意身體。”

“那哥哥那邊怎麼辦?我根本沒辦法面對他。我不想讓他回家陪我,我害怕——”她攥緊了小拳頭,急切地說:“我都不敢再面對他了。”

“夢寐,走了——”靳昱輝爸媽的聲音從病房外傳了進來。

“好,我這就去——”她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小聲地跟我說:“姐姐,謝謝你,姐姐,你一定要來看我啊——”

“好,你放心。”我對她微笑着。

隨後我送靳昱輝一家人到醫院的停車場,靳昱輝在副駕駛位上緩緩地把車窗搖下來:“你這兩天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你照顧好夢寐,我過幾天去看她。”我邊說着,邊看向後座上的靳夢寐,小姑娘,你將會度過一個非常艱難的時間段,但你一定會挺過去的,你該被救的,你值得被救。你和我一樣,我爲此戰鬥過,我贏過,你也會的。

和周瀅這次徹底分手之後,我很有覺悟地、又一次的進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搬家。靳昱輝這幾天要回家陪他妹妹,於是這個房子暫時的成爲了我的私有物。我可以隨意的把衣服堆在沙發上、把梳妝檯上的化妝品和護膚品堆成山、隨意的躺倒在我的牀上、他的牀上、還有我們的沙發上,也可以霸佔衛生間兩個多小時來洗澡,還可以把靳昱輝在冰箱裡私藏的那些好酒統統拿出來喝光。我開着我的小音箱,大聲的單曲循環播放着這個夏天我最喜歡的歌——《Doin' Time》,然後我開始在客廳裡跳舞——其實我根本不會跳舞,但我一直都想嘗試,管他的,反正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只有我自己,不會有人看到我這瘋狂又傻逼的行爲的,所以,我要放縱一點,再放縱一點——我要儘量讓自己自由起來,快樂起來,以此來告訴自己:我昨天晚上沒有哭,真的沒有哭。

“天啊——你把這裡變成了垃圾場嗎?”在我給單靜兒開門的一瞬間,她瞪大了眼睛。

“我會收拾的,用不着你操心。”我歡快地關掉小音箱,拉開了窗簾,讓正午的陽光毫不留情地曬到整個客廳。

“我看你是瘋了,輝哥說得沒錯,我早該來看看你了。”她一邊換着拖鞋,一邊把我擺在玄關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高跟鞋擺整齊。

“我沒瘋,我現在很好。”

“我可沒看出來。”她很自覺地坐在了沙發上。

“今天要聊些什麼呢?小公主?你的大款老公有沒有送一輛瑪莎拉蒂給你?”我像個兔子一樣跳到沙發上。

“你可別打趣我了——”她皺了一下眉頭:“你身上的酒味兒可真重。”

“沒有,今天只喝了幾杯而已,我跟你講,那個野格難喝的要死,就像是過期了的急支糖漿一樣,還是傑克丹尼配可樂最好喝。靳昱輝這小子冰箱裡藏着的可都是真酒,和咱們平時在KTV裡喝的假洋酒天差地別,你要想喝就自己去冰箱裡拿,冰塊在最下層,不過可樂可能沒有了,你可以用冰紅茶兌着喝,那味道也不錯。”我從堆滿雜誌的茶几上摸出了一盒煙,熟練地抽出一支叼進嘴裡。

“少抽點!”她拍了一下我的脊背,“你能不能正常點啊——”

“你好無聊。”我迫不及待地點燃了那隻煙。

“那我跟你講點有趣的,然後我們一起把這個屋子收拾好,你說行嗎?”

“那首先你得講得有趣點兒,如果沒趣兒,那我就不收拾了。”我從沙發上站起來,大步跨到側邊的小沙發上,然後安靜的坐下來,猛地吸了一大口煙,朝她吐了過去:“講吧,讓我聽聽你有什麼有趣的事。”

“我和輝哥的事。”她使勁兒的用手扇着我吐過去的那團煙,像打雞蛋一樣地打散了它們,然後鄭重其事地說,“我倆之間,有很多事,你不知道。”

我“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害得菸蒂撒地到處都是,然後我笑嘻嘻的問她:“怎麼了?你倆睡過?”

