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源縣公安局小會議室,班子成員會正在召開。參加會議的有局黨委書記、局長楚天齊,黨委副書記、政委趙伯祥,常務副局長曲剛,副局長兼副政委常亮,副局長張天彪,紀檢組長孟克。指揮中心、辦公室主任楊天明也出現在會議室,他不是班子成員,只是負責現場做記錄。
從下午三*點開始,會議開了將近兩個小時。會議由楚天齊主持,政委趙伯祥及各位副局長分別彙報了各自工作,楚天齊對局工作做了整體要求和指示。
楚天齊的講話,已經接近尾聲:“同志們,我們要以維穩爲重點,嚴厲打擊和嚴密防範各種刑事犯罪活動,維護全縣社會治安秩序穩定。要進一步加強公安行政管理工作,提高全縣公安機關服務水平,加強執法監督考覈,規範執法活動。要強化業務素質,提高執法質量,苦練基本功,努力建設一支業務精湛、素質過硬、充滿戰鬥力的公安隊伍。”停頓了一下,楚天齊看着衆人道:“誰還有補充?”
其實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會議馬上就要結束,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就要宣佈散會。局長問這句話,也不過是體現一把手對大家的一種尊重,並不能當真。往往這時候,人們一般都不會有什麼“補充”,都不會去和一把*話。就是有什麼事情的話,剛纔已經在會上說了,如果實在想起了新的事情,也可以在會後向領導彙報或請示。
就在好幾人認爲會議即將結束,等着局長說“散會”時,有一人卻說了話,說話的人是張天彪。張天彪三十來歲,人長的精神,身穿筆挺的警服,更顯得英武帥氣。只是這話說出來,卻衝的很,很沒有禮貌:“局長,幹警的票據報上去已經快一個月了,到現在卻還沒批,同志們都說這活沒法幹了。本來近期幹警工作積極性很高,工作熱情就像一鍋沸騰的開水,可現在卻被直接抽掉柴火,立刻開水就變成了夾生水。夾生水能喝嗎,喝了不是要壞肚子嗎?只讓馬兒跑,不給馬吃草,怎麼行?”
意料之中,果然有人跳出來,果然還是這件事。楚天齊沒有立即予以答覆,而是環視了衆人一圈,說道:“關於這件事,誰還有補充?”
靜了一會兒,曲剛說了話:“確實是這樣,就因爲不能及時報票,幹警們議論紛紛,我也聽到了好多報怨。有人說是公安局經費出了問題,有人說是故意刁難,還有的說法更難聽。”說着,他看向楚天齊,“人們的情緒確實不穩,士氣低落,這很值得我們高度重視。如果因此影響工作,破壞了來之不易的局面,那這個責任可就大了。”
明白對方又扣帽子了,但楚天齊還是沒有答覆,而是沉聲道:“還有嗎?誰還有補充?”說着,他的目光從衆人臉上掃過。
其餘幾人或搖頭,或低頭不語,只有曲剛和張天彪把目光投向楚天齊,和這個年輕局長對視着。
“在座七個人,看來只有極少數人有所謂的這種說法呀!”感嘆過後,楚天齊又道,“不過這種說法卻站不住腳,不是我不籤批,而是財務科好多資金被大量佔用了。在財務科送來的會計報表中,應收款是一筆很大的數字,我感覺很疑惑,於是看了她提供的一份詳單。我這裡有她手寫的明細,列舉出了應收款對應的人頭。對外的就不說了,揀公安局內部人員的借款例舉一下,就很能說明問題了。”說着,他把目光投向曲剛,又掃視了張天彪一眼,然後打開了面前的筆記本。
此時,曲、張二人很是驚愕,卻又有些懷疑,懷疑賀敏怎麼就給楚天齊提供了詳單,而自己卻不知道。尤其曲剛更是如此,上午賀敏可是專門到自己辦公室進行過彙報,而自己指示她提供報表時,特別強調了不能提供詳單。難道她陽奉陰違?按說不可能呀。
就在曲、張二人狐疑的時候,楚天齊已經從筆記本中拿出一張摺疊的紙。打開後,他向衆人簡單展示了一下,然後照着紙上面,說道:“截止目前,曲剛共從財務借支十一萬三千元整,張天彪共從財務借支五萬五千元整,兩人合計借款就達到了十六萬八千元整。而目前送到我那裡的票據合計也才三萬一千多,並且這些報票的人從財務借支也有將近三萬,報票也不過是沖帳而已。我不知道‘不報票影響士氣’的說法從何而來,是明知故問、故意混淆事非,還是捕風捉影、無中生有?我倒要問問,執此說法的人是何用意?該不會就是爲了給我出難題吧?”
