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熙來攘往的人流中,那些紅男綠女不時進入視野。雖然聽不到他們說什麼,也看不清他們在比劃着什麼,但從他們或牽手,或挽臂,或勾着肩膀的情形看,顯然是在享受着一種愜意的時光。當然,還有一些人看上去不是特別自然,既像是小女孩撒嬌,也好像二人關係還有待繼續發展,或者是未來的小兩口在鬧彆扭。
站在窗前,看着大街上的人們,夏雪百感交集,心中更多的是羨慕。既羨慕那些卿卿我我的戀人,也羨慕那些撒嬌的女孩,就連正鬧彆扭的男女也讓她羨慕不已。她知道,彆扭過後感情還有增進,小女孩會有別樣的幸福。退一步講,即使彆扭很長時間,即使一時不能化解矛盾,但最起碼也有那個討厭的人經常出現在身邊。
可是,自己有什麼呢?除了擔着一個成家少婦的名聲,除了裝出一副幸福的模樣,其它的什麼都沒有。三年多了,沒有一封信,沒有一個問候電話。有的只是那個人花天酒地的消息,有的只是那個夏局長副廳變成正廳的事實。
看着大街上那些男女幸福的打情罵俏,夏雪的心中酸楚無比,把目光從遠處收了回來。往日人來人往的政府大院,今日顯得異常清靜,清靜的多了一絲淒涼,多了一絲愁苦。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
夏雪緩步走到桌前,看了一眼上面的來電顯示,把手機翻過來,扣在了桌面上。
手機並沒有因爲被主人翻動而停止鳴叫,反而執着的一遍又一遍響着。終於,在響了好幾遍,足有五分鐘後,鳴叫聲停了下來。
夏雪心中稍微一鬆,把手機又翻過來,成爲原來放置的樣子。
“叮呤呤”,鈴聲再次響起,這次不是手機,而是桌上的固定電話。來電顯示上跳動着一串數字,還是剛纔那個省城號碼。
一遍。
兩遍。
三遍。
固定電話執着的響着。
夕陽已經西下,但是屋子裡的鈴聲幾乎就沒有間斷過,就那樣一直響着,讓夏雪不甚其煩。
“我看你能響到幾時。”這樣想着,夏雪坐到椅子子,閉上了眼睛。
這鈴聲太執着了,經過一會兒暫停後,再次響了起來。手機響完電話響,電話響完手機響,不時交替着。
就這樣,鈴聲響過一撥又一撥,一遍又一遍。最後,太陽都被震到山後邊去了,換做了大街上的點點燈光。
……
臥室裡,一張摺疊小桌已經支開,桌上紅色蠟燭點燃着,發出柔柔的光焰。蠟燭四周擺着幾樣精緻甜點,兩隻精巧的高腳杯裡盛着少許暗紅色的液體,酒瓶裡的液體只剩下了很少的一部分。
楚天齊一隻手舉起酒杯,另一隻手抓*住寧俊琦小手,溫柔的說:“俊琦,七夕節快樂!”
寧俊琦臉上紅撲撲的,在蠟燭光焰映照下,更加嬌*嫩,她也舉起酒杯,輕聲道:“天齊,七夕節快樂!”
兩隻酒懷碰在一起,兩人很有默契的攬住了對方的肩頭,以一個非常曖昧的姿勢,喝下了這杯紅酒。
寧俊琦手中把*玩着高腳杯,面色紅*潤、嬌豔欲滴,眼神迷離的看着身側的男孩。
此時,楚天齊臉頰上也有了一絲紅色,望着身旁的美人,忍不住把頭靠了過去。
她很有默契的迎了上去,兩人的嘴脣碰在一起,閉上了眼睛。
他輕輕的拿掉對方手中的酒杯,另一隻手也攬住了對方。
“我想聽故事。”一個含混不清的聲音響起。
楚天齊一楞,隨即明白,是懷中的人兒說的。他睜開眼睛看向她,她正雙眼盯着自己,眼神中有一種特別的東西。
他鬆開雙臂,她從他的手臂中解放出來,她笑吟吟的看着他。
“想聽什麼故事?”楚天齊問道。
寧俊琦輕啓朱脣,吐出了四個字:“七夕故事。”
“好吧。”楚天齊答應一聲,又停了一會兒,開始講了起來,“從前,有一個苦命的人,叫牛郎,他……”
“太遙遠了,遠的不真實。”寧俊琦搖搖頭,臉上似笑非笑。
其實,在寧俊琦剛纔說出“七夕故事”四個字的時候,楚天齊已經知道她要聽什麼了。但他故意把話題扯到牛郎身上,他不願去回首那個日子,不願去揭開那個傷疤,不願去觸碰那份酸楚。
寧俊琦又說話了:“苦痛是需要化解的,而不是用來珍藏的。當然了,這也需要一個過程,有時也需要水到渠成。但是疏解這種苦痛的機會,卻是需要自己把握的。”停頓了一下,她又說:“我對隱私不感興趣,只是想幫着一個人化解這份苦痛,想幫着他打開心結。”
楚天齊目光投到對方臉上,她的眼神中沒有一絲八卦,更沒有一點譏笑。有的只是滿滿的理解、鼓勵,有的只是那無盡的溫柔。他知道她說的完全是真心話,完全是爲了幫助自己。
其實,從張鵬飛在辦公室鬧騰完以後,楚天齊一直就在想着,要不要把那些事情告訴寧俊琦。他並不是信不過她,而是總覺得說不出口,總覺得有些事情很丟人,很沒自尊。於是,他就猶豫着,從上午一直猶豫到現在。在這期間,寧俊琦並沒有問這些事,而只是默默的出去買飯,默默的陪他坐着。