“你他媽能不能正常點——”她大喊着,朝我扔了個抱枕。

“好好好——我正常了,你說吧。”

“其實,剛上高一的時候,我和輝哥就在一個班。”

“說點我不知道的吧!”我笑着打斷了她。

“哎呀,你能不能聽人把話說完——我是說,那時候,高一的時候,我喜歡過他,但就喜歡了一陣子,因爲他和別的男生不一樣,每天除了打遊戲、就是打籃球,也不和女生多說話,我就覺得,這男生一定沒有女朋友,說不定連戀愛都沒談過,還是個‘母胎單身’呢。”這開場白真俗,但我沒說出來,因爲我覺得後面肯定會有有意思的事情。

“他雖然長得不算帥,但看起來很精神,很陽光,就很有青春期活力大男孩兒的感覺你知道麼?不像是那些成天戴個墨鏡來學校,裝得很成熟的小混混們。也不像那些每天只會學習的戴眼鏡的書呆子,雖然我還不是很瞭解他,但我就覺得他很特別,所以我就在一次體育課上,給他送了水,然後,很果斷的向他表白了。當然,他也很果斷的拒絕了我。”她自覺地邊說邊給自己倒了杯水。

“後來,我就想着,當不了情侶,當個朋友總算可以吧?他也不是那種扭扭捏捏的男生,於是我們很快就成了好朋友。高二分班了以後,我才認識你,咱倆也是那時候關係突然好起來的,對吧?”

我笑了笑,說:“因爲當時班裡那些人都無聊極了,只有你,成天咋咋呼呼的,總能成爲大家的快樂源泉。所以我就覺得,你這個女生,看起來落落大方的,一點也不像那些愛裝逼的,拿不上臺面的小氣勁兒的女生,所以我才和你玩兒。”

“但是你和輝哥剛成爲同桌的時候,真的是,看得我急死了,你倆誰也不和誰說話,我知道他向來不愛和女生多說話的,我也知道你對男生沒什麼興趣。但是後來,過了一陣子,我發現你倆開始聊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那是我認識輝哥以來,他頭一次跟一個女生講話那麼頻繁。我有預感,他可能會喜歡上你。”

“打住!”我把她剛剛丟過來的抱枕重新丟回去給她,“你是在編故事吧?編點有趣的行嗎?”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能聽我講完嗎——”她把抱枕塞在自己腰後,舒了口氣,繼續說到:“直到有一天,就那天,你被那個小**氣哭的那天,我都要氣死了,我當時就想着要去找那個小**算賬,但幸好輝哥把我攔住了。你記不記得那天?”

“我當然記得。”

“很好。”她像是在表揚我答對了什麼題一樣,“那你猜猜,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我還沒來得及說“我怎麼知道”,她就自己講了起來:“那天晚上,他給我發短信,問我了一個問題。”“他問我,閆奕之是不是隻喜歡女生,從來不喜歡男生?”“我跟他說我和閆奕之也是高二才認識的,要問就得問認識她久一點的人。”“他好像很失望的樣子,又問我,‘你覺得閆奕之可能會喜歡上某個男生嗎?’”“我當時就明白了,這貨喜歡你,絕對的。”

“哈?”我用嘲笑的語氣說着:“你可以編得再假一點嗎?”雖然我有點信了,但是,我還是很驚訝。

“愛信不信!如果這不是真的,那他爲什麼在你去西安之後急匆匆的打電話給我,讓我給他你的微信號?”

“原來我的微信號是你泄露給他的?”我恍然大悟。

“不然你以爲呢?那天,就是你走的第二天,應該也是你到西安的第一天,那是個週末,我還睡着懶覺的時候,就被他的電話吵醒了,他上來就問我你的微信號是多少,他說他沒有通過你的手機號查到你的微信號。”

