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喬金寶話中帶着慍怒。
“這封信根本就不是什麼羣衆所寫,分明是壞人無中生有,捏造事實,故意對我栽贓陷害。如果我們這麼一查,不是正中了他們的圈套嗎?”說到這裡,楚天齊微微一笑,“書記,就是這意思,你想成什麼了?”
“我能想成什麼?倒是你想多了。”喬金寶冷哼一聲,“信上明明自稱羣衆,他們主觀臆斷,也形成了事實造謠。我讓人追查,就是要找到當事人,向他們講清事實,也讓他們做正面宣傳。可你非要說成有人故意栽贓陷害,非要把糊塗羣衆當做惡意歹人,就太有點過了。這不也是一種主觀臆斷,一種栽贓?難道你要藉機打擊報復?”
楚天齊也冷哼一聲:“打擊報復?我都說不要查了,又何談打擊報復?我說這是栽贓陷害,可是有根據的。首先,信上內容本就不是事實,也不符合常理,這就是無中生有。其次,條幅上的字上、下半句各九個字,分明是在追求一種對仗,村民有必要這麼做嗎?如果是村民的話就應該注重反映事實,而不是爲了宣傳方便。
再次,爲了便於混淆是非,便於利用人們的同情心,這些人還炮製出了所謂每人三滴血寫血書,這就更過了。我做過公安局長,破獲過多起復雜案件,也進行過多次專業訓練,我上眼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人血,分明是一派胡言。
另外,只要驗看信件上的指紋,就能比對出做案者的信息;雖然我沒帶儀器,但我敢肯定,那上面有女人指紋,而那個女人指紋根本就不是種地農民。當然,我還有理由支撐我的論點,但涉及到警務高級保密專業知識,我就不說了。不過僅憑這些理由也基本就能判斷,此信並非出自農民之手,而是有人故意栽贓,栽贓的目的就是敗壞我的名聲,引起官民情緒對立。如果書記執意要查,不正是給他們幫了忙嗎?不正是親者痛,仇者快嗎?”
聽到楚天齊這些說辭,好多人都不禁吃驚:縣長也太能了,上眼一看就能判斷出無意而爲還是故意栽贓,似乎他說的那些確實在理。更讓人吃驚的是,縣長竟然能夠看到信封上女人指紋,他的眼睛是能透視,還是裝有什麼先進設備?該不會什麼都能看透吧?
不止其他人吃驚,喬金寶照樣吃驚,只不過吃驚的內容略有不同。聽完楚天齊的解釋,喬金寶沒有深究這個問題,而是換了一個說辭:“姑且不論信件來源,但有一條必須引起重視。信上可是明確指出,經濟作物種植受阻,與這個說法有明確關係。雖然我們都知道,你不可能阻止了補貼發放,但普通羣衆卻會當真,卻會與種植經濟作物做聯想。要是因此影響了經濟作物種植產業,影響了農業結構調整,甚至影響了全縣經濟轉型,這個責任誰負?”
“誰負?”反問過後,楚天齊掃視全場一週,然後緩緩的說,“誰的責任誰負。”
“你說什麼?”喬金寶並非沒聽清,而是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回答。
“我說誰的責任誰負。種植經濟作物方案,是由我提出的,但是也得到了縣委常委會一致通過,會議記錄都有備案說明。之後又進行相應分工,細化到了基層管理單位,每個層級、每個崗位責任標的清清楚楚,按那張表格追究責任再合理不過。說到這個謠言,我本來就是受害者,之所以不同意追查兇手,是在犧牲小我,顧全大我。若是因謠言產生影響,根本算不到我頭上,也不能算到我頭上,我也不接受。”楚天齊說的非常乾脆。
喬金寶冷笑一聲:“楚縣長,查又不讓查,責任又不擔,哪有這樣的好事?”