終於,楚天齊開口了:“俊琦,你真想聽?聽了可不要笑話。”
寧俊琦點點頭,又搖搖頭。
“那還是九年前的事情,當時我正在河西大學上學……”楚天齊眼睛看着前方,回憶着往事。
楚天齊從自己和孟玉玲相識講起,他講的很詳細,甚至連個別的相處趣事也沒漏掉。他先講了他們在大學的日子,講學生時代那種純真而又朦朧的感情。接着講他爲了她放棄留校機會,毅然到了沃原市一中當老師,爲的就是和女友分到一個城市,爲的就是他們未來的新生活。
從他的講述中,她聽的出他當時的幸福、嚮往和憧憬。她既爲他們感動,也很是嫉妒,嫉妒那個女孩先她遇到了天齊。
楚天齊嘆了口氣,繼續說:“四年前的今天,七夕節。我特意選了沃原市一流的咖啡廳——‘千里來相會’,也特意選的“情定今朝”包房。我要在這個特殊的日子,向他求婚,把那枚戒指親自戴到她手上。可是,等來的只是三個字:‘分手吧’。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爲是自己聽錯了,以爲是她在開玩笑,就又追問了一遍。當她再次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我感覺猶如頭頂響了一個炸雷,把我炸懵了,懵的暈頭轉向,懵的不知所措。
她說完這些,奪門而出。等我反應過來,追出去的時候,看到她上了一輛奧迪汽車,汽車絕塵而去。到那個時候,我才明白,自欺其人的夢破滅了。其實,他們早就接觸了,早就有了蛛絲馬跡,只不過我一直不願意承認,不敢面對而已。那個男人的父親,就是當時的省發展計劃委張副主任,那個男人就是張鵬飛、張大老闆。”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把頭扭向了一邊。
長噓了一口氣,寧俊琦輕聲道:“於是你決定棄教從政,於是你參加了玉赤縣招聘考試,於是你到了青牛峪鄉。”
“是的,我……你怎麼知道。”楚天齊轉頭望向寧俊琦。
“太簡單了,很容易想到。”寧俊琦把頭扭向一邊,“男主角爲了愛情,放棄更好的發展機會,追隨到女主角身邊。在男主角眼裡,女主角就是他的最愛,美好的未來正在向他們招手,男主角心裡裝着滿滿的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在那段日子裡,女主角就是男主角的全部。
可是,有那麼一天,這一切都破滅了,都成了曾經美好的幻景,都成了過眼煙雲。夢碎了,男主角卻不願醒來,因爲他在夢中投入的太多了,尤其是投入了全部的感情。但現實告訴他,他必須醒來。於是,他決定逃避這裡,逃避一切與女主角有關的東西,以期爲那顆破碎的心療傷。於是,他要離開沃原市。
至於爲什麼選擇棄教從政,其實也好理解。男主角認爲,自己之所以在女友之爭中失敗,不是敗給了那個人,而是敗在了身份、地位,而是敗給了權貴。於是,他急欲獲得權利,急欲通過權利而找回尊嚴。所以,他才走上了從政之路。”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發出輕輕的抽泣聲。
聽到寧俊琦哭泣,楚天齊輕輕扳過對方肩頭,盯着她流淚的眼睛,說道:“俊琦,你怎麼啦?是不是我惹你生氣了?是不是覺得我太不該……”
“生氣,我就生氣,氣死了。”說着,寧俊琦撲到楚天齊懷裡,雙手在他身上捶打着,“我生氣你怎麼對她那麼好,怎麼那麼癡情,生氣我沒有早點兒遇到你,生氣……反正就是生氣。”
“俊琦,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我現在心裡只有你,爲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我願意呵護你一輩子。”楚天齊趕忙哄着對方。
寧俊琦猛的掙脫他的臂彎,擡起梨花帶雨的臉頰,厲聲道:“你說了可要算數,你心裡只能有我,也可以爲我付出一切。你能做到嗎?”
楚天齊鄭重的點了點頭:“我能做到,一定做到。”
“嗚”一聲啼哭,寧俊琦再次撲到他的懷裡,在他身上捶打着,“你不許騙人,騙人是小狗。”說到這裡,她破啼爲笑,“對,你就是小狗,要不大娘怎麼會叫你狗兒呢!”
楚天齊一下子無語了,但心中卻無比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