“因爲我那時候綁定的是QQ郵箱。”我笑了起來,發自內心的。

“你呀——”她對着我翻了個白眼,“你去西安了之後,他經常問我,你在那邊過得怎麼樣,我說你親自去問之之啊,反正你也有她的微信了。後來我不是去西安找你了兩三次嗎,每一次我回到咸陽後,他都會問我,你在西安過得怎麼樣,我那一陣子簡直要被他煩死了你知道麼,這簡直就是騷擾啊!有好幾次我都忍不住想告訴你了,但是每次他都特別誠懇的求我,求我不要告訴你。我問他爲什麼,他說,他覺得如果你知道了以後,你們就連朋友都沒法當了。他說他知道你接受不了男生,他只能一輩子做你的朋友。”

“可是我在西安那段時間有跟他常聊天啊,大概一兩週一次吧,不過都是閒聊,也沒看出來他有多關心我。哪有你講的這麼誇張。”我努力地回憶着在西安培訓的那幾個月的時光,其實沒有人知道,當然,除了我自己。那段時光非常的艱難,我唯一能夠訴說的人,就是靳昱輝。所以每隔一兩週,我都會像倒垃圾一樣的向他傾訴我在西安遇到的所有事。如果我不講出來,那我一定會憋炸的。

“後來得知你要回來了,他興沖沖地問我你具體哪一天回來,我問他是要去接你嗎,他說不是,他只是想知道,你回到咸陽了就好。天哪——我從來沒見過這麼膽小的男生,他連去見你都不敢。”

單靜兒不知道,其實我從西安回到咸陽後,我和靳昱輝見面了。我回到咸陽已經兩三天了,有天在家裡忙着準備新年的事,靳昱輝突然打電話給我:“你家是在十一公司加油站旁邊的這個巷子裡嗎?”我驚訝地說:“你怎麼知道?”他說:“那都不重要,你現在有時間嗎?我就在巷子口這個坡下面,你能下來一下嗎?”然後我跟我爸請了個“假”,穿着棉睡衣就跑出去了。接着我在那個巷子口,看到了他的身影,他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踱步,我加快腳步走向他,還在想着用什麼樣的話當做開場白時,他擡起頭看到了我,眼中有一種稱得上是閃爍着的光芒一樣的東西。“不好意思......我,我剛好路過這邊,我記得你家好像在這邊,所以就打給你,沒別的事,不好意思,這麼晚了把你叫出來,不好意思......”那時候明明才晚上八點半。“去我家坐會兒吧?”我問他。“不......不了,我就是聽說你回來了,來看看你。”他緊張得轉過身準備走,又想想起了什麼事一樣突然轉過身:“那個......這個給你。”那是一串很漂亮的碧璽手鍊,即使是在昏暗的燈光下,我也依舊看得清那串五顏六色的手鍊,散發着一種清幽的光。我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是的,我至今還戴在手上。

“後來上了大學以後,他就像定期尋訪一樣,每隔三五天就問我,問我有沒有去你的學校找你,問我有沒有見到你,問我你最近過得怎麼樣。直到後來,他交了個女朋友,也就慢慢問得少了。但還是會問,大概一個月一次吧,後來變成兩個月一次,再後來,搞得我都習慣了,每隔一段時間就主動跟他講你的事。講你大學交了個新女友,但不到一年就分了,講你認識了個叫周瀅的女生,你們在一起了,很幸福。再到後來,他不再是問我‘她怎麼樣’,而是問我‘她倆怎麼樣了’。我不知道他是期盼着什麼還是怎麼想的,但是慢慢地,在畢業之後,他幾乎就沒問過了。我覺得他應該隨着時間的推移,把對你的喜歡也磨滅了吧,況且他那時候交的那個女朋友,他倆在一起了四年多,畢業後還同居了。我能看得出來,他確實使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放下了你,我也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想走出來,和那個女生好好在一起的。”說着,她嘆了口氣,“誰知道後來那個女生就和她分了。”

“小**,你成功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對後面的事有了些猜測,但我不敢確定,“說吧,他找我形婚,是不是你給他出的鬼主意?”

“什麼呀——”她尖叫着,那聲音足以刺穿普通人的耳膜,但我已經習慣了,“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和那個女生分手的,總之就是去年春天,那時候他大概已經有三四個月沒向我打聽過你的消息了吧,然後有一天,我回咸陽的時候,在車站碰到了他,他說他們一家都要搬去西安,然後他問了我你的情況,我就如實告訴他了。我就告訴他,你和周瀅的事在你爸媽面前暴露了,你可能會需要找個假男友去應付你爸媽,我那時候就那麼說說,我沒想着給他出主意......”

