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們還沒有消化大比武的事,五月二十八日上午,又一紙文件發到了手中。文件是縣局發的,落款還是“黨委辦、指揮中心(辦公室)”,落款後面仍然有局長楚天齊簽名。
這份文件,是一份表彰通報,通報內容要比昨天的通知寫的簡潔,正文就是一小段文字:鑑於在‘四.二0’投資商被打一案中,刑警隊、許源鎮派出所表現突出。經局黨委辦常務會議、局班子成員會研究,全體黨委辦常務成員、班子成員集體同意,決定給予刑警隊、許源鎮派出所和所有參戰幹警通報表彰,決定給刑警隊和許源鎮派出所年終綜合評定成績加五分,決定給予所有參戰人員年終評定加三至五分。
‘四.二0’案子已經發生一個多月,破案也有二十多天,就是表彰請示都遞上了十多天。可關於如何表彰,一直沒有聽到消息,好多人都以爲這事黃了。結果現在表彰決定下來了,而且還承接了昨天文件中的相關內容。人們意識到,大比武一事不能含糊,這次真得重視了,否則年終分數慘淡,不但丟人,可能還要丟掉好機會。
……
許源縣公安局政委辦公室。
趙伯祥坐在辦公桌後椅子上,他對面坐着副政委兼副局長常亮。
屋子裡全是煙,菸灰缸裡的菸頭也塞的滿滿的,桌上地上也滿是菸灰。但就是這樣,常亮還是不停的一口一口吸着香菸。
趙伯祥喝了口茶水,開了腔:“常亮,剛纔不是已經和你說過了嗎?這都是集體決定,你要想開些?”
常亮擡起頭,不忿的說:“政委,不是我想不開。昨天剛下了通知,今天又來了個表彰通報。昨天是我和那個武夫一塊丟人,今天人家武夫就受到表彰,出了彩,這不是明着寒磣我嗎?”
趙伯祥搖搖頭:“你這麼理解就不對了。‘四.二0’案已經破獲很長時間,曲剛的表彰請示都報上了半個多月,早就該有表彰結果了。那份請示我見過,要比這個表彰厲害多了,這已經是被小年輕砍下好多了。至於兩份文件挨着,也正常,就是爲了體現年終考覈要靠平時積累這個原則。而且表彰通報中,也沒出現那兩個武夫的名字,你有什麼可寒磣的?”
“我不是爲我鳴不平,而是感覺小年輕對你不公,你可是一直支持他的,對他也照顧有加。可他現在卻處處打壓你,不但把你這次考覈的統籌權給收了,還通過寒磣我,使你難堪。你都不知道人們是怎麼說的,好多人都說白頭翁幹不過嘴上沒毛。”說到這裡,常亮停下來,看着對方。
“誰這麼說的?”趙伯祥反問,然後馬上話題一轉,“算了,誰想說就說吧,公道自在人心。我趙伯祥受黨教育多年,就是要爲黨服務的,這點委屈算什麼。再說了,我也沒覺得這是什麼委屈。”
常亮嘆了口氣:“哎,人和人就是不一樣,您這樣高風亮節,而小年輕和武夫卻處處擠兌您。我就敬仰您這種風骨,可還是不由得替你鳴不平,好人難做呀!”
“不要感慨了,要學會寬以待人,要勇於面對現實。”說着,趙伯祥換了一個話題,“現在當緊的,是迎接那個大比武,我考考你吧,看你掌握的怎麼樣?”
常亮一笑:“政委,不謙虛的說,我拿個優秀肯定沒問題。”
“是嗎?”趙伯祥也笑了笑,“那我考考你,*都包括什麼?”
“*是指警員所使用的除槍械外的所有物品,當然交通工具除外。主要包括:四季作戰服,作戰背心,警用裝備包,警用水壺,警用強光手電,抓捕器,電擊棒,警用織物八件,警用牛皮八件套,特警作戰靴,腿綁槍套,警用制式刀,子母作戰背囊,防割手套半指手套,全皮手套,護膝護肘等。現在把專供個人自衛防身所使用一些器械也稱爲*。”常亮說完,自信的看着對方。
趙伯祥點點頭:“好,那再來一個。加強公安隊伍正規化建設的內容都有什麼?”
“一是加強制度化體系建設的正規化內容,二是機構設置正規化,三是編制管理正規化,四是……什麼來着。”常亮開始打嗑,“我一下子卡住了。”
“行了,我只考了兩個死背的東西,你也就是能得六十來分,離優秀差的很遠。要是那些活題的話,你能答對多少,尤其要是你目前不分管部門的題目呢?”趙伯祥連續追問,“還有,這幾年一直當領導了,你的體能怎麼樣?對抗行嗎?如果讓你和那個武夫對抗,你有勝算嗎?”