張天彪脖子一梗:“我是從財務支了款,可那些都已經爲公事支出了,只不過正規*一直沒有回來而已。”
“就是,就是,我那些借款也是這樣,現在好多單位都是這樣,一開始做活的時候什麼都好,等到要*的時候就推三阻四的。”曲剛也隨聲附合着。
楚天齊把紙張重新夾到筆記本里,然後合上本子,看着二人,道:“曲副局長,你有一筆借款可是前年十月五日的,到現在已將近一年半了,就連借條上標註的相關事項都已在去年十二月支付完畢。可是如果到現在仍然沒有*的話,那就是經辦人失職,假如*一直不能到位的話,就給局裡造成了損失。三萬多元的付款項目,至少也應該是兩千多的稅金,要是增值稅票的話,那就是五千多元。假設十多萬借款都是因爲*的原因不能沖帳,那所涉及的稅金可就是一、兩萬了,甚至更多。張副局長,你也有這種情況,還需要我一一列舉嗎?”
列舉個屁,都被你摸的門清了。曲剛自知理虧,用腳踢了張天彪一下,示意對方不要說話。然後他滿臉陪笑的說:“局長,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得趕緊把*的事追一追。”
“好吧,那就在四月底之前把那些應收款全部沖帳,實在有特殊原因的,寫出詳細情況說明,報我那裡審覈,如有必要的話,上班子會審定。當然,雖然你二位借款較多,也不能只針對你倆,全局幹警都照這個執行。”說着,楚天齊把臉轉向趙伯祥,“趙政委,你覺得呢?”
趙伯祥回了三個字:“我同意。”
“常亮同志、孟克同志,你們以爲呢?”楚天齊又問了這二位。
二人異口同聲答道:“同意。”
“舉手表決一下吧,同意我提議的,請舉手。”說完,楚天齊率先舉起了右手。
趙伯祥、常亮、孟克紛紛舉手,曲剛、張大彪也極不情願的擡起了右手。
“好,全票通過。”說着,楚天齊把目光投向楊天明,“楊主任,在記錄上記清楚了,會後形成文件,分發到各部門。”
楊天明肯定的回答:“是。”
“局長,還有一事。”說着,曲剛從本子裡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了楚天齊,“這是我近兩週因公外出的情況說明,有同行人員的證明。”
楚天齊沒有看紙上內容,而是說道:“曲剛同志,做爲老同志,更應帶頭執行局裡相關規定,該履行手續的必須履行。”
“是,是,以後絕對不會因爲工作緊急就省了程序,即使當時情況特殊,事後也會及時補上。”說完,曲剛把頭轉向楊天明,“楊主任,辦公室就相當於局裡的大管家,往往督促着相關規定的推進,因此也需要帶頭執行。在你請事假這些天,辦公室人員做的就很是不好,你重點查一查,比如有沒有整天不在崗的,有沒有相關記錄?我聽說本週三就有人整天沒在崗。”
大家都明白曲剛的說話指向,楊天明當然也明白,便把目光投向了楚天齊。楚天齊知道曲剛是想拿厲劍前天缺崗的事說事,可那天的事又不便明說,但他微微一笑,沒有接曲剛的話,而是把頭轉向孟克:“孟克同志,我這裡有一封舉報信,你看一下。”說着,楚天齊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個信封,放桌上推了過去。
孟克從桌上拿起信封,抽*出裡面的紙張看了起來,看完後,說道:“局長,我知道,馬上去核查。”
“孟克同志,一定要嚴查。我在收到這封信後非常重視,當時星期三,正好你去縣政府開會,就讓厲劍去核實了一下,經過初步瞭解,情況基本屬實。你再好好調查一下,一旦調查清楚,要對當事人嚴懲不貸,還要視嚴重程度,追究部門負責人或是主管領導的責任。要給舉報者一個圓滿答覆,給社會一個交待。”說着,楚天齊把目光從孟克身上移開,特意瞟了曲剛一眼。
正在狐疑楚天齊爲什麼顧左右言其它,卻見對方把目光投向自己,曲剛不由的一楞,意識到不妙,忙道:“局長,我,我能看看嗎?”
“你要看?”楚天齊語氣很冷,意思是說“不合適吧”。
對方這麼一問,曲剛更意識到這事和自己有關,便道:“我管的部門比較多,萬一是我分管部門有什麼做的不到位的,我也好自查自究。”
“自查自究?”楚天齊又是一個反問,然後道,“要是早這麼做的話,恐怕也不會發生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