“那你意思是——靳昱輝自己給自己出的鬼點子?”我大聲地笑了起來。

“不是——是我們碰面之後的那天晚上,他就問我,說如果他去找你主動提當你假男友形婚的事,你會不會拒絕他,我跟他說我也不知道,畢竟你倆上大學之後這些年裡都沒怎麼見也沒怎麼聯繫對吧?所以我就告訴他,如果他心裡還有你,那就去賭一把,如果他不敢,那就算了。”

“然後呢?”

“然後,我跟你說,我這輩子都沒見過他這麼傻——這麼單純的男生,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在聽完我的建議後居然有點不樂意,我問他怎麼了,他說我誤會他了。他說,他不是爲了他自己,他說,他是真心想讓你和周瀅好好走下去的,如果你真的能答應他,和他形婚,他願意你把周瀅接過去和他一起住,這樣他就可以安心地看你幸福了。他說,他唯一的私心就是,如果你能答應他,他就永遠不會和你斷了聯繫,僅此而已。”

你一定是在搞笑,單靜兒。你們倆真他媽的搞笑?現在告訴我這些做什麼?剛好撞上我分手,然後自投羅網進這個陷阱?靳昱輝,我太他媽小看你了,你看起來那麼傻,那個傻傻地在我家巷子口謊稱只是路過,然後送給我碧璽手鍊的你,在我掉眼淚時給我講一大堆人盡皆知的道理的,那個傻傻的你,在我書包裡塞寫着《渭城曲》的小紙條的,那個傻傻的你,那個在學校家屬樓裡救下要自殺的我,讓我好好活下去的你,你在我眼裡就像是一個莽撞的、單純的、永遠也長不大的男孩兒。但你看看你他媽的都幹了些什麼?你是想永遠的綁住我,是吧?看到我和周瀅分手,你幸災樂禍的不得了,對吧?還有你——單靜兒,我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你怎麼能就這樣助紂爲虐?

“你講得這些事,真他媽有意思。”我用嘲諷的語氣對她說,然後費勁兒的伸了個懶腰。

“我說的都是真的,沒一句假話。”她嚴肅地看着我,“還有,你的生日,他一直都知道,我高二那年就告訴過他,他一直都記得。”

“那你現在把這些講給我幹什麼?有什麼意義?我倆已經結婚了,我和周瀅也分手了,這不是他最想要的嗎?都已經這樣了他還不知足嗎?他請你來做說客讓我自投懷抱是不是?你倆才真是他媽的狼狽爲奸。”我大笑着,像是笑給自己聽。

她就在我笑得最猖狂的時候,鎮靜又迅速的往我臉上潑了一杯涼水:“閆奕之,你他媽能不能別把別人想得那麼噁心?”

那我該怎麼想?我該認爲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會帶着光芒然後和我擁抱嗎?我該認爲所有人都會圍繞着這個破碎的、活得一團糟的我嗎?地球不是圍繞着我轉的,我早就知道這回事。但我也沒把別人都想得那麼壞,我只是,我只是很害怕,我怕我每一次修整好自己之後又一次被什麼人撞得支離破碎。就像王家衛曾說過的,哦不對,是西毒說過的:“如果你不想被人拒絕,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拒絕別人。”單靜兒,你不明白,靳昱輝也不明白,你們都不明白。

我鎮靜地走到冰箱旁,從裡面取出來了那瓶我喝了一半的傑克丹尼,然後費力地在冷藏室裡尋找着我印象裡藏在最底層的冰紅茶。“你倒是一杯水澆滅了我的興致,我得喝點兒。”感謝老天爺,我終於找到了那僅剩下一瓶的冰紅茶,它孤零零地站在冷藏室的最底層的角落裡,在我發現它時,我看得出它有多膽怯。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輝哥這些年對你怎麼樣?他什麼時候對你有過非分之想?他和你結婚了都沒碰過你吧?在周瀅和你鬧分手的這兩次,他還跟我說他盼着你倆早點和好,他說,因爲你倆和好了,他就能再次看到那個開心的你了。你知道嗎,這些話連我都感動到了,你的心是什麼做的?石頭嗎?鋼筋嗎?”

