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連蓮喊了一聲,猛的去撞身旁的喬豐年。
就在喬豐年被撞開的瞬間,那枚金屬物“噗”的一下,鑽進連蓮的額頭,連蓮應聲倒在地上。
越野車在離連蓮二、三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蓮,蓮……”本已被撞倒的喬豐年,哭喊着,趴伏到連蓮身旁。
“上。”楚天齊揮動右臂,呼喊一聲,當先向那輛越野車衝去。
“包圍越野車。”曲剛一邊命令,一邊從高處衝下,“保護局長。”
“二妹,二妹呀……”連彬哀嚎一聲,猛的向前衝去。
“刺啦”,一大塊布片到了高峰手中,連彬也撲倒在地。就勢翻滾,艱難的用胳膊肘撐地,連彬再次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霎時間,衆人衝向事發地。有人奔向連蓮,有人奔向連彬,更多人是奔向越野車。
“舉起手來。”距離最近的四名特警,已經將越野車團團圍住。
“同志們,這是幹什麼?”駕駛位車門一開,一個滿身戎裝的男人走了下來。
此時,楚天齊雙手握槍來到近前,他已看清,剛剛下車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公安局政委趙伯祥。
趙伯祥看到楚天齊,大聲道:“局長,你沒受傷吧?剛纔把我嚇壞了。”
“政委,是你開的槍?”楚天齊仍舊雙手舉槍。
“我?沒有啊?我就是喊了聲‘女魔頭住手’。可能是……”說着話,趙伯祥回身拉開車門,衝車裡喊着,“柯曉明,柯曉明,怎麼啦?”
楚天齊和衆特警圍攏過去,只見柯曉明坐在後排座位上,頭部頂着副駕駛位的後靠背。
楚天齊抓*住常亮肩頭,向後一拉,常亮頭部離開座椅背,額頭部分赫然鼓起一個大包,雙目緊閉。
“啪”一聲響動,一個東西掉在汽車底部。楚天齊循聲看去,掉在車上的是一支手槍,是從柯曉明右手掉下去的。
“都怪我,都怪我,踩剎車太急,車都橫過來了,磕暈了柯曉明。”趙伯祥忙不迭的抱怨着。
“局長,怎麼回事?”曲剛到了身後。
楚天齊轉回頭,看着曲剛:“你來處理這兒,我去那邊。”說完,穿過幹警人牆,繞過越野車,快步跑向連蓮。
在連蓮四周,衆幹警也已組起人牆,人牆中發出“二妹啊”、“蓮啊”的哭嚎聲。
楚天齊撥開人羣,走進人牆裡,首先進入眼簾的是一張血乎乎的臉龐。一顆子彈嵌在額頭上,只有小半截彈尾露在外面,鮮血正順着子彈邊緣不停的流出來,多半張臉已經佈滿鮮血。鮮血也不僅僅在臉上,脖項、胳膊、衣服上都已血紅一片。
這個臉龐血肉模糊的人,正是剛剛中彈的連蓮。連蓮頭臉斜着倚靠在喬豐年胸前,整個人坐躺在地上,她右手抓着一塊手帕,嘴角掛着淡淡笑容,似乎在喃喃着什麼。只是她的聲音微弱,夾雜在連彬和喬豐年的哭聲中,根本分辨不出在講什麼。
連彬半跪着趴伏在連蓮身上,嘴裡一聲聲哭喊着“二妹啊”、“疼死哥哥了”、“你可不能死啊”。喬豐年則是靠着一名特警的腿,坐在地上,低頭盯着懷中的連蓮,不時念叨着“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好投降了嗎”、“蓮啊,蓮啊”。
“別哭了,趕緊送醫院。”說着話,楚天齊俯下*身,去看連蓮。
喬豐年、連彬立刻壓抑住聲音,但嗓子仍發出一聲聲低沉的嘶鳴。
“楚……局……長。”連蓮忽然把頭轉過來,瞬時那少半個臉龐也成了一片血紅。
迎距離看到這張突然轉過來的血臉,楚天齊不禁一怔,但他並沒有躲開,而是輕聲道:“別說話,去醫院。”
“對,去醫院,去醫院。”鄒彬仰起淚痕滿面的臉,用帶着手銬的雙手,試圖去抱妹妹。
“不,不。”連蓮不停的搖頭。隨着她頭部擺動,臉上的鮮血也跟着被甩起來,甩到了一旁,甩到了別人的身上,楚天齊的身上也濺上了。
連蓮繼續說:“我不……行了,不……去,我……不去。”
看的出,連蓮確實不行了,那顆子彈就在眉心旁邊,整個子彈至少有五分之四打進了裡邊。
想了一下,楚天齊回頭道:“叫救護車沒?”
“叫了。”身後的周仝回了話。
楚天齊轉回頭,制止了試圖搬動連蓮的連彬和喬豐年:“別動,別動,等醫生來。”
那二人立刻停止搬動,繼續壓抑的嘶鳴着。
“我……要是……死了,會不會把……我的罪全……加到他們……身上?”艱難的說着,連蓮看了看連彬,又盡力仰頭去看喬豐年。
“二妹……”
“蓮……”
連蓮的一番話,又引得連彬、喬豐年不住的悲呼。
看着這種情形,感受着連蓮對那二人的牽掛,楚天齊心中也很不是滋味。他壓抑着情緒的波動,輕聲說:“你放心,警方會公正辦案,已經查清的,該你的責任絕不會加到他們頭上。對於個別不清晰的,肯定還要繼續查下去,要找他們瞭解,但絕不會讓他們替你背鍋。”這種情形下,說這種公事公辦的話,楚天齊覺得有些殘忍,但又不得不如實去說。
“那就……好,那就好,我想你不會……不會欺騙一個臨死……臨死之人的。”說到這裡,連蓮嘴角又擠出了一絲微笑。停了一下,她接着說,“不是……你讓人開……開的槍吧?”
