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楚天齊的得意不同,劉大智的心情沮喪到極點,在人們滿是嘲弄的神情中,灰頭土臉的回到了自己辦公室。
通過今天這件事,讓劉大智對楚天齊又有了新的認識。以前他只知道楚天齊思維敏捷,心思縝密,還有一些暴力值,有時確有點兒小手段,但他一直認爲對方還嫩了點,比自己要差的多。今天一見,他才發現,對方非常陰險和狡詐,手段更是卑劣。
劉大智知道,自己已經醞釀了一個多月,並在近兩週頻頻發動小攻擊,所形成的效果,在今天這一時之間化爲烏有。而且還向相反的方向發展了,不出今天,全大院,整個縣委、政府大樓都會傳遍此事。都知道自己和姓楚的起衝突了,都會說自己和對方起內訌了,絕大多數人會把自己已經部分揭去的“趙中直系”標籤,重新蓋到自己身上。正應了那句話,“辛辛苦苦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經此一事,劉大智對自己的自信發生了動搖。他還發現了一個現象,那三個對自己都不怎麼屌的老傢伙,倒是和姓楚的小子處的相安無事。
尤其讓劉大智不理解的是,魏龍那小子竟然沒有和姓楚的起衝突,姓魏的可是被姓楚的拉下馬的。正是在姓楚的三番五次折騰下,前途看好的魏龍,由組織部第一副部長,瞬間成了副調研員,而後又成了主任科員,級別也降爲正科。古人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雖說魏龍和姓楚的,不至於有那麼大仇恨,但自己被整、兒子被抓,按說魏龍不應該這麼沒有反應吧?可事實卻是,魏龍和他處的相安無事。
劉大智還聽說,姓楚的到縣委辦報到那天,魏龍又是送工具,又是拿被褥,又是親自幫對方辦飯卡。當時劉大智只以爲魏龍在迷惑姓楚的,在放長線釣大魚,但他現在對自己這種看法產生了動搖。他不禁罵道:軟骨頭、孬種。轉而他又認爲事情沒那麼簡單,魏龍沒那麼簡單,魏龍肯定在謀大的,在計劃着一擊而殺之,否則,也太解釋不通了。
劉大智本意是想通過魏龍與姓楚的矛盾,讓他們之間起衝突,甚至戰爭,自己可以從中漁利。但從目前看,不管是魏龍真的成了軟蛋,還是要謀定而後動,最起碼這老小子不會配合着自己的節奏,不會甘心爲自己做嫁衣。
既然事情出現了一些變化,那自己也要跟着相應變化。但不管怎麼變,自己拿姓楚的做投名狀的事,不能改變。雖然通過今天的事,形勢對自己不太有利,但自己目前沒有任何資本可以和柯書記搭上線。唯一能做的就是和趙中直一系切割清楚,要勢不兩立,而拿姓楚的開刀就是唯一的辦法。
現在看來,誰都靠不上,只能靠自己了,靠自己和姓楚的直接對着幹。越是在困難的時候,越要堅持,越要展開反擊,越要找到姓楚的弱點。劉大智暗暗咬牙:姓楚的,你不仁,休怪我不義,同時心裡盤算着如何拿姓楚的開刀。
……
中午的時候,楚天齊像往常一樣,拿着飯卡去食堂吃飯。食堂裡已經有一些人了,楚天齊打好飯菜,知趣的選了一個沒人的角落,坐了過去,然後低頭吃飯。就在他無意中擡頭的時候,發現好多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儘管這些目光及時收回,但他仍然捕捉到了。
這和以往對自己的不理不睬不同,他知道這肯定是因爲今天和劉大智的事,只是不知道這些目光代表着什麼。管他代表什麼,愛怎麼看怎麼看吧,反正今天的這種衝突早晚要發生,而且也不敢確保以後不發生。
楚天齊儘量像沒事人一樣,吃完飯後,把餐盤碗筷簡單清洗一下後,放到了指定的地方,然後步履從容的走出了食堂。
正走着,手機響了起來,楚天齊拿出一看,號碼是鄒英濤的,便按下接聽鍵,叫了一聲:“鄒主任。”
“來我屋一趟。”鄒英濤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楚天齊不明白對方找自己幹什麼,但還是收住了邁向宿舍的腳步,轉身向政府樓走去。
來到鄒英濤辦公室的時候,對方正在等着自己。看到楚天齊進來,鄒英濤讓楚天齊坐下,扔了一支菸過來。
楚天齊也不客氣,點着香菸吸了起來,還打趣道:“領導的煙,就是不一樣。”
鄒英濤笑着說:“看樣子,你還挺美的。”
楚天齊先是一楞,繼而裝起了糊塗:“還不是我沒抽過好煙,要是整天像你好煙不離手,我能表現的這麼膚淺嗎?”