“夠了!”我把那瓶可憐的冰紅茶使勁兒的“墩”在桌子上,“是他叫你來勸說我的,是吧?就算我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又能怎樣?對你有什麼好處啊?小公主。”

“你他媽的纔是夠了!”她踢了一腳地上的那些空可樂瓶子,“我他媽好心跟你講了這麼多,你呢?你別把別人都想得那麼齷齪行不行?我這些年什麼時候不是爲你着想?什麼時候沒有站在你這邊!你他媽回回被騙,哭天喊地的時候,我他媽哪次沒有安慰你,讓你不要再看走眼。你還不是次次狗改不了吃屎?你他媽的活該!你他媽活該一次又一次的被甩!你活該被周瀅劈腿!”

她氣沖沖地換了自己的鞋,重重地摔上了門。我他媽的謝謝你,反正這門不是我買的。

慢慢的,天色暗了下來,這讓房間裡的一切都看起來那麼的孤獨。

周瀅的電話就在我準備下樓買菸時打了過來,“喂,你現在在他家,對吧?”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你能來,你能來找我嗎?不是那個意思,別誤會,我是說,你的東西,還留在這裡,我幫你收拾了一下。”

當我走到樓下,才發現,已經是傍晚了。但我感覺單靜兒重重的摔門走掉,彷彿還是幾分鐘前的事。

“我的東西在哪?”到家後,呸——到我和周瀅曾經租的房子之後,我連鞋也不換的直衝進臥室了。周瀅靜靜地坐在牀邊:“來了?”

“少廢話,我的東西呢?”我顧不上看她,就開始翻箱倒櫃的找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在一個小行李箱裡了,上次你從咸陽帶來的那個,我放在客廳的角落了。”她的聲音還是像以前一樣柔柔的,這讓我不得不感到抓狂。

“哦,我拿了就走。”我轉身走去客廳,但被她衝上來抓住了手腕。

“你想幹什麼?”我沒有看她。

“你能不能,留下來,我不是說留下來,我是說,你能留下來,陪我說會兒話,再走,可以嗎?”她語無倫次的說着。

“五分鐘。”我簡短的回答她。

“好。”她轉過身,我知道她要抱我,所以我迅速地躲過她,坐到沙發靠近大窗的那邊。

她不知所措的地坐在我側邊,長舒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真的沒想過要和你分開。”

“說點別的吧!”我不耐煩的點起了一支菸。周瀅,別和我打感情牌,你知道我最吃你這一套,對不對?但今天,不可能。這支菸抽完我就會走,我管你說什麼話。

“他確實是去年十一月聯繫了我,但我不是爲了他纔回去南昌,我真的是去想回家和我爸媽住幾天。”

“然後你們睡了?”我冷笑了一聲。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突然急促地說了起來:“我們確實見過一面,但就是見了一面,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就是問我,問我過得好不好,我想都沒想就走了,我們待了都不到三分鐘。”

“然後呢?”

“然後,他在微信上找過我幾次,他一直在跟我道歉,他說他想和我重新來過,他當年和我分手後不久也就和那個女的分開了。他說他這些年都在等我,等我讀完研究生,他說他以爲我就會回南昌,結果我一直留在西安,所以他才一直聯繫我。”

“但你把手機裡的記錄刪的一乾二淨,別誤會,我無意中看到的,我的手機乾乾淨淨,怕是因爲他不只是單方面的聯繫你吧?你怕我看到你對他的態度,對不對?”我使勁的吸了一口煙,然後笑着吐出。

“不是,我那時候真的一直在拒絕他。一直到年初,過年的時候,我回到南昌,大年初三,他又找了我一次。”她說着眼眶就泛起了淚水。這是你慣用的伎倆,是吧?周瀅。“他說他不在乎我和你的關係,只要最終能回到他身邊就好了。”

“然後就把你感動了?你他媽忘了當初他幹過什麼渣事嗎?你可真是個賤骨頭。”

“對,我就是賤骨頭,隨便你怎麼說,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我一直都沒有動搖過,我是真心地想繼續和你走下去,但是前一陣子,我爸媽也開始催婚了,是真的,這件事是真的。於是,於是我就想——”

“於是你就想嫁給他?”我乾淨利落的打斷了她,“然後和他倖幸福福的過上小日子,徹底離開西安這個破地方,徹底離開我這個累贅,是吧?周瀅,你贏了,你贏了,你可以離開這個破地方,離開我了,你可以如願以償了,你還有什麼覺得不夠的嗎?還要在這裡噁心我?”