常亮遲疑着說:“還……行,差……不多吧。”
“你自己都含糊,那還能勝嗎?還能考優秀嗎?既然已經即成事實,不要怨天尤人,積極面對纔是最重要的。回去吧,好好學習、好好訓練,給你自己爭光,也別給我丟臉。”說完,趙伯祥揮了揮手。
“可……好吧。”常亮極不情願的回覆了一句,起身向門外走去。
在常亮走出屋子後,房門隨之關閉,趙伯祥的臉色也黯了下來。他需要好好反思一下,反思一下這兩個多月的事情,反思一下和楚天齊的接觸。同時他也不明白,不明白爲什麼那兩人都讓自己配合,都不讓自己唱反調。那兩人基本一直都是擰着幹,怎麼這次竟然這麼同步呢?
……
新修訂的大比武方案順序通過,“四.二0”偵破錶彰建議取得一致認同,既在楚天齊意料之中,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覺得比武方案和表彰建議都比較公正,也適當考慮了相關人的感受,應該能夠通過,但他沒想到能通過的這麼快。
這兩件事都是由孟克爲主操辦,也是由孟克在會上提出,孟克自然是肯定贊同的。另外,從會上表決的態度看,趙伯祥響應的很及時,也很堅決,似乎有悖他平時那種故意拿捏的性格。真的是方案和建議契合了趙伯祥的想法?還是趙伯祥真的就想通了?好像都差不多,又好像都不是。要不就是趙伯祥背後的人讓他這麼做?爲什麼呀?難道就因爲雲翔宇來縣裡的連鎖反應?也太快了吧。
不管怎樣,趙伯祥在這兩件事上沒有作梗,也是事情得以順序通過的一個重要原因。
這次會上,不止是趙伯祥比較配合,就是曲剛也沒有出妖蛾子,雖然舉手不甚痛快,倒也沒有提出什麼刁難。可能是曲剛勢單力孤,也可能是他想開了,否則方案和表彰建議都離他的想法相去甚遠,他不應該沒有反對意見的。也說不定是曲剛背後的人給下了話,要他曲剛配合自己?
如果真是背後的人給曲剛下了話,那爲什麼就沒關心一下其它的事,爲什麼就沒把本應到位的經費撥下來?如果到月底經費還沒下來,自己還要等嗎,或是找財政局長?找財政局肯定沒什麼結果,那就找縣裡嗎?難道自己的策略失效了,難道只是表面有些許變化,卻沒實際效果?
“篤篤”,敲門聲響起。
楚天齊收起思緒,坐正身體,說了聲“進來”。
屋門一開,賀敏走了進來。
看到是她,楚天齊不用想,知道肯定是經費的事。從一週前向自己再次反映經費緊張的事以後,賀敏沒再向自己提起過此事,但楚天齊知道財務真沒錢了。因爲現在司機加油都是墊錢,不只是厲劍這樣,其他的司機也是這樣。
今天賀敏沒有苦着臉,反而臉上帶着濃濃笑意,看起來又不像是冷笑。楚天齊不禁暗想:她還能笑的出來?難道有錢了?
賀敏走到桌前,眉開眼笑:“局長,報告您個好消息。”
楚天齊沉穩的問:“什麼消息?”
賀敏一字一頓的說:“經費到了。”
楚天齊心中一喜,不過語氣仍然很淡:“本來就該撥下來。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嗎?”
“局長,不光是二季度的,三季度的也到位了。”賀敏滿臉興奮,“今天我也就是試着去銀行查查,結果發現帳上多了那麼多錢,便趕忙找財政局國庫科長一打聽,才知道是二、三季度一塊撥的。”
兩季經費同時到位?太好了。楚天齊心中驚喜無比,但只是淡淡一笑:“說好二、三、四都撥下來,結果卻扣了一個季度的,真不夠意思。”
什麼?二、三、四都撥?開什麼玩笑?你這也太幽默了。儘管覺得局長的話有點兒大,但賀敏卻沒敢這麼說,而是討好道:“局長,這下您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楚天齊回道:“賀科長,是你的工作好做了。”
這人真沒勁,一點兒都不會幽默。賀敏心中暗諷,但卻不得不佩服,不得不佩服這個嘴上沒毛的小子。這小子說是月底經費到帳,今天錢就撥下來了,而且還是兩個季度的。雖然他沒明說,但這事明擺着的,除了他這個局長,還有誰能要下兩個季度經費呢。誰讓人家是局長,誰讓人家厲害呢?賀敏沒有再多說什麼,而只是說了句“局長,那我回去了。”
“好。”楚天齊點點頭。
賀敏出去了,屋門也關上了。楚天齊立刻笑容滿面,興奮的緊緊握住雙拳,暗暗喊了聲“耶”。
“叮呤呤”,手機鈴聲適時響了起來。
楚天齊收起興奮,看了眼來電顯示,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裡立刻傳出楊天明的聲音:“局長,六一八房間,晚上六點……”