“說不擔就不擔,沒有這個道理。如果非要查,一旦引起什麼不良後果,我更不擔任何責任。”說到這裡,楚天齊聲音一冷,“若是哪個政府部門胡亂執行命令,或是私下肆意而爲,可別怪我沒提醒,可別怪我這個政府一把手不講情面。”
“咚咚咚”,胡廣成心跳忽然加速。他聽出來了,楚某人在警告自己呢。
“如果搞不成,政府一把手必須負總責。”喬金寶語氣生硬。
楚天齊直接回懟:“一定能夠按時搞起來,請書記不要進行錯誤暗示。”
胸脯急劇起伏几下,喬金寶恨恨說了聲“散會”,率先起身,走出會議室。
和喬金寶不同,楚天齊倒是不緊不慢,緩緩收起筆記本,慢騰騰起身,向門口走去。
儘管楚天齊動作不快,儘管有人已經收拾好物品,但沒有一人敢於先縣長而去,就連安可爲今天也沒敢這麼做。
黨、政一把手離去,其餘衆人才按秩序退場,站了許久的陳玉軍、段成才坐到了椅子上。
……
走在回去的路上,楚天齊一直面色平靜,偶爾還和身旁經過的人微笑打招呼。可是一到辦公室,臉色就凝重非常了。他之所以這樣,並非因爲那些事情本身,而是因爲這個會議背後的東西。
今天會議非常明顯,就是喬金寶要整自己。段成不過就是被推出來的小丑,用以引出話題,喬金寶纔是策劃、導演、編劇兼主演。喬金寶就是要通過所謂的勞民傷財,所謂的經濟作物種植失敗,來給自己安罪名,來打擊自己這個外來戶。至於那封信,也只是這部劇的一個道具,用以再次強化責任,用以敗壞自己的名譽,用以離間自己與百姓的關係。
在關於那個農業補貼的謠言出來時,楚天齊就把喬金寶鎖定爲最大嫌疑人,但一直還不確定。今日一看,絕對是他無疑,絕對是他安排爪牙所爲,果真還是跳將出來了。
正是因爲明白這些,楚天齊才毫不留情的予以反擊。你喬金寶不是拿陳玉軍指桑罵槐嗎,那我就拿段成含沙射影,看誰丟的面子大。你想給我扣帽子,我還偏偏就不接,就氣你小子。你們那手段也太拙劣了,檔案袋還用黨委辦同款同批的,還偏讓個女人來弄這事。
想到這裡,楚天齊又不禁好笑,笑自己會上那通神侃。自己哪能肉眼看出女人指紋?只不過是嗅到了信紙上的女人香水味而已。上面的香水味很淡,淡的好多人都感受不到,但楚天齊卻能聞到,而且能識別出那種香水味不屬於當時會議室中任一人。
今天喬金寶的做派,也在楚天齊意料之中,但卻沒料到對方會現在就翻臉,不禁心中納悶:他喬金寶哪來的底氣?
“叮呤呤”,忽然響起的鈴聲打斷了楚天齊思緒。
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拿起電話聽筒,“喂”了一聲:“在……過來吧。”說完,掛斷電話。
不多時,柯揚、喬海濤、陳玉軍走進屋子,在沙發就坐。
柯揚直接道:“縣長,今天會上多虧了你,否則我倆面子就丟大了,根本也沒什麼面子可言。”
“縣長,謝謝您,今天要不是您幫着出頭,我的臉就被踩到地上了,以後也沒法在安平縣混了。”陳玉軍站起鞠躬,“多謝縣長。”
“我只是說了幾句公道話,而且那也是咱們大夥共同的事,不能只讓你倆背黑鍋吧。”楚天齊緩緩的說,“推進經濟作物種植勢在必行,刻不容緩,我們得在這上面多下些工夫。否則,若是沒有實質進展,還會成爲別人攻擊的把柄,我們自己也沒法交待。”
“是呀,根本沒有退路,只能一直向前了。”柯揚道,“縣長,你就吩咐吧,該怎麼做,我和玉軍都聽你的。”
“我知道,縣長肯定已經胸有成竹了。”陳玉軍說,“縣長,您說話,您指拿,我們打哪,我們跟定您了。”
“縣長,下命令吧。”喬海濤表態更直接。
聽到三人的態度,楚天齊很高興。今天之所以在會上反擊,既有被動成分,更是爲了整個工作大計,也是爲了這些人。喬金寶已經大打出手,幾乎等同於撕破臉,只不過兩人當時多以打啞謎遮羞而已。他必須要發出自己聲音,必須要給這些人足夠信心,讓他們相信這項工作,更相信自己這個人。從當時情況和現在情形來看,確實暖了他們的心,壯大了自己隊伍,也正是喬金寶的挑釁,助推了一些人向自己的靠攏,也讓一些人追隨的信念更堅決。當然,自己在會上也表現的足夠強硬,否則就是另外情形了。
略微思慮一下,楚天齊講說起來:“這麼的,咱們對整個種植經濟作物推進工作再做一下分工……”
……
“反了,反了,媽的,太狂了。”走進縣委書記辦公室,段成抱怨連天,“以爲他是誰,竟然對書記指手劃腳,什麼東西。”
喬金寶沉聲道:“還不是你,說話一點都不嚴密,不知道適可而止,否則他也沒有借題發揮的機會。”
段成坐到對面椅子上,繼續說:“說句不該說的話,書記,關鍵問題不是我說了什麼,而是他肯定要跳出來。我們必須放棄幻想,必須要認清形勢,他已經撕破臉了,我們只能堅決應對,絕不能退縮。否則他會得寸進尺,步步緊逼的,現在形勢已經非常危急了。”
喬金寶眉頭緊皺,沒有接茬,但心中卻煩亂不已,不停的自問着:真的要徹底翻臉嗎?還是先適當緩和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