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談天花色變的年代,有誰能守護那份親情?有誰能施捨那份愛?都在遠觀,都在等待,甚至是嫌棄或者放棄。對於沛旋來說,這無疑是雪上加霜,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命運之神可謂太過殘忍。
周大夫進去匆匆瞟了幾眼,便轉身出來了,他神情嚴肅,皺了皺眉頭,朝管家說道:“張管家,孩子這得的是天花,你也知道這種病傳染性很強,該怎麼辦?你心裡應該清楚,至於孩子的照料問題,要不停的用熱毛巾敷,儘快讓退燒,另外被褥要勤晾曬,碗盞要分開,屋裡院子裡要撒上石灰消消毒,除了照顧她的人之外,其他人最好隔離開,確保不被傳染,我先給開上幾副青熱解讀的藥喝着。”周大夫交代完寫下了一個藥方就匆匆離開了。沛旋緊閉着雙眼,兩個臉蛋紅撲撲的,摸上去滾燙滾燙,嘴脣乾裂,像被烈火炙烤過似的。呼吸並不均勻,反而夾帶着一陣一陣地喘息聲。
張管家抱頭蹲在了地上,他着愁了,這該咋整呢?你說這娃這點命咋就這麼薄呢?他越想越急,越急越上火,不大功夫,嘴上就串起了水泡。二寶正要進屋,被張嫂一把拉了出來,叮囑道:“我說小祖宗,你進去幹嘛,也想被傳染是咋的!這可是要命的病。你哥跑去當兵了,還不知咋樣?你再有個啥?我們咋活呀?”說着轉頭又朝管家安頓一番:“他爹回頭捎個話,讓妞在她外婆家多住上一段時間吧!你看這,這該咋辦?”張嫂拍着大腿唸叨上沒個完。張管家慢慢站了起來,習慣地拍拍衣服,說:“不管咋樣?先去通知玉芬一聲,順便讓她過來,總得有個人照顧吧。”又對二寶說:“二寶,去,把咱們隔壁那間屋子騰出來,讓沛旋暫時住這兒,看情況,要是這娃命大能扛過去這個病,邁過這道坎兒,再回去不遲。”張管家說是這麼說,實際他心裡實在是真沒底兒啊,他只知道可憐這娃,只知道期盼她醒過來,挺過去,多好的一個娃呀!他就這麼心裡默唸着,嘀咕着。
二寶聽爹吩咐完自己卻傻愣愣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好像丟了魂兒似的。忙扯了扯張管家的衣襟:“爹!那裡面全是柴火,從來不住人的,這麼冷怎麼住?”二寶有點疑惑,是自己聽錯了?他不敢相信爹會讓生病的沛旋住在冰冷的柴房,他知道爹一向最心疼沛旋了,可他根本不懂天花是什麼病,有多嚴重。他還在那兒遲疑不決,該不該去收拾柴房。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死腦子?大夫不是說了嗎?讓隔離開,不然咱們都會被傳染的。”張嫂上二寶腦門子上一拍,“愣着幹嘛?還不快去。”
二寶摸摸腦袋,無奈地說了聲:“好吧!”去收拾柴房去了。
玉芬得知消息後,放下手裡的針線,穿上她打滿補丁的棉襖跑了出來,風依然刺骨,天地依然茫茫無際,她心急,深一腳淺一腳地小跑在雪地裡,摔了幾跤?她自己都不知道,爬起來繼續奔走,雪沫粘滿了她的身體,慢慢變成雪水,浸溼她的棉襖,沁入她的身體,她打了個哆嗦,緊了緊棉襖,她顧不了自己了,她想着沛旋,想着這娃到底病得有多嚴重?到底怎麼回事?早晨出門還不是好好的嗎?她氣喘吁吁地一口氣跑進了院子。四下不住地搜尋着,嘴裡不住的叫着:“二叔,沛旋咋了?早上走還好好的,怎麼說病就病?”一邊問着,一邊向屋裡衝去。張嫂一把拉住她:“玉芬那,你別急,先等等,不能進去,一會兒找個口罩,或者用頭巾包住點鼻子,沛旋得的可是天花,不是一般的病,是會傳染人的。” 玉芬一聽,臉色大變:“天花!哎呀!咋會這樣子?這不是要命嗎?沛旋!沛旋!奶孃來看你了,沛旋!沛旋!”她在外面拍着門一聲聲地喊着沛旋的名字,看得出她着急,她想立刻陪在沛旋的身邊照顧她。