“我不想嫁給他!”她猛然站起來,眼角的眼淚可以說是涌出來的。“你還不明白嗎?我只是想和他辦個假婚禮,然後再回到西安,這樣,既能讓我爸媽放心,又可以繼續和你生活在一起。你他媽怎麼就是聽不懂呢?”

“夠了!把自己說得那麼清高,你什麼意思?我對不起你唄?是不是!是不是啊周瀅!你他媽是不是還覺得我對不起你啊?”我也站起來向她怒吼着,胸腔裡那團火像是終於被釋放出來了一樣。

“閆奕之,我求求你講點道理吧......我只不過是,想讓你知道,我沒有背叛你而已,即使你還是義無反顧的要離開我,我也想讓你知道,我沒有背叛過你,一刻都沒有過。”

“你讓我噁心。”我隨手把菸頭丟進茶几上的菸灰缸裡,管它滅不滅。

“我只是希望,我們能善終——即使是分開了,我也希望你能記得我,我希望你能一直記得我,記得我曾經愛過你。我這輩子只這樣愛過一個人,你知道嗎?”

“我會記得——我會記得你是個賤骨頭,是個出來賣的女人。”我拉上行李箱,迅速地走到門口。

“閆奕之!我操你媽!你他媽真狠心!你他媽以爲你有多清高嗎?難道你沒和那個人睡過嗎?你倆住過那麼多天!你他媽別裝的自己有多幹淨!你做什麼我都能原諒你!但是你,但是你,你怎麼能那麼狠心!你還是人嗎!你說話啊!”她在我身後奮力地哭喊着,但是,我已經打開了門。我不會回頭的,周瀅,別演了。

“再見。”我冷冷地說完這兩個字後,迅速地邁出了門,在關門的那一刻,我聽到了她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我想回去,我多想回去抱住她,然後和她重歸於好。但是我做不到,這段感情已經徹底被磨滅了,我不能再把那已經燒成灰燼的東西撿起來重塑,我做不到,我根本做不到。就這一次,我想做件理智的事,我想對得起自己一次。

週末,我如約而至那家曾經救過靳夢寐的醫院,我答應過她,陪她做掉那個小傢伙。

“姐姐,我怕疼。”她坐在我身旁,兩隻手緊緊地攥住自己身上那條淺黃色格紋的裙子。

“別怕,等會兒,就打麻醉針的時候會疼一下,之後就不怎麼疼了,很快就過去了。姐姐不能進去,但是姐姐會在門口等你的,好不好?”我摟住了她的肩膀。

“哥哥這幾天,其實——一直都沒和我說話。”她抿了一下嘴,“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氣,可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也不知道怎麼和我爸媽解釋,我就騙他們說是因爲報志願害怕滑檔,壓力大才自殺的,然後我媽媽她,她抱着我哭了好久。他們讓我好好休息休息,說不論我考到哪所學校他們都會爲我驕傲的,還說暑假帶我去旅遊散心。但我感覺更罪惡了,我感覺我對不起我爸媽,也對不起哥哥。”

“你哥哥他是男生,他不理解很正常,你不要自責,這都不是你的錯,知道嗎?你就告訴姐姐,你現在怎麼想那個男生?”

“我決定放棄他了,但是......其實,其實我捨不得他。”她的眼角開始泛起淚花,我意識到自己提起了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

“你聽姐姐說,這一切都會過去的。等你上了大學,不對,等你大學畢業了,你再回過頭來,看這件事,你會發現這沒什麼,這件事反而會讓你變得更堅強,更優秀,你知道嗎?”該死的,我怎麼就突然裝作一副家長的語氣來?我自己最討厭別人這樣跟我說話的,“姐姐的意思是,這種事都只是你人生中渺茫的一顆沙,你明白嗎?你可能不會忘了它,但你以後會越來越堅強,你會努力成爲一個不一樣的自己,你會成爲一個更優秀的女生,知道了嗎?”