楚天齊搖搖頭:“不是。”
“那……就好。我還想再……交待,算做他們……立功,好不好?”連蓮艱難的說着,看看哥哥,又看看她的豐年哥。
楚天齊點點頭:“有些事說清楚了,也省得警方再找他們。只是你先不要着急,等着醫生救……”
連蓮打斷了楚天齊:“我告訴你,老高是我……我讓人殺的,那毒蛇是吳……吳信義弄的,也是他放到老……高屋裡的。”
此時連蓮的聲音非常微弱,楚天齊只得儘量把耳朵貼過去,才能聽的清。
喘了幾口氣,連蓮繼續說,“地道里有你們要……的東西,有好多……好多。”說到這裡,她又停了下來。
又大喘了幾口氣,連連拼盡氣力,聲音似乎也高了一些,“還有……還有那兩個人的死……杜長生……趙新……”終於,連蓮頭一歪,聲音戛然而止。
正專心等着答案,對方卻已停止了呼吸,楚天齊不禁很是遺憾,同時更爲連蓮對連彬和喬豐年的那顆真心而唏噓。
“二妹……”
“蓮啊……”
連彬、喬豐年搖晃着連蓮的身體,大聲哭號起來。
楚天齊緩緩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姓楚的,站住。”一聲厲喝在身後響起。
楚天齊回頭看去,兩道噴火的目光射了過來,喬豐年正一手摟着連蓮,一手指着自己。
“姓楚的,你們爲什麼還要對她下手?不是已經說好,她要投降了嗎?”喬豐年咬牙切齒的質問着,“她只是要把這塊手帕給我,這礙着你們什麼事了?”
楚天齊冷聲道:“喬豐年,你動動腦子,我有必要再對她下手嗎?”
“還用動腦子?拿腳指頭都能算出來。你們那麼多警察,個個荷槍實彈的,要是沒有你們放行,恐怕就是一隻鳥也飛不進來。那麼大的一輛車開進來,還明目張膽的開槍殺人,不是你同意的還能是誰?”喬豐年根本不買帳。
一時說不清楚,也沒必要和對方說明,楚天齊回嗆道:“警方自會調查事情真*相,不勞你妄加猜測,你還是想想自己的事情吧。”
喬豐年馬上接話:“我的事無所謂,她的慘死纔是我最心……”
還沒等楚天齊回擊對方,連彬卻開了腔:“姓喬的,你還我二妹,要不是你勾逗她,她能犯傻來這兒?你是個有婦之夫,卻專門欺騙未婚少女,二妹就是因你而死,你就是劊子手,你還我二妹。”說着話,連彬已經爬將過去,揮起雙臂,在喬豐年身上捶着、砸着。
而喬豐年面對連彬的“進攻”,沒有任何反擊動作,而是抱着連蓮喃喃着:“蓮,你怎麼那麼傻?一塊手帕保存了這麼多年。也怪我,當初爲什麼要用這塊手帕給你包紮。蓮,那次也是在這兒,你傷的也挺重,可你又醒了過來。對了,肯定是這塊手帕帶來的福氣,那我就還用這塊手帕給你包,好不好,好不好?”一邊喊着,喬豐年一邊用手帕筆劃着,可是看着額頭的半截子彈,他還是沒敢把手帕放上去。
楚天齊分開人羣,走了出去。
縣醫院救護車到了,隨行醫生經過檢查,確認連蓮已經死亡,沒有任何搶救價值了。經過對柯曉明的檢查,醫院初步認定,頭部受撞擊昏迷。於是救護車拉着連蓮屍體以及昏迷的柯曉明,回縣城了,兩名幹警跟車同行。高強和另一名幹警開車相隨,他們既要找地方把連蓮屍體妥善保管,以備調查之需,還要負責柯曉明住院的相關事宜。
救護車剛走不久,孟克來了,是曲剛打電話通知的。現在,縣局六名班子成員中,張天彪一直休病假,這半年中只有五人在崗。剛纔發生了槍擊連蓮一案,趙伯祥又涉事其中,而常亮出差在外。因此,研究此事處置事宜,也只有楚、曲、孟三人了。
事情特殊,只能特事特辦,楚、曲、孟三人坐在汽車裡開了一個碰頭會。經過商議,決定由孟克牽頭,調查連蓮被槍擊一事,並由孟克向市局做彙報。這兩個多月,楚天齊一直被停職,曲剛又剛被取消臨時主持行政工作,也只有孟克最適合做這些事了。
安排完這些事的時候,特警和刑警對周邊整個區域也搜尋完畢,並沒有什麼收穫。於是,楚天齊一行率領大隊人馬,押解着抓捕到的四人,帶着連彬、喬豐年,返回了縣公安局。
在返程的時候,趙伯祥沒有享受乘坐專車的資格,也沒有獲得和班子成員同乘一車的待遇,而是由高峰和三名特警在同一車上“保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