個把鐘頭過去了,二寶收拾好了柴房。張嫂進去清掃了清掃,又在竈裡搭了把火。一會兒屋子暖和起來了!玉芬蒙着臉進去,把沛旋用被子裹好,抱在了柴房。她很內疚,也很歉意,她還是如當初見蘭欣那樣唯唯諾諾地看着張管家,幾次的欲言又止,因爲她從內心來說,覺得真的給管家一家找了個**煩,她心慌,慌的不知所措,但話還是得說:“二叔,你看……這弄得……給你們……給你們……填麻煩了!以後……你們別往這屋跑了,有我一個人照顧沛旋就夠了……二叔,有空去幫我看看關忠和大妞吧,這兩孩子不省心!不是吵就是打,我這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二嬸兒,真給你們填麻煩了……真的……唉……” 張管家看着玉芬這份內疚樣,心裡一陣酸楚,竟然紅了眼眶,她安慰道:“哎!玉芬啊!我是你二叔,咱本就是一家人,還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這不是應該的嗎?這鐵剛不在了,理應二叔和二嬸照顧你們的,以後別再說這話了。你放心吧!關忠和大妞就交給你二嬸了。你照顧好沛旋,注意自己身體,聽天由命吧,希望這娃能闖過這一劫!我呢,眼下這幾天也不好去柳家了,別給人家把這病帶過去,沛懷還小,注意點好。”
柳家大院。
自從柳川,蘭欣離開後,柳青峰的身體也一年不如一年,耳聾眼花不說,背也駝了,尤其這咳嗽病,三年了,不間斷的發作,這幾天天氣驟變,他喘得更厲害了,咳嗽的整晚整晚睡不着。這睡不着就會胡思亂想,想這輩子做了些什麼?想柳川,蘭欣,每想到這些事,心裡那滋味,不知是愧疚,還是悔恨,不知是苦楚還是悲哀,連自己也說不上來,之後便是無盡的孤獨與寂寞,躺在那兒,望着天花板長時間的出神,長時間的發呆。接連不斷地咳嗽讓他回神,他看看空蕩蕩的屋子,頓了頓喊道:“柳綺!柳綺!”喊了幾聲沒人應答,接着又喊:“張管家!張管家!”
“老爺什麼事?”三兒聽到喊聲,慌里慌張從外面跑了進來。柳青峰一聽是三兒來了,心裡有點失落,淡淡地問了一句:“二少爺呢?” 三兒忙應道:“二少爺去紗廠了,現在沒幾個工人了。有些事得少爺自己做,一早就走了,昨兒雪太大,想必是去清理清理好出出進進。”
柳青峰又問: “那張管家呢?喊了半天了不見個人影兒。” 那臉又沉了下來。三兒看着老爺子一臉的不悅,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猶豫了好一會兒纔開口:“老爺,聽柱子說他一早碰上二寶去村口請大夫,聽二寶說是沛旋得病了,在張管家家裡呢,還說……還說……”三兒支支吾吾沒有說下去。
柳青是個急性子啊,哪等得上他這樣磨蹭,嗓門一下提高了:“還說什麼?怎麼說話這麼不痛快呢?”眼睛又瞪圓了,剛纔那一臉的落寞,孤獨,甚至是苦楚瞬間一掃而光。三兒急了,這老爺子一發火,不是沒事兒給自己找事兒嗎?他趕緊回話:“還說得的好像是天花,不過大夫還沒看,不確定,不,好像也確定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大概聽了幾句。這不是張管家也沒過來。”三兒低着頭嘟囔了半天,柳青峰雖沒聽太清楚,也知道個大概了。他坐了起來,臉色變了,吃驚之下略顯不安:“什麼?天花?”