“可我很難想象往後沒有他的生活,我感覺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害怕,我覺得我不會再喜歡任何人了,也不會再有任何人喜歡我了......”她小聲地抽泣着,我把雙手伸過她的肩膀,環繞住她瘦小的身軀。我能感覺到,她在顫抖。

“乖——別想這些了,想點別的。既然高考完了,你看你想要什麼禮物,我都買給你。”

“該你進去了,記住,別怕,疼就一瞬間,很快就過去了,真的很快。我就在門口,你等下一出來就能看到我。想哭就哭出來,別憋着。”我鬆開了她,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睛。

“好。”

在靳夢寐進去手術室的五分鐘後,靳昱輝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

“我妹呢?”他大口地喘着氣,“我爸媽說她今天出來是來見你的,她告訴我爸媽你會帶她去逛商場的,實際上是來做那個手術,做掉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電話也不接,她的電話也不接,你倆簡直是想急死我!”

“夢寐她,已經進去了,你別太擔心,她不會有事的。”我擡起頭看着他,輕輕拍了一下靳夢寐剛剛做的那個位置,示意他坐下來。

“我這些天快要氣死了,我想了無數種方法,我想去她的學校裡,錘死那個小子,我恨不得砍死那個小子,大不了我進去蹲幾年,我怎麼能看着自己的妹妹就這樣被一個人渣傷害?”

“好了——”我似乎快要忘記單靜兒前些天告訴我的話了,彷彿我眼前的這個大男孩,還是曾經的那個,我不瞭解的人,“別再這麼莽撞了,大不了,大不了開學後我和你一起去學校,我們教訓教訓那個小子,可以吧?”

“嗯。”他低下頭,我能聽到他在小聲地嘆息。

我再陪你演一演,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是看在靳夢寐的份上,我不拆穿你,靳昱輝。我允許你再演下去,但你不會永遠得逞的,就像你曾對我說過我,讓我對自己好一點,現在是時候了,我得對自己好一點。

【9】他們的秘密【5】渭城曲【4】望眼欲穿的白色【1】她說【7】暗涌【7】暗涌【2】我的內部整修【8】請你救救我【11】我知道你在等我【7】暗涌【2】我的內部整修【9】他們的秘密【7】暗涌【6】另一半【3】勞拉西泮【6】另一半【4】望眼欲穿的白色【2】我的內部整修【10】救贖【6】另一半【11】我知道你在等我【3】勞拉西泮【2】我的內部整修【10】救贖【6】另一半【3】勞拉西泮【10】救贖【11】我知道你在等我【8】請你救救我【2】我的內部整修【8】請你救救我【10】救贖【8】請你救救我【2】我的內部整修【7】暗涌【1】她說【4】望眼欲穿的白色【1】她說【10】救贖【6】另一半【2】我的內部整修【11】我知道你在等我【7】暗涌【11】我知道你在等我【6】另一半【5】渭城曲【10】救贖【2】我的內部整修【9】他們的秘密【2】我的內部整修【4】望眼欲穿的白色【6】另一半【6】另一半【2】我的內部整修【4】望眼欲穿的白色【8】請你救救我【2】我的內部整修【4】望眼欲穿的白色【1】她說【8】請你救救我【11】我知道你在等我【8】請你救救我【7】暗涌【10】救贖【5】渭城曲【3】勞拉西泮【9】他們的秘密【9】他們的秘密【11】我知道你在等我【9】他們的秘密【2】我的內部整修【2】我的內部整修【11】我知道你在等我【8】請你救救我【2】我的內部整修【7】暗涌【11】我知道你在等我【11】我知道你在等我【10】救贖【7】暗涌【11】我知道你在等我【5】渭城曲【10】救贖【6】另一半【1】她說【8】請你救救我【2】我的內部整修【10】救贖【3】勞拉西泮【2】我的內部整修【3】勞拉西泮【7】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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