“少裝糊塗,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事。”鄒英濤手指楚天齊,說道,“今天上午你導演的好戲,已經傳遍縣委、政府大院了。”
“沒那麼邪乎吧?”楚天齊不以爲然的說道,“不就是和劉科長交流了一下感情,我讓他罵了一頓嗎?沒什麼,不捱罵長不大。再說了,被上級罵,也不丟人。”
“裝,你還裝。別人可能不瞭解你,不過我可不相信你是那吃虧的主,我看八成是你把他給設計了。你看你現在趾高氣揚的,我聽說他可是灰頭土臉的很。”鄒英濤說到這裡,問道,“你很得意吧?”
儘管心裡確實得意,但楚天齊還是自認爲謙虛的說道:“這有什麼得意的?不就是一件小事嗎?哪年還不得遇到幾件。”
“從你的話中,我可以聽到你的驕傲,你的自得。至於你究竟要幹什麼,要達到什麼目的,我不清楚,也不去管。但我要問你,這件事的副作用你想到了嗎?”鄒英濤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很是鄭重。
“副作用?能有什麼副作用?反正就是沒有這件事,劉大智也和我*幹上了,小小教訓他一下,他可能還能消停幾天。當然有些人可能會拿我被罵說事,會認爲我這人也是軟蛋一個。人家要說就讓說去吧,反正嘴長在別人身上。”楚天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在跟我裝糊塗?”鄒英濤笑了一下,說道,“你知道蝴蝶效應嗎?”
“蝴蝶效應?”沒想到鄒英濤問出了這個詞,楚天齊想了一下說道,“美國有一個人叫洛倫茲,他是氣象學家。七十年代的時候,他在解釋空氣系統理論時曾說過,他說亞馬遜雨林一隻蝴蝶翅膀偶爾振動,也許兩週後就會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他把這稱之爲蝴蝶效應。”說到這裡,楚天齊反問道,“這和上午的事有什麼聯繫?”
“你就是沒在縣委大院待過,敏感性差。這件事看起來不大,但也足夠引起蝴蝶效應,這就是它的副作用。”說到這裡,鄒英濤語重心長的說,“蝴蝶效應是說,初始條件十分微小的變化,經過不斷放大,也會對其未來狀態造成極其巨大的差別。”
楚天齊搖搖頭:“我還是不明白。”
“跟你說話真費勁,我就直說了吧。”鄒英濤苦笑着道,“上午你覺得戲弄了劉大智,小小教訓了他一下,他可能會老實一段,也許會達到這個效果。但你想過沒有,這件事如果傳到有些領導耳朵裡,可能就變味了,可能就被不斷放大了。他們會認爲你在故意和他們叫囂,故意以趙書記的門生自居,故意在向他們挑釁。這件事表面看,是你和劉大智的衝突,但實際上產生的影響卻遠不止這些。”
聽到鄒英濤這麼一說,楚天齊心頭一凜,忙道:“不至於吧,我就是和劉大智發生了一點小衝突,根本就沒想到要和領導叫板。”
“我相信你不會那麼愚蠢,可別人未必相信呀,他們會把這件事經過深挖,經過曲解,經過放大,再傳到領導耳朵裡。這不,蝴蝶效應就產生了。”鄒英濤說着雙手一攤。
“難道他們說什麼領導就相信啊?”楚天齊不解道,“那領導不是太好糊弄了。”
“也許信,也許不信。但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領導想不想拿這事說事。也就是說,領導說是事就是事,說不是就不是。但不管怎樣,今天這件事,算是留給了他們一些很好的口實。”鄒英濤說的很語重心長,“你知道嗎?趙書記一走,好多人,好多派系都在打趙書記一系的主意,有想拉攏的,有想打擊的,有想分化的。你今天鬧這麼一出,正好給人以口實,正應了那句話‘瞌睡就有人遞枕頭’。”
經鄒英濤這麼一說,楚天齊也有些後怕,站起身來說道:“那怎麼辦?你是不是有什麼好辦法?”
“我有什麼好辦法?我要是能解決這個問題,還至於現在跟你苦口婆心說這個?早去管大事了。”鄒英濤說到這裡,又寬慰道,“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以後辦什麼事,多長點心眼。縣裡不似鄉里。”
“鄒哥,謝謝你!”楚天齊真誠的說,“以後我做什麼事,儘量提前向前請教一下。”
“打住,你這是拉我下水呀。”鄒英濤笑着說,“行了,你回吧,我還有事。”
“好的,鄒哥,謝謝你!”楚天齊說着,給鄒英濤鞠了一躬。
“少來這一套,走吧。”鄒英濤說着,也站起了身。
……
楚天齊剛下了政府樓,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拿出一看號碼,是旅遊局陳馨怡的,趕忙接通了:“小陳你好!”
“下午兩點半,到夏局長辦公室一趟。”手機裡很吵,淨是說話聲,陳馨怡的聲音傳了過來,“不說了,我還有事。”說完,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