三兒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是?”這時柱子從外面跑了進來,一驚一乍地叫着:“老爺!老爺!二寶纔來大門口捎了個話,說管家這幾天就不過來了,說是沛旋得天花了,就在他家。” 柱子說話間還有點喘氣,不知是跑得急了還是有點緊張。兩人都不吱聲了,都望着老爺子,好像在期待什麼?柳青峰沒說什麼,只是呆呆地出神,好一會兒才聽到他長長的一聲嘆息:“唉!”接着慢慢順着牀躺了下去,兩眼繼續望着天花板發呆。三兒和柱子知趣地的離開了房間。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揚千里。沛旋得天花的事,僅僅兩天功夫傳遍了柳家鎮,自然也傳到了柳家,傳到了柳家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二爺柳青雲坐不住了,他總覺得柳家對不住人家這孩子,總覺得虧欠着這孩子什麼?更準確地說是覺得虧欠着柳川和蘭欣什麼?他忙交代兒子: “柳華,找些上好的藥送到張管家家裡去,請劉大夫過去,讓西醫看看,這孩子可憐,咱們柳家對不住孩子,一定要把這孩子治好!”
“是,爹!” 柳華雖養尊處優,但心地善良,聽話孝順,柳青雲交代的事兒從來不會也不敢怠慢。柳青雲對這個兒子雖有點恨鐵不成鋼,卻也比較滿意,因爲他覺得人嘛知足常樂即可,沒必要過分地追名逐利,一切都順其自然,順意而爲即是最好的人生。所以他不但將自己的生活過成了這樣,連柳華的生活也過的平平淡淡。他交代完兒子要做的事,也不忘囑咐兒子:“你把自己防護好!”
沛旋躺在土炕上,燒一直不退,玉芬寸步不離地守着,用熱毛巾不停地敷着額頭,一連換了幾盆熱水,仍昏迷不醒。
“這該咋辦呢?”她喃喃自語,她雙手合十,她對着微弱的煤油燈祈禱着,“老天爺,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求求你們了,救救這可憐的孩子吧!我給你們磕頭了。”說着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她一籌莫展,她只能磕頭祈禱……
“玉芬,柳華少爺來看沛旋了,還帶來了很多藥,請來了大夫。”忽然張嫂在門口喊着,玉芬急忙站了起來擦擦眼淚,靠近門邊,此刻,她好似看到了救星,看到了菩薩,看到了沛旋活下去的希望。她隔着門縫喊道:“二嬸,代我謝謝少爺!我們會記着的,讓少爺趕緊回去吧!待久了不好的。” 張嫂沒理會這個,敲敲門道:“玉芬,讓劉大夫進去看看,讓西醫瞧瞧,沒準兒會好的!” 玉芬一聽,心頭略過一絲驚喜,門吱呀開了,見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提着藥箱走了進來,徑自來到沛旋身邊,掀開被子,挽起袖子,衣襟,仔細查看後,又用聽診器認真聽了好一會兒,什麼也沒說,動作麻利地打開藥箱,拿出幾個小玻璃瓶,又取出一個針管,砰砰砰敲掉了瓶口,把針頭伸進去,用手一抽,藥水吸進了針管。
“快!把孩子褲子解開。”
玉芬嫺熟地把沛旋的褲子解開,大夫一針打下去,那藥水慢慢注入了沛旋的體內,玉芬好像看到那液體順着血管流進沛旋的身體,然後遍佈全身。沛旋有希望了,一定有希望了,她心裡就這麼肯定,她笑了。大夫臨走又給配了幾包藥,再三叮囑:“一天喝三次,每次喝兩片,燒慢慢退下去,只要燒退了,孩子會好轉的。這幾天辛苦點,用毛巾敷着,注意通風,屋裡保持乾淨。”
“謝謝大夫!謝謝!”玉芬不停地點頭鞠躬說着謝謝。送走了大夫和柳華,玉芬又守在了沛旋的身邊。
看着沛旋飽受着病痛的折磨,看着玉芬衣不解帶的日夜陪伴,張嫂子不由嘆氣:“唉!”
“唉!”張管家跟着也是一聲長嘆!他心裡更是五味雜陳,飽受着良心的折磨啊!不由自主地又唸叨上了: “原本想着能不能把這娃弄回柳家去,沒想到又生病了,你說這苦命人她就是苦命人。”張管家氣憤,他氣憤什麼?氣憤柳青峰的頑固不化?氣憤蘭欣地忍心決絕?氣憤命運的不公?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他究竟氣憤什麼?
“別說柳家了。”張嫂擺擺手,她不想聽了,這幾年每天聽到的都是關於柳家的事兒,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可有什麼用?還不是徒增煩惱嗎?除了陪着掉幾點眼淚,傷心難過一陣兒還能做啥?
倆人就此沉默!
柳綺得知沛旋病了,急急趕回來,進門便問:
“爹!聽說沛旋病得很嚴重,我明兒過去看看去。”
“你聽誰說的?”柳青峰漫不經心地問。
“鎮上都知道了,今兒柳華也去過了,是真的!” 柳綺很懇切,他在極力地向柳青峰證明沛旋是真的病了,病得很嚴重。柳青峰仍然的漫不經心:“哦?他小子倒是積極,這又是你二叔的主意,這老二自從沛旋進了柳家,他老是和我這個大哥對着幹。現在娃已經是別人家的了,還想幹嗎?沛旋那娃走了三年了,他都沒來我這房坐坐!明擺着和我嘔氣嘛!”說完哼哼了兩聲,不滿當中似乎夾雜着少許醋味兒,也似乎有那麼點點落寞。柳綺看看爹,心裡憋屈的很,但不能也不敢說什麼,明明自己不對,從來都不承認。但那是他爹啊,主宰者柳家生殺大權的爹啊,他忍着一切的不悅:“那明兒我就過去看看去?”柳綺又問了一聲。奇怪老爺子沒生氣,只是長長嘆了口氣:“嗨!”然後轉身回屋了,留下了柳綺,留下了一道落寞的微駝的背景。柳綺不明白柳青峰這一聲長嘆!究竟心裡在想什麼?是可憐這孩子,還是後悔當初的決定,他猜測着!又搖搖頭,苦笑一聲,離開大廳,向自己屋子走去,剛推開門,沛懷就迎了上來,抱住他的腿,喊道:“爹!沛旋要死了嗎?”柳綺一把捂住他的嘴:“別瞎說!妹妹沒事的,一定會好的,好了,還要和沛懷玩兒躲貓貓。”
“真的嗎?我也不想沛旋死,她好可憐,沒有爹和娘疼。爹!以前我的爹和娘,沛旋也叫爹,娘,爲什麼現在,我叫你爹,她怎麼就不能叫爹了呢?”沛懷天真地望着柳綺,等着滿意的答案。素心一聽,忙插話說:“爹!娘怎麼能隨便亂叫呢?我本來就是你的娘啊!但沛旋不是孃的孩子啊!所以,她就不能叫啦!”素心的解釋,沛懷似乎並不滿意,還是不太明白,想了片刻,又問:“那爲什麼?”柳綺笑笑又搖搖頭:“好了,等你長大自然就知道了,告訴爹,你今天有沒有惹娘生氣?”柳綺轉移了話題,也成功轉移了沛懷的好奇心。可柳綺的心裡卻被一石激起了千層浪,難以平靜,他想起了大哥柳川,想起了大嫂蘭欣,想起了他們寵愛的沛旋如今流落在外,這讓大哥大嫂如何瞑目?他愧疚不安!他就這樣想着,想着,思緒飄出了好遠,好遠,遠到了天上。
這個冬天不知怎的,異常的冷,唯獨張管家家是熱氣騰騰,一鍋一鍋的開水不停地燒,沒水了,就用外面的雪水。就這樣五天過去了。午飯過後,玉芬實在困的堅持不住了,靠着地上的柱子就迷糊着了。
熱炕上,一隻小手亂動,聲音含糊不清:“爹!娘!娘!娘!”低微地呼喊驚醒了玉芬,原本就沒睡踏實的她,嗖的站了起來,撲到沛旋身邊一聲趕着一聲地叫:“沛旋!沛旋!你醒了!醒了!”她高興的有點泣不成聲。沛旋微微睜開眼靜,看了看,又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玉芬急了,大聲地叫:“沛旋!沛旋!你別嚇唬奶孃。” 沛旋又睜開眼靜:“奶孃,我餓。”聲音雖如蚊蠅,但玉芬卻聽得特別清楚,她樂壞了,朝門外大聲地喊:“二嬸!二叔!你們過來,沛旋醒了,她醒了。”玉芬這一喊,張管家,張嫂,二寶一下都跑了進來,沛旋正舔着乾裂的嘴脣,呼吸均勻,臉上的紅暈也退卻。張嫂抱着拳頭,不停地搖晃着,唸叨着:“哎呀!沛旋,你可算醒了。過去了!過去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她在那兒自顧自地念叨着,張管家瞅着媳婦兒這神神叨叨的樣子,推了一把,催促道:“唸叨這管啥用,快給娃弄點吃的來。” 管家這一提醒,張嫂噗嗤笑了:“你看這不是一時高興過了頭嘛,那是呀!娃幾天沒吃東西了,一定餓壞了,等着,奶奶給做去。” 說着朝廚房去了,腳步輕快,動作麻利,這大概就是心情使然。
就這樣,在玉芬地精心照料下,沛旋逐漸好轉,挺過了這一劫,又回到了玉芬家。愁雲散去,張管家該去柳家了,這五六天沒來,不知道老爺子生氣沒有,沒辦法,兇就讓兇上幾句吧,不管怎樣,娃總算好了,想着就走進了柳家大門,這柱子正在院子裡拿着把掃帚揮舞,一看張管家,笑嘻嘻地迎了上來,問道:“張管家,來啦!孩子好啦?” 今天的張管家那是神清氣爽,心情好的沒得說,他呵呵一笑:“好啦!好啦!都過去了!這娃命大。”
“命大!哼!我看是命硬吧!”柳青峰顫顫巍巍的從屋裡出來了,聽見張管家和柱子說話,接了去。張管家一看,忙上前去,扶着老爺子扭身回到屋裡。
“那是,您看這大冷天兒的出來幹嘛?着涼了那還了得。回屋回屋。有啥事吩咐一聲得了!”張管家陪着笑,扶着坐在椅子上。柳青峰看了看張管家,又朝旁邊瞅了瞅。
“劉媽,你先下去吧!”柳青峰故意將劉媽支走。劉媽走後,他問:“那娃好了?沒事了?”
“是,老爺,已經回玉芬家了。”管家納悶,老爺子今天怎麼問起這娃了,不是提都不讓提得嗎?他瞧了瞧柳青峰,瞧不出什麼,只聽柳青峰繼續問道:“聽說娃病的時候在你家?怎麼回事?” 張管家往前湊了湊說:“那天不是下雪了嗎?玉芬婦道人家的,實在是不容易,侄兒走的早,三個孩子,別說穿了,眼下連吃的都沒有,我不是給送去一袋玉米麪嗎?本想着第二天帶着娃來找您——”說到這,張管家聲音小了,小到柳青峰都沒聽清楚。
“你說什麼?”柳青峰又問了一遍。
“我,我說本想帶娃來找老爺,看能不能給娃口飯吃,哪怕讓她跟着翠兒或者是劉媽打個下手。沒想到一進我家門就暈過去了,後來就病倒了。”張管家說完,悄悄觀察柳青峰的臉色,他沒看出不高興,也沒見好臉色,嗨!反正說了,怎麼着就怎麼着吧!最多也就是不同意。他萬萬沒想到柳青峰開口了:“明兒,你把她先帶過來吧,讓劉媽照顧幾天,看看再說。”張管家眼睛睜得老大,有點意外,更多的是驚喜,這可是他不敢想的,他想的是怎麼着也得被老爺子數落幾句,更甚得罵上幾句,就算答應也不會這麼痛快的,嗨!管他呢,答應就好,他不敢遲疑,連聲說道:“謝老爺!謝老爺!”轉身大步跨出門,邊走邊樂,柱子和三兒看見了,問道:“張管家這是怎麼了?領賞錢啦?樂成這樣?”
“是啊!不過比領賞錢還要高興啊!高興!”張管家走路的腳步都不一樣了,此刻,他感到渾身輕鬆,精神鏰兒爽,連今天的太陽都覺得分外暖和!這哪裡是寒冬,分明就是暖春嘛!
跟着奶孃三年之久的沛旋,終於又可以回到柳家了,她經歷了嚴冬,會迎來屬於她的春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